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拜見陛下,陛下圣安!”
在大善殿外,尚膳監太監而聶端著一份菜肴要進入大殿,見朱允熥來了就急忙行禮。
“免禮,近來皇爺爺的胃口可好?”
此時還未到正午,不過朱元章午飯用得早,所以在這個時候就進膳了。
“回陛下的話,太上皇胃口不錯,每次都能吃兩碗飯,不過肉菜吃的少,尤其是豬肉,有時候吃上一兩片,有時候就沒動快子……”
“奴婢覺得是太上皇嫌肥肉油膩,就想把豬肉給撤了,換成別的肉食,可每餐一道肉菜是太上皇定的,奴婢也……”
“朕明白。”
朱允熥道:“哪是你說變就能變的,連朕都得順著他,只要把別的菜做豐盛一些,讓他多吃點兒也就是了,
老人家上了年紀只要胃口好,就說明身體無恙,那朕就放心了,這也是你們用心伺候的功勞。”
而聶躬身道,“都是奴婢的本分,不敢居功。”
朱允熥點點頭,“來,我送過去吧,加副碗快來。”說著就從而聶手上把那道菜肴接了過來。
“是,奴婢這就去準備。”
進入偏殿,就看到朱元章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子擺了幾道菜,正準備用飯。
朱允熥學著下人道,“菜來了,太上皇請用!”
朱元章抬頭見是自己的孫兒,臉上也綻放出了笑容,“你怎么來了,還搶了而聶的差事。”
“孫兒這不是想念皇爺爺,特來拜見嘛,看到皇爺爺身體康健,孫兒也就放心了。”說著把菜放到桌子上,順勢就坐了下來,
嘴里還催促道:“而聶,碗快兒呢?怎么還不送上來!”
此時而聶正好進來,雙手端著托盤,上面是一碗米飯和一雙快子,“奴婢來了,陛下請用。”說著就把快子米飯放在他面前。
朱元章道:“馬上要過年了,前朝肯定會很忙碌,這個時候你不盯著,倒有閑心跑咱這里打秋風。”
朱允熥扒拉了一口米飯,伸快子夾菜,邊吃邊道:“蹭頓飯吃而已,有什么打緊的,真要說道打秋風……呵呵,孫兒走的時候再帶點好東西……”
抬頭對侍立在一旁的慶童道:“慶童,你看看皇爺爺宮里有哪些珍惜寶物,待會兒朕走的時候你悄悄給朕帶上……”
慶童知道這是爺孫倆在說笑,便道:“太上皇他老人家的寶物藏得嚴嚴實實的,奴婢就算有心,可也找不到啊……”
朱元章罵道:“你個老貨,咱的東西都敢起歪心思,啥時候丟了東西肯定是你偷的,先打你的板子!保證不冤枉!”
幾人笑過之后,殿里的氣氛也變得格外溫馨。
朱允熥夾起一片五花肉,見下面墊的是豆角,嘗了嘗覺得滋味很好,“這道蒸肉不錯,肥而不膩,干豆角也蒸得透而入味,好菜!皇爺爺您嘗嘗……”
朱元章看著他又夾了幾快子放到自己的碗中,一份蒸肉立刻就下去了一半,
不由得眼睛一瞪:“你慢點吃!咱桌子上就這一份肉菜,幾塊的下去都給你扒拉了一大半,沒個吃相!你這是存心不讓咱吃呀!”
“沒有沒有……”
朱允熥嘴里嚼著菜道:“皇爺爺的飯菜好吃,這不是勾起孫兒的食欲了嗎,皇爺爺您吃不吃,您不吃孫兒可都吃了……”
說著伸手就要端起盤子扒到自己的碗中,朱元章一看頓時急了,不愧是在開局一只碗,到最后走上人生巔峰的人物,
護食的水平自然不容小覷!
只見一個大手突然就抓住了盤子邊緣,然后嗖的一下那份五花肉扣豆角就消失了!
等朱允熥反應過來,剩下的幾片肉已經進了朱元章的碗里……
朱允熥頓時苦笑道,“皇爺爺,你怎么和孫兒搶起來了,不是應該愛護晚輩嘛?有好東西當然是應該給孫兒吃了……”
“屁話!”
朱元章傲嬌的端起自己的碗,自得的說道:“無論是哪家學說,都說要孝敬長輩,那說什么愛護晚輩了?”
“皇爺爺,您這是強詞奪理呀,孔孟之道說的可是明明白白……”
“那你說吧,咱先吃著……”
“咳咳……皇爺爺您慢點兒,這人還沒吃飽呢……”
“你給咱留點兒!”
“慢點吃!”
什么飯吃得最香?
當然是搶飯了!
侍立在一旁的而聶和慶童都看呆了,太上皇這都吃多少了!
這么好的胃口,也只有在陛下來的時候才會有呀……
“呃……”
朱允熥放下碗快,打了個飽嗝,不由得摸了摸自己滾圓的肚子。
此時桌子上已經是一片狼藉,所剩下的也就是些湯湯水水,好幾個菜都被一掃而空,吃的那叫一個干凈!
而聶奉上茶來,可朱允熥已經沒肚子再喝了,因此只好端在手里做做樣子。
“咱們爺兒倆在下盤棋?”朱元章提議道。
“行,那孫兒就陪著皇爺爺!”
慶童急忙在書桉上擺好了棋盤,二人移步過去,便開始了對奕。
朱元章喜歡下象棋,朱允熥跟著他下的多了自然也會下,雖然一盤棋也能糾纏許久,但終究水平有限還是落敗居多。
今日這盤棋,同樣也以他的老將被吃掉而告以結束。
雖然輸了,但并不妨礙送上彩虹屁,“皇爺爺的棋藝越發精湛了,孫兒佩服!”
“不是咱棋藝精湛,是你的心思根本就沒在棋盤上,否則咱就是想贏也不會像今日這么容易,
說吧,想什么呢?”
朱允熥陪笑道:“皇爺爺,沒什么大事,孫兒貝皇爺爺的虎威震懾,一時間失了神,來咱們再下一盤,這次孫兒肯定能重振雄風!”
“算了吧,咱看雄風是振不起來了!”
朱元章白了他一眼道:“別藏著掖著了,有什么屁趕緊放!”
“咳咳,還真有這么一樁事兒……”
朱允熥便把設立澎湖巡檢司的事說了,又說了張輔在澎湖列島遇到倭寇伙同琉球部落擄掠大明百姓為奴隸,
張輔帥兵追逐,與他們交戰,到后來一連與十來個部族的打仗,基本把小琉球平定的事說了。
朱元章聽完之后并沒有驚訝,雖說這也是滅一國的戰績。
可誰都知道西洋的一些國家,有些土地疆域小的可憐,有些人口少的可憐,有些窮的可憐……
想要把他們給滅了,根本就是摟草打兔子,跟玩兒一樣!
別說是大明訓練有素水師兵馬,就算是一些海盜,也能在那些國家作威作福!
舊港的陳祖義,不就是聚集了幾千烏合之眾就占領一國,自稱為王嗎。
更別說小琉球這個沒有政權、沒有國王,只是在那里生活著各個部落的島嶼了,
大明隨稱之為國,其實不過是一片無主之地罷了!
朱元章看了自己的生兒一眼,道:“你是想把小琉球納入大明版圖?”
朱允熥有些驚訝,他沒想到朱元章立刻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瞪大了眼睛,張開了口,臉上做出一份夸張的表情,一副震驚的模樣道:“皇爺爺,您真能掐會算啊!孫兒就是有個想法,都被您給看穿了!”
“哼!”朱元章哼了一聲,“這有什么難猜的?
倭寇和小琉球的部落勾結擄掠大明百姓,就算是打到他們本島也得把人給搶回來!不但無過,反而有功!”
“你要不想把他們納入大明版圖,只管下旨申飭小琉球便是,那也是名正言順!有什么為難的?”
“既然為難,那肯定是因為咱之前所列的不征之國名單有小琉球,所以你才難做。”
“唉……”
朱允熥仰天長嘆了一聲道,“知我心者,非皇爺爺莫屬……”
“少拍馬屁!”
朱元章道:“咱雖然把小琉球列為不征之國,那是因為他并沒有妨礙到大明,再加上高山林立,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是沒想到他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和倭寇勾結!”
“在小琉球設置府縣,對大明有什么好處?”
朱允熥回答道,“皇爺爺,宋朝因海貿而富,所以盡管南宋偏安一隅,但是錢糧賦稅卻比大明還要多,而要進行海貿,小琉球所處的位置就是關鍵……”
從大善殿出來,王忠準備了轎攆請他乘坐。
朱允熥卻擺了擺手,“走走吧,吃的有點撐了。”說著一邊往前走一邊輕輕揉著肚子。
王忠趕緊跟在身后,陪笑說道:“陛下吃的確實不少,擱在平時,這都是快兩倍的量了,陛下還是別暴飲暴食,這樣對身體不好……”
“你懂什么!”
朱允熥道:“我不多吃點,皇爺爺能那么開心嗎!”
“哦哦哦……奴婢明白了……”
王忠道:“陛下這是彩衣娛親,呵呵……”
“笑什么,你這個憨貨!”
作為長輩,通常都會喜歡看晚輩有一個好胃口,吃的越多他們越是開心。
再加上與朱元章上演了一場“爭食”的好戲,不知不覺就吃過了量。
不過能讓老人家開心,也是值得的。
大善殿里,朱元章也站了起來,“走,到院子里活動活動,吃的太撐了。”
慶童道:“外面天冷,皇爺披上披風吧。”
“還沒到最冷的時候,不用。”拍了拍肚子,“給咱熬點山楂茶,要不然晚飯肯定吃不下。”
“是,奴婢遵命。”而聶應道。
慶童一邊陪著朱元章走路,一邊道:“今天皇爺胃口真好,陛下胃口也好,吃得比皇爺還多呢……”
朱元章沒好氣的道:“你沒看出來呀,他這是在逗咱開心呢!你真以為他那么大的飯量!”
“呃,咳咳……陛下真有孝心!”慶童趕緊照顧了回來!
“蠢貨!”
朱元章罵了一聲,繼續邁步向前去,只是臉上始終都掛著溫馨的笑容,久久沒有散去。
天家亦有親情啊。
本仁殿里,六部尚書侍郎終于把存在問題的幾項賬目核對完畢了。
此時已經到了晌午,各部尚書都在整理桌子上的冊子筆墨,準備下值離開。
這時李福進入殿中,對幾人道:“各位部堂,宮里備下了飯,請各位大人稍等。”
兵部尚書茹瑺道:“我等已經辦完了差事,就不留下了。”
李福卻道:“不急,各位大人稍安勿躁。”說完了話就退到一旁,低下頭來,在沒有言語。
“多謝陛下……”
幾人彼此對望了幾眼,都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不過既然備飯,那肯定是陛下的意思,所以趕緊謝了恩。
商貿司鐵鉉,戶部郎中暴昭急匆匆的進攻,在宮門處碰上了。
他們都是在快下值的時候接到宮里的傳話,讓他們即刻進宮,所以都不敢耽擱,立刻就來了。
在小太監的引領下,二人踏入宮門。
暴昭低聲問道:“莫非是有什么要緊的事?你可知道?”
鐵鉉搖了搖頭,“我也是剛接到的上諭,現在還一頭霧水的,不過既然這個時候讓咱們進宮,肯定有事!”
當他們進入本仁殿的時候,就看到六部尚書都在,趕緊打了招呼。
鐵鉉悄悄的拉著齊泰詢問,可也沒有問出什么。
在看另外一邊,瞿陶和張輔二人站在那里,瞿陶倒是坦然,和平常沒有二致。
可是在他身旁的張輔卻低著頭,一副心懷愧疚的樣子。
鐵鉉知道他受命設立澎湖衛,本想上前打個招呼的,可是人家理都不理,他又怎么會自討沒趣。
不一會兒盛庸、耿睿二人就聯袂而來。
文官武將似乎有著天然的隔閡,盡管經常見面,卻也只是拱手點頭,客氣的問候一句,此外在沒有深交。
來到瞿陶、張輔二人身旁,就顯得親熱的多了。
和瞿陶打過招呼之后,耿睿拍著張輔的肩膀笑道:“回來怎么不說一聲!哥哥們也好給你接風洗塵啊!我倒是忘了,你還沒有行冠禮,還是個孩子呢,不能喝酒……”
盛庸也道:“下次見著張指揮我和他說說,孩子長大了,就不能管那么嚴了嘛!呵呵呵……”
在他們幾人當中,就數張輔年齡最小,所以也習慣拿他說笑。
張輔此時尷尬的能摳出一座城樓!
臉上擠出很勉強的笑容,只盼望他們不要再注意自己了……
但事實,總事與愿違。
耿睿看出他的異樣,問道:“怎么,差事辦的不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