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發怒會是什么樣子云崢很好奇啊,一代大儒仰頭問天的樣子定然動人心魄至極。云崢和石中信相視奸笑一聲,不約而同的告訴馬夫加快車速早點去官廨。
到了皇宮門口的官廨所沒看見歐陽修,龐籍見云崢左顧右盼的找人,鼻孔里悶哼一聲表示很不滿,云崢上前拱手道:“龐相,永叔先生到底怎么了?我這些天閉門不出什么都不知道啊。”
韓琦瞅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錢勰怒道:“魑魅魍魎之輩毀人名聲,遲早會有報應臨頭。”
錢勰腮幫子上的肉抖動了一下,閉上眼睛一言不發,仿佛在聽外面的雨聲。
看樣子錢勰這一次算是殺敵一萬自損三千了,造謠這種事安排好了能起到四兩撥千斤的效果,如果操作不當,就是錢勰的這個樣子,不但韓琦,龐籍這些人對他很憤怒,就連云崢這樣的人也自發地離他遠遠的,不管是好人和壞人都不喜歡自己的身邊有一個不擇手段的卑鄙小人,錢勰的這件事辦的實在是太惡心了,誰沾上誰臭十年。
大宋文人最重品德,學問尚在其次,去一趟青樓都要遮遮掩掩,這一回有婦人親口承認有染,這種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憑的就是一張嘴,歐陽修想要辯解也無從說起。
龐籍和文彥博似乎不愿意讓眾人把焦點放在歐陽修的這件事情上,轉而問云崢:“文信侯,你真的打算出任州府?”
云崢點點頭道:“我是靜極思動啊。龐相也知曉,大宋缺少的就是牧馬之地,我當年在鳳翔府想找一塊合適的牧場,那可是費盡了心思,如今有機會圖謀一下河湟這塊天然的牧馬場所我當然不愿意放過,大宋的馬政已經嚴重的阻礙了騎兵的發展。”
龐籍點點頭道:“百姓只能養出挽馬,養不出合格的戰馬來,而且馬政從南到北都有,對北方百姓來說還好些,可是對南方百姓來說馬政確實害民啊。”
“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只要河湟之地收歸我大宋所有。馬政就可以廢除了,河湟之地只需要安心養馬即可,牧民養馬百十人就能牧馬上萬匹,效率那里是農家小戶一家一室能比的上的。讓合適的人去干合適的事情。不就是我等官員的天職嗎?”
“你是新貴。不是勛貴。你還沒有腐朽,你是雄心勃勃的將軍,你想在大宋的青史上留名。你想成為千古名將,這些我們都知道,所以你就安心的和狄帥討論邊關事宜,制定最合理的軍略,只要是軍隊上的事情你們自然有發言權,但是屬于文官的爭斗你不要參與。”
本來好好地談論著出任軍州的事情,龐籍的話音一轉,就快速無比的說出這樣的一段話,云崢四處看看,發現韓琦,文彥博,王安石,曾公亮這些人有意無意的將自己和別人分隔開來,騰出一片空地供自己和龐籍說話,最奇怪的是云崢也沒有看到狄青。
“哎呀,龐相,下官的夫人今早突然感覺不適,下官心憂如焚,準備告假去請御醫,不知可否?”云崢驚叫一聲,連忙拱手告假。
龐籍笑道:“聽說云侯的夫人和如夫人都有了身孕,如今天氣反常,對人的身體不好,既然云夫人身體不適,那就趕緊回家去看看,家國天下,家在前!”
云崢笑著點頭應是,匆匆的朝周圍的大佬拱拱手就出了官廨,笑容滿面的上了自己的馬車,在上車前回頭望了一眼,只見朱紅色的宮門正在緩緩地打開,一個失魂落魄的老頭子站在雨地里倔強的望著天空,滿臉都是雨水……
云崢上了馬車,拿腳踹踹睡的跟豬一樣的憨牛和猴子,讓他們騰出一塊地方好讓自己躺一會。
“少爺,您這就上完朝了?我們睡了多久?”
“少廢話,趕車回家,想睡覺咱們回家去睡,少爺我的事情辦完了。”
憨牛嘿嘿笑著鉆出馬車坐在馭手的位子上,趕著馬車就緩緩地向家里走去。
“我站在城樓觀風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旌旗招展空翻影卻原來是司馬發來的兵”云崢悠閑地打著節拍學著馬連良唱空城計,心中的舒坦非歌唱不能抒懷。
“我也曾差人去打聽打聽得司馬領兵就往西行亦非是馬謖無謀少才能皆因是將帥不和才失街亭你連得三城多僥幸貪而無厭又奪我的西城諸葛在敵樓把駕等 等候了司馬到此好談談談談心……”
猴子從沒見過少爺這樣開心,唱的雖然不好聽,還有一股子滄桑味道,但是少爺的心情現在非常的好,這一點他很肯定。
馬車在瓢潑大雨里穿行,憨牛盡量讓馬車走的穩當一些,這樣少爺唱歌就不會出現綿羊音,這樣對誰都好一些。
前些天干旱,這一場瓢潑大雨籠罩著整個汴梁城,城里的百姓都在準備朝食,如今的汴梁城已經很少有人燒柴火了,家家戶戶都從屋子里拎出來一個蜂窩煤路子,在屋檐下點著,有淡青色的煙霧彌漫到了街市上,云崢的馬車就在這充滿活力的街道上從煙霧里緩緩駛出來,很有一股子聊齋的意味。
好啊,歐陽修倒霉,得便宜的卻是自己,這世間的事物變幻真是無常啊,從龐籍的話里云崢至少聽出兩個道理,第一個道理那就是自己能對軍隊挑三撿四了,文官們不再約束自己對軍隊的控制了,自己算是真正走進來大宋朝的權力核心,第二個道理就是自己很可能要走一趟秦州替換富弼還朝,歐陽修這樣的道德標桿被人家給廢掉了,自然要找一個強力人士來遞補空缺,看樣子歐陽修還是要和歷史上的命運一樣了,帶著無盡的委屈和憤怒貶斥去滁州。
不過這樣也不錯,歐陽修不去滁州,自己上那里去欣賞這樣的宏文。
“狄公,狄公!”剛剛回家,云崢就狂奔到木屋里朝狄青家大喊。狄青推開木屋的窗戶手里捧著一本書,膝蓋上搭著一條狼皮褥子,他的腿受不得風寒,一到刮風下雨的日子里就很難熬。
“喊什么,龐籍給你許好處了?只是苦了歐陽修,大好的名聲被毀于一旦。”
“文士風流嘛,萬一……”
“滾一邊去,歐陽修要是能干出這種扒灰的事情,天底下早就不知道骯臟成了什么樣子,錢勰這回算是下了死手。不過他自己也完蛋了,天底下還有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蠢人。”
“哈哈哈,我也知道歐陽永叔干不出這種事,可是他外甥女一口咬定了,兩個人的事情,你讓他如何辨別,我算是發現了,越是德行高潔的人其實越好對付,像石中信這種人你就算是說他挖絕戶墳,踹寡婦門大家也會一笑了之,這種事對他來說早就不是事了。”
狄青打個寒顫瞅著云崢認真的道:“你心思比錢勰陰毒的太多,這種事要是你來經手,歐陽永叔絕對沒有活路,云崢,答應我,你如果打算害一個人最好一刀把他砍死,別糟蹋人。”
云崢撩一把有些濕的頭發笑著說:“云崢還沒有下作到這種地步,再說了為了朝堂上的那點事把人往死里逼,我總覺得不值當。好辦法有的是!”
狄青看著窗外的瓢潑大雨悠悠的道:“老夫的希望就一個,那就是國家有難的時候可以披甲執銳奮戰疆場,邊疆安定之時能夠回到家中如同現在一般被人忘卻,可以安心的讀讀書,和志同道合者一起研討軍略,等待國家的再次召喚直至馬革裹尸!
朝堂里的紛爭真是越來越沒有底線,越來越下作,都說食肉者鄙,這話時對的啊,那些大人的心思比茅廁還要骯臟,以后想要過安寧日子恐怕會非常的難。”
云崢哈哈大笑道:“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王安石一心想要變法,龐籍這些人一心想借著變法的東風改革官制,卻把冗軍這一項交給了我們,這也算是物盡其用,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忙碌的事情,只有這樣才會讓人把力量往一起使。
狄公,龐籍給你的許下了什么樣的好處?”
狄青合上書本嘿嘿笑道:“如今所愿,老夫不日就要出任河間節度使,節制河間府和大名府兩府精兵,不過龐籍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只撥給老夫十五萬人的軍費,這是逼著老夫在軍中汰弱留強。”
“這很好辦啊,自從慶歷八年黃河改道之后,大名府和河間府多的是空閑土地,還都是肥沃的土地,梁山泊一代沃野千里,卻沒有什么人,只有一些盜賊在里面安家,您只需要將淘汰下來的人往梁山泊安置,那些人忙時種地,閑時捕魚,想要活命并不難,怎么也好過當廂軍。”
狄青笑道:“這一點上你比我強的多,你幫老夫想想,怎么才能將那些廂軍轉成納稅的百姓?大名府和河間府的廂軍不少于二十萬,一旦出了差錯,就是滔天大禍啊。”
云崢搖頭道:“龐籍既然把一個大麻煩拋給了你,他總不能袖手旁觀吧?你淘汰下來一個營的廂軍,就問龐籍要一個官員,這個官員必須是能辦事的,我估計他手里這樣的官員很多,我再給你制定一個發展綱要,這些人只要嚴格的按照這種剛要進行安置廂軍,絕對不會出什么亂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