戰爭和仁慈是兩個相悖的概念,所以就有了慈不掌兵這句話。
一位將軍平生所追求的就是勝利,也只能是勝利,因為這是他的價值所在,如果把目標定在勝利這個概念上,其余的也就顧不得了,比如屠殺,比如搶劫,比如背信棄義,比如爾虞我詐,為了勝利,大軍可以清野,為了勝利,大軍就必須屠殺。
很早以前的時候,云崢認為智慧可以彌補將軍的這些缺憾,可是當他自己成為將軍之后,死在他手里的人,要比別的將軍多得多,甚至比狄青殺的人還多。
智慧這東西其實就是屠殺這團烈火上的火油,越有智慧的人殺起人來就越是容易,也就越是從容,因為所有的后果他早就預料到了,再聰明一點,他們甚至連補救措施都想好了。
云崢現在就是這樣,有五萬人等著他去殺,所以,為了保家衛國這個大義,百姓的利益受到損傷,他可以裝作看不見,在秋收之前結束戰爭,在他看來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
世上的事情沒有一件是獨立存在的,總是一環套一環的存在,一旦開了頭,總會出現無數種可能的結果,這就需要一個人用自己的智慧去選擇最有利于自己的結果。
從古到今所有有智慧的人都是這么選擇的,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即便是圣人都不能免俗。
所以,在夜晚睡覺的時候。他的手覆蓋在葛秋煙豐滿的胸膛上,卻不能干別的,他需要保留每一分精力來應付即將到來的復雜局面。
明天。蕭火兒的大軍就會到來,臨睡覺之前,蕭火兒的大軍已經到了偏關河,根據斥候的回報,蕭火兒的大軍營寨密密麻麻的綿延了五里。
蕭火兒想的就簡單的多,他在按部就班的清掃戰場,騎兵們分成一個個的小隊在方圓五十里之內燒殺搶掠。而且不論是遼人還是宋人,都在他的清除之列。遼國本來就是一個多方勢力匯合成的一個國家。對蕭火兒來說,只要不是蕭氏族人,基本上都是他的敵人,不用多加考慮。他只是在按照一般將軍行事的規律在做事,清掃不干凈的戰場總會出現很多的麻煩。
他這一次過來,唯一想做的就是攻占偏關給驕傲的郭恒川一個教訓,讓他知道自己的選擇才是最正確的,然后就能挾大勝之威號令全軍了。
對偏關,蕭火兒不陌生,甚至說得上是很熟悉,他自己曾經帶著軍隊進入過這座城池,并且在這座城里盤恒了三天。享受了三天勝利者的榮耀,美麗淳樸的宋人女子給了他非常深刻的印象。
搶奪來的東西才是最好的。
一封勸降文書被弓箭帶上了城關,蕭火兒高傲的告訴偏關守將。一天之后獻城投降,否則破城之后雞犬不留。
郎坦看到了這封信,鄭重其事的告訴蕭火兒,自己投降可以,大遼國必須保證他自己的財產和家人的安全,如果蕭火兒不答應。他寧愿死戰!
蕭火兒看罷郎坦的信笑著對左右道:“這就是宋人啊,只要避開云崢這種人。宋國的邊寨其實處處都是漏洞,來人啊,去告訴偏關守將,如果他獻城投降,準予他保留自己的家財,準予他全家免死,這是本帥親自給出的承諾,定會遵守無虞。
傳令下去,今日休整一夜,明日加快行軍速度,在傍晚進入偏關休整。”
跟隨在蕭火兒身邊的烏骨毒勸諫道:“大帥,不戰而降似乎不是云崢部下的風范。”
蕭火兒笑道:“你有所不知,偏關此地本帥已經來過一次了,這里兵無斗志,民無反抗之心,宋軍沒有事先逃跑,已經出乎本帥的預料之外了。守將懼怕云崢的淫威不敢跑,又沒有力量和我大遼作戰,投降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烏骨毒見蕭火兒志得意滿,也就笑著恭維兩聲,準備明日進入城關之后好好地搜刮一下,彌補一下自己在神武城的損失,想到神武城烏骨毒的心肝都在發疼,自己多年的積蓄大半都留在了那里,宋軍攻破神武城之后,搜刮的干干凈凈,等他回到神武城之后發現自己的府邸已經變成了斷壁殘垣,宋軍連一根完好的柱子都沒有給他留下。
既然現在要進入宋國的城池,烏骨毒認為這是自己彌補損失的唯一機會。
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烏骨毒就爬了起來,匆匆的洗漱過后,就催著蕭火兒趕緊行動,大軍距離偏關還有五十余里,等全軍到達偏關之后,估計天色就黑了。
兩只老鷹在高空飛翔,飛的是如此之高,不仔細看的話,只能看到兩個小小的黑點,從偏關河到偏關,不斷地有宋軍的斥候往回飛奔,遼人雖然看的很清楚,卻一個個指指點點毫不在意,宋軍斥候也毫不隱藏自己,只要見到遼軍就會飛馬回城。
當遼人大軍出現在地平線上的時候,郎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打開城關,關閉甕城,火油準備,火藥彈準備,強弩準備,務必在最短的時間里把進城的遼人全部消滅掉。”
副將譚威拱手領命而去,郎坦看著即將出城迎接遼軍的葛天方小聲叮囑道:“不要慌,膽大,心細不要讓蕭火兒看出破綻,這一戰最少可以讓遼軍損失萬人以上,如果運氣好,蕭火兒也難逃厄運,我會在城門口列隊,阻截遼軍,為你爭取撤退的時間。”
葛天方點點頭道:“此次九死一生,末將不懼怕生死,只求將主照顧一下末將的老母妻兒即可!”
郎坦雙手按在葛天方的肩膀上道:“不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活著回來才最要緊,就算是我也戰死了,還有大帥,他不會虧待自己戰死的部下的。”
葛天方點點頭,就帶著本部人馬出城,軍容不整,盔甲凌亂,旗幟也倒拖在馬后,出城十里之后就下馬等候在路邊。
“將主,咱們是不是該跪下?”一個胡子拉碴的老兵瞅著排山倒海一般跑過來的遼軍膽戰心驚的道,大隊的騎兵奔騰,即便是他這種見慣戰陣的老兵也有些扛不住。
“胡說八道,咱們跪下干什么?”
“將主,投降的人就該是這樣子的,您沒有投降過敵人,可是俺投降過,只要站著就不是投降,這是俺們以前的將主說的話。”
葛天方愣了一下,單腿就跪在地上,嘴里罵道:“他娘的,老子從軍以來還沒跪過,大帥檢閱大軍的時候,老子也只是敲敲胸甲,也不知狗日的遼人受不受得起,都他娘的跪下,老袍子說的在理,咱們現在是一群窩囊廢,不是京西十五路大軍。”
蕭火兒聽了部下的稟告,下令將葛天方帶了過來,他只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渾身發抖的葛天方就回到了自己的馬車里。
烏骨毒笑著問道:“偏關守將郎坦在那里?”
葛天方偷偷的瞅了一眼烏骨毒小聲道:“將軍在城門口迎接大軍,總有些人不愿意投降大遼,所以將軍想要處理干凈了再來。”
“不必了,大軍既然已經來到,這些小事自然有人處理,你在前面帶路。”烏骨毒抬頭看看遠處的城池,恨不得立刻進入城關開始劫掠。
葛天方戰戰兢兢地在前方帶路,眼珠子卻在咕嚕嚕的亂轉,從中軍走到前軍,他心中已經有了數,遼軍的人數依舊太多,甕城裝不下這么多的人,想到這里不由得嘆息一聲。
跟在他身邊的一個遼人中軍問道:“你嘆息什么?”
葛天方連忙回答道:“大軍果然威武,我們宋人確實沒法比。”
中軍似乎來了談話的興趣追問道:“我聽說云崢的部下乃是你們宋國第一能戰之軍,可是如此?你是否見過?”
“見過,不過還是比不上大遼軍隊雄壯。”
中軍傲然一笑道:“這里的軍伍都是我蕭氏一族的部族軍,乃是天下第一等的精銳,你們將軍選擇投降,讓你們逃過一劫,否則,嘿嘿,城破之后你們全部都難逃一死。
我看你腰間的長刀還不錯,拿來讓我看一下。”
葛天方愣了一下,小心的四處看了一下道:“將軍,您如果喜歡這把刀子,一會進城了就給您鑒賞,現在小人帶著他還要守衛將軍。”
中軍咧嘴笑了一下道:“我會看著你的。”
郎坦下了戰馬,站在大開的城門邊上,弓著腰等候遼人進城,一隊遼人斥候風一般的從他身邊奔馳而過,徑直去了城里,郎坦瞇著眼睛朝城頭站著的部下搖搖頭,然后就大聲的朝近在咫尺的遼軍大隊喊道:“恭迎大遼天軍進城!”
城頭的宋軍紛紛將宋軍的旗幟拋下城墻,一起放聲喊:“恭迎大遼天軍進城!”
烏骨毒笑容滿面,回頭對自己的親兵道:“能否把神武城的損失補回來就看你們的了,有錢的拿錢,沒錢的拿人,不論男女老少都要,賣到中京都是錢財。”
親兵們轟然應諾,向主人保證不讓他失望。蕭火兒站在馬車的車轅上,盯著城頭觀看,不大工夫,城頭上出現了一隊遼軍,向大軍揮動了金狼旗。
蕭火兒的回頭看看即將落下去的紅日,下令道:“全軍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