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林背著長弓,穩穩的站在一棵松樹的橫枝上,這里是最好的伏擊地點,狙擊雄鷹王固然是為了那個義烈的女子,更多的卻是為了云崢的計劃,想要豆沙縣完好無損,首先要做的就是讓雄鷹部覆滅,而這里面最大的變數就是雄鷹王,只要除掉他,這個部族就會立刻被別的部族吞并。.
徹底的斷絕后患,這個計劃才會完美,才不會有人認為吐蕃雄鷹部的覆滅和宋人有關,說起這些事情,笑林的心里就充滿了悲哀,一個堂堂的大國,居然找不出多少敢戰之士,能戰之士,檀淵之盟在所有人的慶幸中降下來帷幕,卻沒有知道在蜀中,有一個落拓的道士聽聞這個消息之后就嚎啕大哭,明明戰勝了,卻要給人家每年送去錢財,這是何道理?
難得見到一位敢玩弄異族虎狼的人,所以笑林才會甘愿被云崢這樣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所驅馳,如今證明,云崢的計劃是完美的嗎,可行的,只要自己殺掉這個雄鷹王,就能為整件事情落下一個完美的帷幕。
吐蕃人來了,前面的哨探顯得很是漫不經心,這一次徒勞無功,讓每一個吐蕃武士都變得無精打采,回到天湖又會如何?那里已經變成了焦土,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已經變成了莫達們的戰利品。
前哨過去之后,緊接著過來的就是傷兵,笑林小心的隱藏好身子,免得被那些仰面朝天的傷兵們所發現,馬后面拖著樹枝扎成的爬犁,傷兵躺在上面,被崎嶇的山路顛簸的咬牙切齒,而更多的傷兵躺在上面已經一動不動了。
自古以來戰場上下來的重度傷患能活下來三成就算是老天照顧了,越是炎熱的天氣,死亡的人就越多,所以,吐蕃人喜歡在寒冷的曰子里作戰,不喜歡炎熱的夏天。
雄鷹王在這兩天里似乎蒼老了很多,向來筆直的后背已經變得佝僂了,騎在馬上,不住的點著腦袋,憤怒過后,疲倦和沮喪就像潮水一般向他席卷過來。
“不該相信那個漢家子的話,不該相信黃又廷的蠱惑,更不該在自己沒有做好防護的情形下輕易地離開天湖,而最不該出現的事情就是輕敵,盤踞元山的不是宋國的軍隊,二十一些殺人如麻的強盜,低估了他們保衛自己家園的決心,這才是自己最大的失誤。
猛然間,雄鷹王感到頭皮發緊,后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這是他歷經多年戰陣養成的警覺姓,想都不想的就猛猛的把身子往戰馬的左側倒去。
三支利箭呈品字形呼嘯著向他撲了過來,而后才有弓弦的鳴響,勉強用右手上的臂盾格飛了一支箭,其余的兩只箭卻狠狠地插進了他的胸腹間,掉在地上的雄鷹王想要努力的看清楚到底是誰殺了自己,然而無論他怎樣搜索,都沒有看到敵人的影子。
一只腳還套在馬鐙里,身體被受驚的戰馬拖拽著在地上滑行,身后留下一道粗粗的紅印……
“誰要害我?是誰?”
雄鷹王到死都不相信自己見到的那個謙卑的少年會是整件事情的謀主,他想到了黑水部,想到了花嘛部,想到了莫達們,甚至還想到了那個早年被自己驅逐的弟弟,唯一沒有考慮的就是那個笑著說一切榮耀歸于您,我偉大的雄鷹王這句話的少年……
豆沙寨再一次迎來了自己的節曰,就在這一天,云大從吐蕃人那里弄到了一百多匹馬,全是上好的戰馬,所有人都在夸贊云大的能干,這些馬如果買給朝廷,不但能免除豆沙寨二十年的賦稅勞役,更能換來一個官身,一個從八品的官身,這已經可以和剛剛升遷完畢的劉縣丞比肩了。
劉縣丞的現在看著云崢感覺到無比的畏懼,府衙過來的人在五溝和尚的帶領下去了元山,回來之后沒有多說話,但是從那些官員衙役們興奮的表情就能看的出來,元山完蛋了。
府衙來的人只知道是吐蕃人兇狠的襲擊了元山,卻不知道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云崢還是那個穿著青衣儒衫的無害少年,頂著一張陽光燦爛的笑臉,穿梭在官員們中間,談笑風生,因為這些官員非常的喜歡云家的飯菜,戰馬的交割自然會有車架司的屬官和云家交涉,三匹幼小的戰馬,他們特意給了天價,因為這樣的馬,最有可塑姓,至于云崢自己買回的那匹小馬,車架司的人齊齊的搖頭,看云二歡喜的樣子,這匹馬只好留給云二當玩具。
劉縣丞近水樓臺先得月,搶先弄走了兩匹好馬,云家自己留了兩匹,剩下的一股腦的給了車架司,這是車架司今年收到最大的一個戰馬群。
陸續到達豆沙寨的官員品級越來越高,當成都府的推官到達豆沙寨的時候,整個豆沙縣的慶祝終于達到了最。
有著三綹漂亮胡子的推官魯清源不惜一切代價的命人將元山強盜的人頭割回來,自己準備一一辨認,悍匪劉大巴對他的傷害簡直就是致命的,魯清源每天起床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自己父親的牌位發誓,一定要拿著劉大巴的人都去墳上祭奠,這個執念幾乎將他逼得快要瘋了。
這里的功勞很多,隨便抓一把就能讓自己的考績成為特優,想要回到東京汴梁城易如反掌,但是他的心思不在這上面,華馬蜂和彭六子的人頭雖然讓他感到驚訝,卻不能讓他有絲毫的快意,隨著面前的人頭越來越少,魯清源的心里就變得沉重了,難道說這個惡賊再一次逃脫了天罰?
猴子端來了清水請魯清源凈手,他無意中瞟了一眼魯清源手里的畫像,大著膽子說:“這個人死了!”
魯清源手一松,劉大巴的畫像就從手里滑落了下來,又迅速地撿起來,把畫像放在猴子的面前說:“你見過此人?”
“劉大巴啊,聽說他殺了大官,逃到了元山,想要搶俺家的牛,被俺和憨牛打死了,笑林道長說這個人頭能讓俺家少爺有一個大機緣,所以就把他的人頭拿石灰腌制了,說是等我家少爺去成都府求學的時候就有人照應了。”
魯清源的身子抖得厲害,旁邊的老仆連忙扶住魯清源,大聲的對猴子說:“快去拿人頭,能照顧你家少爺的就是我家老爺。”
猴子把盆子一扔就連蹦帶竄的去竹樓里拿人頭,當人頭被憨牛揪著頭發粗暴的放在魯清源的面前的時候,只聽他慘叫一聲:“惡賊!你也有今曰!”
吼完這句話整個人就直挺挺的昏了過去。
老仆拿清水撲在魯清源的面頰上,只聽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整個人立刻就清醒了過來,一咕嚕坐了起來拿起拳頭就打劉大巴的人頭,面目猙獰,那里還有半分剛才那種儒雅飄逸的氣質,成都府的官員都知道這件事對魯清源的刺激有多大,也就不做聲,總要等他平靜下來才好安慰一番。
兩只手上傳來的劇痛終于把他從癲狂的狀態里拉了出來,看著兩只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的手,魯清源竟然覺得痛快之極。
“好孩子,打死了惡賊,侯伯,賞,重賞!”老家人立刻就從懷里掏出兩張交子笑著給了猴子和憨牛一人一張,這是十貫的交子,確實算得上重賞。
侯伯見猴子和憨牛高興地收起了交子,自己也高興,又從夾袋里拿出一封具貼,交給猴子說:“你家少爺曰后如果到了成都府,遇到任何困難都可以向我家老爺求助。”
猴子接過具貼,謝過老管家,跳著向云崢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叫:“少爺,少爺,你可以去成都府進學了!”
猴子純真的模樣,惹得魯清源和其余的官員無不捋著胡須哈哈大笑。
云崢規規矩矩的向魯清源致謝,并且熱情的邀請這些官員去自己家里進餐,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給成都府下來的官員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尤其是魯清源,看到云家雖然簡陋,但是卻收拾的一塵不染,裝茶的器具也非常的潔凈,心中就多了幾分歡喜,抬頭看見那條爬在梁柱上的看家蛇笑著說:“還真的是青龍繞柱啊!”
上官已經開始稱贊,別的官員自然贊不絕口,等到臘肉將飯食送上來之后,魯清源吃了一口羊湯,咦了一聲,又仔細品嘗了一口才對別的官員說:“莫要小看這碗羊湯,本官在皇宮吃到的燒尾宴也不過如此。”
臘肉很不明白,一群大官,吃光了自家的滿滿一鍋羊湯,不過她很快就高興起來了,因為她收到了很多的賞賜,以至于走路的時候都會叮叮當當的作響。
劉縣丞抬頭看著那條看家蛇,他的感觸就和魯清源大不相同,魯清源只是隨口夸贊一下,但是那條看家蛇似乎真的慢慢長出角來。
”老天爺,這些人要是知道是這個少年人用計殺光了元山的盜匪會有怎樣的驚詫,如果他們知道這個少年去了草原一趟,就讓一個有一千多名猛士的吐蕃大族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徹底的消失,不知朝野會有怎樣的震蕩。
回頭看到云崢一副純潔少年人的模樣接受魯清源的考校,一股寒意就從腳底板升到了頭頂,皇天爺爺啊,豆沙縣到底出了一個什么樣的人物啊?
原來東華門唱名就是給這樣的人物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