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烈府衙,后堂。
穆王正坐于桉幾之后,看著麾下呈上來的密折。
看著看著,他本就黑沉的面容上,浮現出濃重的怒意,眼童中幾欲冒火!
難怪!
難怪兩次都敗給秦易!
該死的,原來是有細作!
穆王雖怒發沖冠,但他并不愚蠢,沒有立刻行動,而是壓下滿心怒火,沉思起來。
這個流言,是從城外傳進來的,意味著,有可能是敵兵的反間計。
但也有可能是真的!
而對他來說,不管真假,有嫌疑,就得擒拿入獄,好好審訊!
于是,他開始思索起來,城中諸多將領,誰最有嫌疑?
頃刻間,他就想到了。
禁軍將領!
當初離開瞻京,前來召烈府之時,他帶來些許禁軍將領,這些將領當中,有不少因為能力不錯,被他提為大將。
說不定,就是他們!
因為秦易,曾經在禁軍之中任職過,與所有禁軍將領,皆已相識。
而赤心門將領,與秦易并沒有合作的可能。
因為兩方的道,并不一致。
想到這,穆王有了決定,正要下令,突然聽到麾下來報,“陛下,閆老求見。”
穆王微微瞇眼,便已明白,對方此來,必定是想勸諫自己。
他意已決,何須別人勸諫?但這閆老,卻不一樣。
對方乃是赤心門副門主,對他忠心耿耿,在他無法親自統率赤心門之時,便是閆老將他的旨令,一一執行下去。
如此想著,穆王說道,“讓他進來。”
不多時,一個句僂老者,就蹣跚的走入房中。
他的雙眼看似渾濁,但偶爾有精光閃過,可見此人心智卓絕,并非像他外表這般老朽不堪。
穆王望去,問道,“你前來此處,可有要事?”
為了赤心門,也為了穆王的大事,閆老付出了許多精力,如今年歲不小,行動不便,穆王便讓他在赤心門總部,掛個長老職銜,頤養天年。
自從大計成了之后,閆老便功成身退,不再理事,可沒想到,如今竟然前來。
“老朽拜見陛下,”閆老拱了拱手,聲音頗為蒼老,“老朽前來,是想跟陛下說說,莫要中了敵兵的反間計。”
穆王聞言,頓時瞇眼,果然和他猜的一樣。
雖然對方忠心耿耿,功勞不小,但穆王向來是有了決定,就絕不改變,哪怕是閆老,也無法說服于他。
因此,他緩聲說道,“朕自有分寸,你年歲不小,莫要再操心這些事情。”
閆老聽了,頓時明白,穆王并不聽勸。
他也知道,穆王雖是殘暴,但并不愚蠢,反而智謀不凡。
對方定然明白,此計很可能是反間計,但依舊準備清理內部,看來此事,難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輕嘆一聲,閆老便點點頭,說道,“希望陛下,莫要寒了赤心門上下的心。”
赤心門為了穆王的大計,奔波數年,費盡心思,都是些可靠之人。
穆王點了點頭,他自然明白,赤心門將領,絕不可能與秦易勾搭。
見穆王答應,閆老便才蹣跚著離去。
而后,穆王定聲說道,“來人,將所有將領,召集于此處,就說朕有要事相商!”
“此外,傳令古將軍,率領三百刀斧手,藏于堂后,待到朕摔杯為號,就沖出來,擒下堂中之人!”
“傳朕密旨,告知陸赫,擒下所有禁軍將領,好好審訊!”
隨著穆王的一道道安排,召烈府城,頓時變得風起云涌!
他的消息,還未傳到壁城,但此城中,就已變得暗流涌動。
壁城之中,一處奢華宅邸的書房里,三名將領聚于此處,皺眉商議。
“兩位將軍,本將的麾下,適才告知于我,城外有一條流言正在傳揚,說是壁城之中有敵兵間諜,此事大大不妙啊!”瘦削將領沉聲說道。
另一名粗壯將領疑惑問道,“說不定是敵兵的反間計,有何可懼?”
瘦削將領連忙說道,“難道你們不知道,陛下喜好猜疑?”
一直沒有說話的長須將領,緩緩地點了點頭。
這就意味著,這條流言,穆王一定不會置之不理。
粗壯將領還是不解,“就算陛下喜歡猜疑,那與我等又有何干?”
瘦削將領苦笑道,“我等來自禁軍,并非赤心門將領,不受待見,逐漸被排擠,這不就意味著,陛下并不信任我們?”
平日里本就不信任,得知流言之后,那么第一時間,就會懷疑他們。
粗壯將領頓時皺起眉頭,“那該如何是好?”
瘦削將領思索許久,才沉聲說道,“本將的建議是,倘若走投無路,不如……”
雖然瘦削將領并未說完,但長須將領知道他要說什么,重重點了點頭,“倘若陸赫要借此機會對付我等,那我等還不如棄暗投明,開城投降!”
秦易為人仁義,自己等人獻城投降,縱使不得重用,至少不會有性命之憂。
不似穆王和陸赫,殘暴如斯,為他們做事,腦袋始終拴在褲腰帶上!
粗壯將領緊皺眉頭,“真要走到這一步嗎?我等并不受信任,守城事宜,并未交給我等負責,要想打開城門,難度極大!”
瘦削將領點頭附和,“的確,城中兵馬眾多,我等力量過小,若非走投無路,絕不能貿然行事!”
長須將領沉吟一番,說道,“不如這樣,我前去試探一下陸赫,看他有何反應,若是本將被擒下,爾等立刻起事,攻打城門!”
瘦削將領微驚,“那你怎么辦?”
長須將領沉聲說道,“倘若本將被擒下,爾等攻打城門,陸赫便會無暇顧及于我,屆時,我就可以趁機逃出!”
“就算無法逃脫,爾等攻下城門,秦易破城之后,也能救出本將!”
見長須將領如此說,另外兩名將領,頗為感動,連忙說道,“甄兄此去,若是出事,我等必不會棄你不顧!”
長須將領點了點頭,站起身,正要離去,瘦削將領就從懷中,掏出一柄帶鞘匕首,說道,“甄兄,這把匕首你帶上,藏于懷中,可防身!”
長須將領沒有多說,接過匕首之后,就頭也不回,大步走出書房,頗有悲壯之色。
出了宅邸,騎上駿馬,他直奔府衙。
不多時,來到府衙門前,通稟一聲后,他就被士卒領著,來到正堂之前。
士卒入內,朝著坐于桉幾之后,皺眉看著密信的陸赫,恭敬匯報,“將軍,甄將軍求見。”
陸赫聞言,眼童頓時一縮,旋即就恢復常色,點了點頭說道,“讓他進來。”
片刻后,長須將領就走入堂中,拱手說道,“末將拜見將軍!”
話語剛落,他就抬起頭,打量陸赫的神色。
只見對方神色平澹,沒有絲毫不妥,反而還帶著一似笑意,長須將領不由疑惑,莫非,陸赫還不知道城外的流言?
頃刻間,他就生起一計。
陸赫放下密信,塞回信封之中,問道,“甄將軍,你來此處,可有何事?”
長須將領拱手說道,“將軍,末將聽說城外,有一道流言正在瘋傳,不知道將軍是否聽說?”
陸赫面露疑惑,“什么流言?”
長須將領緊盯著對方,緩聲說道,“此流言說的是,府城和壁城中,皆有敵兵間諜!”
陸赫頓時詫異,微一沉吟,便笑了起來,“此乃敵兵的反間計,可莫要上當!”
長須將領頓時驚詫,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他連忙問道,“將軍真如此所想?”
陸赫似若無意,瞥了一眼長須將領的懷中,點頭說道,“的確,父皇已傳令于我,說是城外有流言,讓我莫要中計。我并不知流言具體為何,如今聽你說起,才知曉此事。”
“這便是父皇剛剛傳來的密信。”微微笑著,陸赫指了指桌桉上的密信。
此信被放入信封之中,長須將領看不到內容,但聽聞陸赫如此說,頓時放心下來,連忙贊道,“陛下和將軍果真智謀無雙,頃刻就看穿了敵兵的計謀!”
陸赫點了點頭,說道,“估計城中,有不少將領都受此計所困擾,本將打算召集眾將,解說一番,以免大家中計。”
說罷,他便對著一旁的親兵,說道,“去,召集眾將,就說有事相商。”
長須將領再無質疑,連忙說道,“將軍,本將身著常服,未穿官袍,不合禮儀,這便回去,穿上官服再來,可否?”
陸赫又一次,似若無意地瞥了一眼對方的懷中,點了點頭說道,“你可自去,換好之后,盡快趕來。”
長須將領連忙點頭,快步出了府堂,策馬急奔,回到宅邸之后,見到了書房中,等得急不可耐的兩名將領,他歡喜說道,“將軍并未懷疑,還說陛下傳令,言明此乃敵兵的反間計,讓我們等莫要中計。如今,將軍打算召集大家,說明此事!”
聞言,粗壯將領頓時欣喜,若是可以,他并不想鋌而走險。
瘦削將領皺了皺眉,旋即便也釋懷,若是陸赫真要動手,就不會放任長須將領回來了,估計是真無此意。
于是,三人稍作準備,穿上官袍,就一齊朝著府堂策馬馳去。
他們的臉上,都有著濃濃的喜意。
這是劫后余生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