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大人,小人只是有所懷疑,并不能做準……”
在短時間之內迅速做了權衡的高原咬了咬牙道,既然之前已經招供,那就沒什么好堅持的了。
“說,你的線索是什么!”
蔣瓛、馬和、王義三人驚詫的互看了一眼,都按捺不住喜色!
峰回路轉!
本來在審問的時候提到假幣案,就是想著有棗沒棗打上兩三竿子,沒想到還真出貨了!
所以三人直勾勾的盯著高原,迫不及待的要從他口中聽到有用的信息!
高原說道:“三位大人,小人是福建閩清侯氏,小人名叫侯泰,之前回到家中的時候,似乎覺得家中與以往有所不同,可具體有哪里不同小人也說不上來……”
他畢竟是個不受寵的庶子,雖然料理一些生意,可是在家中沒什么地位,內堂一般是進不去的,因此對家里具體的了解也不多。
“那你是怎么得知的線索?有何憑據?”王義忍不住問道。
侯泰遲疑了一下道,“回稟大人,這只是小人的感覺,并無憑據……”
害怕他們以為自己在胡說八道,從而不信自己的話,又趕緊解釋道:“大人,前段時間小人家中征用了許多馬車,甚至連小人的馬車也被用了,第二天才還回來……
而一般的生意需要運送貨物也沒有這么著急,況且也不僅是小人的,就連父親的……嫡子的馬車也被用了,可見情況很緊急……”
蔣瓛眼神一凌,道:“你是懷疑你家用馬車運送銀貨?!”
侯泰點頭道,“大人說的是,小人確實懷疑家里與私鑄銀幣有關,只是這也是猜測……”
蔣瓛沉吟了一下,道:“你的猜測,可有辦法得到證實?如果只是憑空想象與本案是沒有益處的,開若是能夠被證實那就是一件功勞了……”
蔣瓛做了多年的行為,很多次都經歷危險,所以他的直覺也練就的非常敏銳。
而直覺這個東西,有時候就是那么難以訴說,有些時候是毫無道理的,是說不清楚的,可這并不代表人的直覺一定不準!
哪怕是有一丁點的希望,蔣瓛也愿意試一試!
侯泰深吸了一口氣,道:“大人,小人幫著家里處理生意上的事,在私下交易的時候,有時候也用白銀,只不過沒有聲張罷了……
這些年也為家里賺了一些銀子,要是能知道銀子還在不在,那基本就可以判斷是否與假幣有關……”
蔣瓛點了點頭,吩咐人將他帶了下去。
又對馬和問道:“馬大人,對于他的口供你覺得如何?”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馬和道:“那位曹公子知道多少咱們不能確定,而且照他那副模樣恐怕也知之甚少……
如果閩清侯家真的與假幣案有關,那么肯定比曹家重要,知道的肯定也多!”
又對蔣瓛道:“蔣大人,這件事是你們錦衣衛的拿手好戲,本官就在一旁做陪,免得討人嫌了,……”
蔣瓛知道他這話的意思是讓自己去查,他自然欣喜,笑道:“那就多謝了,我這就安排下去!”
“有勞了……”
侯泰的大哥侯濤也是個浪蕩公子,因為早年體弱多病,侯父有珍愛非常,自然舍不得打罵教。
所以時間久了,就養成了浪蕩的性子,花天酒地,留戀風月之所。
而這些年因為侯父年紀越來越大,身體越來越差,在料理家族生意上就逐漸感覺吃力,因此才會有心培養自己的兒子。
侯濤也知道自己要繼承家業,知道以后偌大的家也肯定要打理,他也有心去學,
可是畢竟沒吃過什么苦,也沒有做過難,性格哪里會堅定,因此努力了沒幾天就恢復原本模樣,花天酒地,夜不知眠于何處……
這日,侯濤應邀來到一處煙花之地,尋花問柳……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喝到半酣之時,邀請他來的那位錢公子示意讓歌姬下去。
見美人離開自己的懷抱,正在興頭上的侯濤頓時有些不悅,“錢公子,怎么讓她們下去了,沒有美人這酒喝著還有什么勁?”
那位錢公子滿臉笑容,揮了揮手中的折扇道:“侯少爺稍安勿躁,今日保證讓你滿意!”
“哦,可是有什么新鮮貨色?”
“那是自然,否則我也不敢來見你呀,上次承蒙大哥招待,小弟至今還記憶猶新,回味非常呢……
這次小弟前來,自然不敢雙手空空,否則那豈不是失了禮數?福州福小云樓的頭牌小香云,大哥覺得小弟的誠意如何?”
侯濤雙眼一亮,這幾天就來了精神,“小香云?呵呵呵,早就有所耳聞啊!只可惜這段時間太忙沒來得及去見見,怎么,你把她帶來了?在哪兒呢,快讓我看看……”
說著就迫不及待的東張西望,顯然心情非常急切。
“大哥稍安勿躁,左右不過是個美人罷了,而且小弟早就安排好了,今天晚上保證讓大哥滿意就是……”
“呵呵呵,好,好好好……”
侯濤笑著穩穩心神,看著眼前的錢公子道:“下這么大的血本兒,肯定有正事要談,說說吧,今日請我前來有何正事。”
侯濤雖然紈绔,可他并不傻。
一個州府名樓的頭牌,價格可不便宜!
又怎么會這么輕輕松松的送給自己呢!
再說了,頭牌誰不喜歡?他也聽說這位錢公子早就垂涎許久了,可他卻送給自己……
果然,錢公子一聽這話,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可還是說道:“瞧侯大哥這話說的,咱們生意做過好幾次,打過的交道也不少,之前又不是沒在一塊兒喝酒,干嘛說的這么生分……
小弟這次來就是想和大哥敘敘舊,倒沒什么特別重要的大事,大哥還不相信我的誠意了?”
“沒有大事,那也是有事,說吧,到底是什么事,否則這美人我可不敢享用啊……”
“大哥……嗨,既然大哥問,那還真有一件小事……”
客套完了,錢公子也不裝了,湊近了一點身子道:“侯大哥,最近小弟家中需要囤一批貨,用錢數目較大,這來往運送實在不方便……
聽說侯大哥家里存銀很多,小弟想換一些……當然了,價格好商量,絕對不會讓大哥吃虧!”
侯濤聽見這話心中一驚,臉上的笑容也有些不自然了,“這話你是聽誰說的?道聽途說可做不得準呀,是,我們家做生意確實有一些散碎銀子,可就算把家里的銀壺銀戒指通通都算上,也不過兩三萬兩而已……
而且這些銀子……都在官府兌換成了票據,就等著朝廷的銀幣鑄造出來兌換呢!現在我家里想找一塊銀疙瘩都難!”
“呵呵呵……”
錢公子拿起酒壺給他倒了一杯酒,小聲說道:“侯大哥,咱們兩家知根知底,你怎么連我還信不過呀?
誰不知道閩清侯家好幾輩子的大戶,家業豐富著呢,再說了,光這些年我知道的也不止兩三萬兩吧?”
侯濤臉色一變,非常警惕的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大哥別急嘛……”
錢公子一臉神秘的說道:“其實不一下子把銀子交給官府是對的,畢竟誰也不知道年底什么時候發放下來,這要是官府信譽不好,那咱們的銀子可都賠進去了……
所以我家也留下了一部分……這很正常嘛,無論到哪兒咱們都站著理,誰也不能說什么!”
聽他這么一說,侯濤才有些安心,臉上的驚恐慢慢的退了下去。
錢公子又道:“大哥,我家最近急需銀貨周轉,今日特地求到大哥頭上,您總不會見死不救吧?
小弟愿以高出市價的三成來換,大哥意下如何?”
一聽高出三成的價格侯濤并沒有欣喜,而是皺起了眉頭,“兄弟,你不會是……”
“大哥別問,小弟也不會說。”錢公子趕緊伸手止住他的話。
“明白,明白……”侯濤心中恍然大悟。
“大哥意下如何?”
“這……并非我不從,實在是……唉,之前覺得銀子沒什么大用,就分散付了出去,現在實在沒有啊……見諒見諒……”
“大哥,價格好商量……”
“抱歉,實在……無能為力……”
而在包間里所發生的一切,以及他們的對話,都被角落縫隙里的一雙眼睛看得真真切切,聽得明明白白……
歌姬從新涌入包廂,紛紛往侯濤懷里鉆,冷淡尷尬的氣氛瞬間又被點活了。
那位錢公子找了個借口出去,來到隔壁的包廂。
而包廂里面,赫然是錦衣衛指揮使蔣瓛,以及馬和王義二人。
那位錢公子跪倒在地上,“大人,小人已經……”
“我都看見了。”蔣瓛沒有心情聽他的話,直接就打斷了,揮了揮手讓他出去。
這位錢公子頓時松了口氣,在地上扣頭之后就悄悄的退下去了。
既然查到了閩清侯家,那么找到與他們相近的商業伙伴,就就不是難事。
所以錦衣衛就把這位錢公子帶來,讓他幫著演一出好戲。
“二位大人,這個侯家肯定有問題,他在說話的時候雖然也在極力掩飾,可是畢竟功夫不到家。”
因為方才他們的對話是蔣瓛觀察的,所以侯濤的一舉一動,一個細微的表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不知道審過多少犯人,一個城府不深的人說沒說謊他還是能夠看出來的!
“在蔣大人這雙火眼金睛之下,自然能夠看得通透!”馬和贊許道。
“那現在怎么辦?直接把他抓了嚴刑逼供吧?我就不信問不出來東西!”王義在一旁興奮的說道。
“出來吧。”
馬和叫出藏在闈帳角落里的侯泰問道,“看來你的感覺不錯,你家確實與假幣案有關!”
侯泰此時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
慶幸的是自己猜對了,那那自己就有利用的價值,能夠趁機立功贖罪。
悲哀的是家里牽扯進這樣的大案,罪責肯定更重,抄家滅族估計都不在話下,那要救自己的母親……就更難了!
“大人……”侯泰欲言又止。
“放心,只要你有功,我們三個就上奏朝廷,為你母親求情!”馬和及時的給了他一顆定心丸。
“多謝大人!小人多謝三位大人!”后臺跪地叩頭感謝。
馬和道:“既然確定你家與假幣案有關,那你覺得能否順藤摸瓜,找到背后主使之人?”
侯泰深吸了一口氣:“回大人的話,我兄長既然在如此利益面前拒絕了交換,那么要么是家里已經沒有銀子了,要么是準備繼續輸送給主使之人用于鑄造銀幣……
而我看來,家中存銀必然還是有的,因為按照那天所用的馬車數量,以及所走的路程來看,肯定沒有運完……”
抬起眼睛看了看他們三個,咬緊牙關道:“三位大人,小人愿意做內應,只要我能夠在家中掌權,那父親肯定不會再瞞著我了!”
王義有些嗤笑道:“兄弟,你都說了在家中不得寵,還怎么掌權?難道你那個偏心的父親還能讓你繼承家業不成?”
侯泰雙拳緊握,目光之中漸漸透露出來幾分兇狠,“我父親成年嫡子中只有他一個,弟弟還小,父親身體又不好,一旦兄長出事,他就需要我暫時料理家業……”
王義看著他不由得眨了眨眼睛,這個家伙,居然打他兄弟的主意……還真是……
蔣瓛望向馬和,馬和明白他的意思就點了點頭。
蔣瓛放下心來道:“好,我答應你,你兄長絕對安穩不過明天!可也不能讓他死了,否則辦起喪事來太耽誤時間了!”
“小人明白,多謝大人!小人必定竭盡全力!”
“嗯,你下去吧!難得你一片孝心……”
蔣瓛最后的話已經變得陰測測了……
侯泰渾身一震,他明白這是在威脅自己,如果自己出現紕漏,或者妄圖逃走,那么自己的母親一定下場慘淡……
他絲毫不懷疑錦衣衛的狠辣!
“小人明白……”侯泰鄭重地行了一禮。
在錦衣衛的監視之下,蔣瓛絕對相信侯泰不敢糊弄自己,他跑不了,也不敢跑!
煮熟的鴨子如果再讓他飛了,那錦衣衛上下真得自裁謝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