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殿里,朱允熥看了一眼攤在桌子上的奏章,又開始處理政務。
過了一會兒吩咐說道:“去把工部尚書請來。”
秦逵行禮以后,坐在錦凳上,等待殿下的垂詢。
朱允熥道:“秦尚書,你說軍器局的火藥司地方不夠用,是怎么個不夠用。”
秦逵行禮回答說道:“啟稟殿下,火藥司主管火藥的制作和儲存,現在殿下需要大量的火藥,所以人手也隨之增加,而且之前火藥的各種配物只要制作好,
臨戰的時候混合在一起就行了,可是現在要制作要制作顆粒火藥,還得對每一份進行稱重,這就需要大量的人手,因此我要是需要加大規模。”
原來的火藥就是硫磺和芒硝粉末以及木炭粉進行混合就行了,只要在外面把原料制作好,在京城的只負責儲存。
可現在制作的火藥工序要繁瑣的多,再加上神機營對火藥的用量很大,因此需要的人和地方也大大增加。
朱允熥問道:“那以秦尚書的意思,需要擴大多少合適?”
秦逵估摸了一下,回答說道:“殿下,如果要制作的火藥足夠使用,規模和地方還需擴大兩倍不止。”
朱允熥眉頭微皺,說道:“秦尚書,如果要擴大,那火藥司就不能在城里了,火藥畢竟是危險之物,
雖然會小心儲藏,可萬一有所疏漏,那就是震動京師的大事!”
朱允熥并不是在危言聳聽,因為歷史上就真正發生過一次大爆炸,就是有名的王恭廠大爆炸,又稱為天啟大爆炸!
爆炸的直徑有七百多米,面積超過了兩平方公里,導致兩萬余人巨大傷亡。
爆炸發生時,據說“天空晴朗,萬里無云”。可不知怎么回事,就從東北方向傳來一聲悶雷似轟響,隆隆的聲音漸漸向西南移動。
突然一聲巨響,王恭廠方圓十幾里頓時涌起漫天的灰土,緊接著天色便昏暗下來,不一會兒就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了。
人們只覺得大地猛烈震撼起來,數萬間房屋轟然傾倒,許多大樹連根拔起。王恭廠附近象房被震塌,象群倉皇奔逃。
在爆炸中心范圍內,走在街上的官員薛風翔、房壯麗、吳中偉的大轎被打壞,傷者甚眾,工部尚書董可威雙臂折斷。
御史何廷樞、潘云翼在家中被震死,兩家老小“覆入土中,宣府楊總兵一行連人帶馬并長班共七人沒了蹤影”。
而“乾清宮御座、御案俱翻倒”,正在修建大殿工匠,因“震而下墮者二千人,俱成肉袋”。
至于爆炸的原因說法各有千秋,不過對天啟皇帝來說,確實最影響威望的!
很多大臣認為這場大爆炸是上天對皇帝的警告,紛紛上書,要求明熹宗匡正時弊,重振朝綱。
皇帝不得不下了一道“罪己詔”,表示要痛加省醒,并告誡大小臣工“務要竭慮洗心辦事,痛加反省”,希望借此能使大明江山長治久安,萬事消弭,且下旨發府庫萬兩黃金賑災。
“殿下以為,火藥司設立在何處妥當?”
朱允熥當然想離得越遠越好!
真要出了事,那可是會死人的!
而且古人敬天,真要發生類似天啟大爆炸那樣的事,百姓都認為你這個皇帝做的不稱職,連老天都在嚴厲的警示,他們是不會擁護這樣一位皇帝的!
文武百官也會變得陽奉陰違,生出二心!
所以那對自己的威望,將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朱允熥絕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要不是擔心使用不便,擔心這等利器被人流露出去,就是搬到天涯海角都行!
看著一旁懸掛的京畿地圖,說道:“東出麒麟門,有一座平山,那里都是石粒林地,不適于耕種,因此人煙稀少,
離京城距離剛好合適,取用方便,便于監管,秦先生以為如何?”
秦逵抬頭看了看地圖,點點頭說道:“殿下所說的這座平山倒是不錯,臣沒有意見。”
朱允熥又轉向李福問道:“平山是朝廷的地嗎?”
李福回答說道:“啟稟殿下,平山雖然是林地,不過早幾年卻是永成伯家的,早幾年就被永成伯府買了去,種了一些桃李杏樹,果樹雖然長得不好,每年也能賣一些。”
“這里面還有永成伯的事?那還真是巧了!去叫一聲,讓他進宮。”
“是,奴婢遵命。”
平山的那一片林地足足有兩三千畝,地勢雖然有些起伏,不過都是“平山”,并沒有高丘大嶺。
所以是制作和存放火藥的絕佳地方。
永成伯購買的時候,肯定沒有花費多少錢,因為那塊地別說不長莊稼,就是所種植的果木,因為沒有肥力也長得七零八落。
永成伯何濤走進宮門的時候,雙腿就有些打顫發軟。
他的心里非常忐忑不安,不明白殿下讓他近宮所為何事。
難道鐵鉉把自己兒子的事告訴了皇太孫?殿下這是要找自己算賬?
一方面覺得鐵拳不會背后捅刀子,可又覺得文人陰險狡詐,什么事兒干不出來,所以也不能確定是他。
關鍵自己和皇太孫沒什么特別的交情啊!
一想到當日藍玉的干兒子因為欺壓百姓,就被殿下給殺了,何濤就覺得脖頸發涼!
人家是侯爺,自己的爵位只是個伯呀,
況且殿下那里還只是東宮的皇孫,現在可是皇太孫!是大明的儲君了!
一字之差,可是天壤之別!
殿下真要是發怒,把自己給殺了,那……那……,還真不算什么大事!
所以何濤越發膽怯,本想賄賂賄賂太監,問問到底怎么回事,可那些太監好像啞巴了一樣,連一句話都不敢說!
這下更讓何濤的心震顫了起來,
有道是越老越怕死,他也不例外!
況且這些年都沒有打過仗,也習慣了貪圖安逸,一下子面臨生死,怎么可能還有當年臨陣殺敵的勇氣!
越走越緊張,越走越害怕,當他進入大殿的時候,已經臉色發白了!
“罪臣何濤拜見皇太孫殿下,微臣有罪,請殿下責罰!”
一來到大殿,何濤就立即躬著身子快步向前,一邊跪倒在地上,一邊連連認罪。
朱允熥不動聲色的說道:“永成伯,你何罪之有啊。”
何濤急忙說道:“殿下,微臣有罪,微臣家里面的逆子當街毆打百姓,微臣一時不察,沒有弄清楚事情的緣由,就帶人去兵馬司要人,微臣一時昏了頭,還請殿下降罪……”
朱允熥面上一冷,道:“你還知道有罪啊,你兒子囂張跋扈,擾亂京城秩序,你也跟著頭腦不清,偏袒自己的兒子,大明的伯爵,就是這麼不明事理,這么罔顧朝廷律法嗎!”
何濤跪在地上,只是一個勁兒的請罪,不敢辯解。
而朱允熥也沒有客氣,把他申飭了一頓,
最后說道:“永成伯,罰伱三個月的俸祿,以做警戒,你可服氣!”
何濤聽見這話,頓時松了一口氣,立即說道:“殿下明察秋毫,呃……目光如炬,微臣十分佩服,愿意受罰!”
相對于自己所做的事,只被殿下罰俸三個月,在何濤認為,已經是大大的恩典和寬容了!
“以后要是再讓我聽說你又堵了哪個衙門,就不是罰俸這么簡單了!回去之后好好管教你兒子!”
“是是是,微臣遵命,那個逆子要是再敢惹事,臣就打斷他的腿!”
“別跪著了,起來說話吧。”
當何濤從地上爬起來,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這才發現自己的后背有些發涼。
朱允熥道:“今天讓你來,還有另外一件事,在東邊的平山,聽說你在那里買了一大片地,種上了果木可有此事?”
何濤以為殿下又要查自己的問題,趕緊解釋說道:“殿下,臣是在那里買了土地,可那都是部長莊稼的石頭地,看著有兩三千畝,可根本不值幾個錢啊……”
“臣是按三千畝買的,當時只花了一萬貫錢,一畝地也就三貫三……
而且微臣也沒有強買強賣,那石頭的根本沒什么用,就是全是兩塊一畝,也不見得有人買呀……”
“急什么,我又沒有責怪你!”朱允熥好奇的問道:“既然是沒什么用的地,那你為何還要買?”
何濤頓時有些難為情,臉上憋的通紅,道:“殿下,朝中像臣這等爵位的,家里都有上千畝地,微臣老家早就沒人了,也沒在老家買地……
微臣平常用錢大手大腳慣了,沒存多少錢,可京城周圍的地又太貴,微臣實在買不起……
可又怕同僚笑話,就只好多買山地,充充門面……起碼說起來臣也有幾千畝地不是……”
“噗呲……”
張輔實在沒有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而一旁的瞿陶和李福幾人,也在努力的咬著嘴唇,想要忍住不發出笑聲。
不過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忍得有多辛苦!
就連朱允熥都憋得滿臉通紅,若不是礙于自己的身份,恐怕他也酣暢淋漓的笑出來了!
窘迫不已的何濤沖著張輔翻了一個白眼,心里暗罵這個臭小子,存心害我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