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北方諸國后，沉香才知道，什么叫妖魔橫行，民不聊生。
大唐位于南瞻部洲的中心地帶，又有九州結界守護，國力強大，百姓相對富足，偶有天災人禍，妖魔作亂，也很快就會被解決。
所以，大唐的子民根本無法想象，什么叫歲大饑，人相食，餓殍遍地，千里無炊煙。
但不是每個地方都是大唐。
北境，苦寒之地，資源匱乏，氣候惡劣，局勢動蕩，海的對面就是北俱蘆洲，天然就容易滋生妖邪，藏污納垢，是一塊無比混亂的土地。
沉香在北地見識到了真正的血腥和混亂，在生存面前，一切都如此赤裸，層層突破下限，人性的扭曲，道德的淪喪，不斷沖擊著他的心靈。
北地，秦疆國，秋葉鎮。
“咻”
沉香拉弓，法力瘋狂灌注進箭矢內，金光暴漲，如驚雷破空，劃過大半個小鎮，射向前方一道血色人影。
“嘭！！”
金光破空，那道血影慘叫一聲，被射中，身體當空炸開，血水飛濺，形神俱滅。
一面陰森森的旗幟，發出凄厲哀鳴，墜落在地。
沉香幾步掠過去，看著地上的旗幟，臉色鐵青。
灰白旗幟還在抖動，發出哀嚎，上面密布妖紋，更有一張張蒼白的死靈面容扭曲蠕動，眼窩流出血淚。
小鎮上，死氣沉沉，一片安靜，因此枉死冤魂們的慘叫格外刺耳。
沉香手掌佛光乍現，一掌擊碎妖幡，口頌往生咒，渡亡魂們入幽冥。
做完這一切，他依舊高興不起來，看著布滿城鎮的白骨干尸，憤怒道：
“就為了煉制一面攝魂幡，殺光了一個小鎮的人，男女老幼，無一幸免，都這樣了，官府竟然不管不顧？”
這時，一位白發蒼蒼，法力低微的老道士走了過來，聽到沉香的話，他一臉苦澀，道：
“這位大俠，你有所不知，現在這樣已經算好的了。”
“這還算好？”
“嗯，至少南山縣的官員沒有和妖魔勾結，害死百姓，還隱瞞不報，好歹對外公示了此事，不然老道可能還蒙在鼓里，找不到壯士來除害。”
你們對官府的要求還真低啊。
這事放在大唐，鎮妖司的修士，或者當地演武堂的人仙早就出動了。
區區結丹期的小妖，十條命都不夠用。
沉香感嘆道：“北地也太混亂了，大唐那邊可不是這樣。”
他已經來北方諸國快兩年了，還是有點適應不了這里混亂的局面，有些地方，太黑暗，太血腥。
他也明白了，妖魔鬼怪是真的壞，像白素貞姐姐那樣通人性，還喜歡行俠仗義的女劍仙，屬于妖中特例。
大多數妖魔都嗜血殘暴，無惡不作。
“仙武大唐啊，真是如雷貫耳，北地劍仙的領袖長眉真人就是來自大唐。”
“北地劍仙，長眉真人？”
沉香微微挑眉，有點感興趣，“道長，能不能詳細跟我說說？”
“壯士你不知道長眉真人嗎？”
“不知道，我雖然來自大唐，但對蜀山劍派內部的情況并不了解，只知道峨眉蜀山是新劍仙體系的發源地。”
老道士一臉崇拜、敬畏之色，道：
“長眉真人，據說是蜀山二代弟子，大約五百年前來到北地，憑借一手驚人的御劍術斬殺了好幾位兇名赫赫的妖魔，還傳道諸國，招收弟子，指點同道，培養了一批北地劍仙。
如果不是有以長眉真人為首的北地劍仙定期巡視，斬妖除魔，北方諸國局勢會更加混亂，至少現在，妖魔鬼怪不敢隨便襲擊郡縣大城。”
可惜，北地劍仙的人數還太少了，北境又大，并無統一王朝，大大小小的諸侯國林立，政治動蕩，局勢混亂，難以形成合力去掃蕩妖魔。
當地的一些修仙門派，土著祭司，薩滿，對北地劍仙團也多有排斥，認為他們是外人，搶了他們的蛋糕。
當然，說到底，還是時間太短了，長眉真人才到北地五百年，能做出這種成績，已經非常不錯了。
“長眉真人什么境界？”
沉香好奇的問道。
老道士一臉敬佩，道：“與天同壽，不朽金仙，早就能飛升仙界了，滯留人間，只為斬妖除魔。”
人間畢竟不是天界。
在人間的很多修士看來，與天同壽的金仙已經一等一的大人物了，三清四御五老什么的，實在太遙遠了，屬于背景板。
一代金仙，不去天界享福，駐守人間只為斬妖除魔，守護百姓，妥妥的人品高尚，英雄楷模，讓人欽佩。
“太乙金仙？厲害啊，看來我也需要更加努力才行。”
沉香有點振奮，握緊了拳頭。
為了提升尋人的效率，他早已經和白素貞法海他們分開了。
這兩年，他一路北上，行俠仗義，戰斗次數不少，修為穩步提升，已經是元嬰期大圓滿了。
一旦突破化神，離成仙就不遠了。
他才十二歲，未來大有可為。
三日后，在收集完鎮上的尸骨，找了個風水寶地，一一掩埋好后，沉香和老道士正式分別。
“劉少俠，前面就是郭北縣了，那個地方比我們南山縣還混亂，據說有強大的妖魔在潛伏，你千萬小心。”
“我明白，我會注意的。”
沉香揮了揮手，背負著一張大弓，大步離去。
一個時辰后，他來到了郭北縣地界。
老道士沒有騙他，這里的氛圍比南山縣還壓抑。
傍晚，夕陽西下，紅霞如血，通往縣城的小路上，陰冷潮濕，兩旁的密林在昏暗的光線下輕輕晃動，像是無數陰影般的鬼手，吞噬一切，讓人不寒而栗。
沉香獨自行走在小路上，天光黯淡，霧氣漸起。
待月亮升空，這條路變得更暗了，陰冷黑暗，像是通往地府的死路。
“咚咚咚……”
一陣詭異的鼓聲響起。
接著，塵土飛揚，馬蹄聲如雷，此起彼伏，昏暗的陰影中，仿佛有一隊隊陰兵陰將，騎著黑色馬匹，手持戰矛，極速行軍。
“陰兵過境！”
沉香汗毛倒豎，立刻退到一旁，讓陰兵過去。
陰兵過境，仙人回避，這是濟公師父告訴過他的話。
只要一個地方出現了這種現象，要么這里曾經是古戰場，有野生的鬼王鬼帥鬼帝盤踞，要么，這里的陰司出了狀況，陰陽通道失衡，必有大禍。
他的心情變得沉重了起來，小心翼翼，慢慢前進。
如果這一帶有強大的鬼怪盤踞，或者陰司出了事故，絕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元嬰修士能解決的。
沉香一路小心前進，直至午夜，前方，月影斑駁，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有一座廢棄的寺廟。
他慢慢走近，抬頭一瞥，布滿灰塵蛛網的牌扁上寫著三個大字。
“蘭若寺？”
名字還挺好聽的。
“小娃娃，你不要命了？竟然敢走夜路進縣城。”一個胡子拉碴，身材魁梧的大漢，突然冒出，呵斥了一句。
沉香嚇了一跳，差點取下背后的弓，看清是個大活人，而不是妖魔，他才松了口氣。
“嚇死我了，大叔，你是誰啊？”
“鄙人，燕赤霞，一名流浪劍客。”
大漢頭也不回，冷冷的道。
他撿起地上的一些干枯枝椏，坐在院中生火，串起一只剝了羽毛的野雞，開始烘烤，旁邊放個瓷碗，拿起葫蘆酒壺，倒上一杯劣質黃酒。
沉香也不見外，主動湊上去，坐在燃燒的篝火旁。
“我姓劉，名為沉香，路過此地，借宿一晚，應該還有空房間吧？”
“小娃娃，這地方很危險，你住一晚，明早馬上離開。”
燕赤霞面無表情的道。
沉香笑了笑，開始觀察四周的環境。
寺廟很殘破，陰森恐怖，尤其是一旁那片樹林，一點月光都照不進去，十分詭異。
他指著那片樹林，道：“那顆大槐樹，感覺很陰森啊。”
燕赤霞臉色一變，扯下一塊烤熟的雞腿，塞進他嘴里，道：
“閉嘴，吃雞肉，明天快點滾！”
沉香咀嚼著香嫩的雞肉，笑嘻嘻的，一點不緊張，他伸出手，指了指大漢身側放置的一把古劍，笑道：
“軒轅劍？好名字，和上古神劍同名，燕大叔，你一定是個高手。”
神劍無鋒，大巧不工，宛如天成，黝黑的劍身，沒有一絲反光，劍柄兩個暗金色的篆體，乃軒轅二字，正氣凜然。
燕赤霞一臉不耐煩，正欲呵斥，忽然臉色一變。
樹影抖動，一陣陰風襲來，伴隨著一陣沙啞刺耳的長笑。
“哈哈哈哈哈……燕赤霞，你不過一個陸地劍仙，剛鑄成本命神劍，就敢取名軒轅，未免太過狂妄自大！”
“樹妖姥姥！”
“燕赤霞，姥姥我今天有點餓了，不如那個少年，就讓我吃了吧，我也懶得和你爭斗。”
唰唰！
話音未落，幾根樹枝從一側刺來，破風聲凄厲，不像是枝條，反而像一把把兇戾的長矛，銳不可擋！
燕赤霞立刻推開了沉香，一拍地面。
古劍“錚”的一聲跳起，飛至空中，黝黑的劍身，綻放出一縷縷金光，隱有龍吟聲浩蕩。
“轟”
仙劍破空，如長虹貫日，瞬間將幾根枝條斬斷，木屑飛舞！
“燕赤霞，你屢次壞我好事，姥姥忍你很久了！”
樹妖姥姥，怒不可遏，寺廟一側，陰影蠕動，妖氣滾滾。
一根根樹枝如龍蛇騰空，掃了過來，風聲凄厲，大地都在震動。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燕赤霞，御劍橫空，金光暴漲，劍芒破空，分化萬千，八方縱橫！
轟轟轟！
一道道劍氣擴散，如驚雷閃爍，穿透夜幕，將那些妖氣縈繞的枝條觸手斬斷，木屑飛舞，地動山搖。
雙方激斗，一時難分高下。
沉香神色一正，取下背后的大弓，瘋狂灌注法力，拉弓如滿月，對準樹林中最大的黑影，射出一箭。
“轟”
箭矢破空，快如閃電，光芒璀璨，好似劃破漫漫長夜的第一縷晨曦，擊中那顆槐樹，炸出絢爛火花！
“啊！”
樹妖姥姥痛哼了一聲，驚怒咆哮，“好你個燕赤霞，竟然找了幫手，來算計我！”
她立刻收回所有的枝條觸手，層層環繞防御，灰色霧氣，涌動蔓延，大地在震動。
槐樹轉移，消失在密林深處。
沉香失去目標，微微皺眉，放下了手中的大弓。
全力一擊，還是偷襲，似乎只讓對方受了輕傷，這只樹妖，很厲害，比一般的化神大妖更強。
他根基深厚，天賦異稟，曾經獨自擊敗過幾只化神大妖，那些妖怪，正面都接不下他全力一箭。
“樹妖姥姥是地仙境界？”沉香問道。
燕赤霞從天而降，扶著神劍軒轅，好奇的打量著他，道：
“少年，你年紀輕輕，實力挺強啊，沒錯，那老樹精有千年道行，已經渡過了一次四九天劫，相當于地仙。”
甚至樹妖姥姥已經接近二劫地仙了，只是她沒把握渡劫，所以隱藏氣息，借住地脈之氣，瞞天過海。
此舉也讓她無法遠離蘭若寺一帶，不敢大動干戈。
“不如燕大俠，燕大俠已經是地仙了。”沉香謙虛的道。
燕赤霞搖搖頭。
他其實才化神圓滿，還不到地仙境界，只是擅長打架，樹妖姥姥誤以為他已是陸地劍仙，實則還差一步。
如果真是同境界，哪怕只是初入地仙境，他也有把握斬了樹妖姥姥，為民除害。
然而，一線之隔，便是天塹。
地仙也是仙人，成仙的第一關，便要經受四九天劫的考驗，渡不過，非死即殘。
他不怕天劫，但還差點感悟，沒有把握到突破的契機。
“可惜，這次讓她跑了，下次她估計會有所防備，更難對付了。”
燕赤霞收起神劍，表情有點遺憾。
其實，他和沉香一見面，就在傳音交流了，剛才都是套路。
“她的本體是一顆槐樹，只射穿樹干并不能重創她，必須毀了根莖才行。”沉香道。
剛才那一箭其實已經貫穿了大槐樹，差點將其炸斷，可對樹妖姥姥造成的傷害出乎意料的小。
“我也是才知道這一點，她轉移了樹心，樹干上沒有要害。”
燕赤霞搖搖頭，暗罵妖怪狡猾。
兩人商量了一下，發現沒什么好辦法。
強闖那片樹林。并非明智之舉，那是敵人的老巢，陷阱必然不少，可在外面游斗，遠程攻擊，又很難傷到樹妖姥姥的根部要害。
“如果我能突破到化神境就好了，肯定能把她連根拔起。”
沉香烤著火，吃著雞肉，自信道。
燕赤霞翻了個白眼。
你說突破就突破啊？
老子如果能渡過一次四九天劫，成為真正的陸地劍仙，照樣能把樹妖姥姥大卸八塊。
“少年，你天賦異稟，實力頗強，但境界還是低了點，留在這容易被她偷襲，還是有點危險，明天你就離開吧，這只樹妖我會想辦法解決。”
“沒解決敵人前，我不會離開。”
沉香很倔，沒聽勸告。
這次失手，讓他覺得很沒面子，不愿離開，于是就在蘭若寺住下了。
娘還在華山等著他去救呢，他不信自己連樹妖姥姥這一關都過不去。
幽冥地府。
黃泉濤濤，奔流不息，支流無數，但百川歸海，最后基本都匯聚于六道輪回外圍。
但也有支流，被截斷了。
枉死城后，百萬里陰山，氣勢磅礴，如一條龐大的黑龍盤踞在冥土，截斷黃泉，黝黑的山體連綿起伏，仿佛巨獸的脊背，一眼望不到頭，彌漫著黑霧，煞氣逼人。
一尊邪神，青面獠牙，鬼氣滔天，大手抓著數十個生魂，一個一個，往嘴里塞，慢慢咀嚼，顯得十分猙獰。
他大步走向陰山，靠近后，笑道：
“黑山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哼，黑羅剎，你個老混蛋，釋迦牟尼當年沒把你打死，算你命大。”
陰山輕震，霧氣騰騰，傳來黑山老妖的嘲諷聲。
“黑山兄，別這么見外嘛，這么多年過去了，過去的那點恩怨算什么，現在我們都是為無天佛祖，神逆大人辦事，當齊心協力，精誠合作。”
黑羅剎嚷嚷道。
“哼。”
黑山老妖冷哼一聲，不為所動，“說吧，黑羅剎，你今天來找我，所為何事？”
“聽說你抓了一條青蛇。”
“那個蛇女？是在我手上，怎么了？”
“能把她交給我嗎？”
“不行，我要用她復活小倩。”
“不就是一個女鬼嗎？能讓你念念不忘？我可提醒你，那青蛇來頭不小，你一直扣押她，當心引來禍患。”
“她有什么來頭？”
“妖皇殿，那位女帝的侍女。”
黑山老妖一驚，但還是嘴硬道：
“哼，那位迅速崛起的妖族女帝？能和觀音菩薩打平，是很棘手，但我不信，她敢殺到地府搶人。”
他的本體，百萬里黑山，在冥土主龍脈的一個重要節點上，又處于天然的陰陽裂隙交界處，不能輕動，一旦被破壞，更是后患無窮。
這也是他能逍遙至今，地藏王和酆都大帝都拿他沒辦法的最大原因。
投鼠忌器。
只要他不是做的太過分，輪回之主后土娘娘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可難說，那位妖族女帝很強勢，可不是講道理的人。”黑羅剎道，“你還是把青蛇交給我吧，我來處理。”
“哼，我相信如果發生了那種事，無天佛祖，魔帝陛下不會置之不理。”
黑山老妖不為所動。
“要不然，我們合作，各取所需。”黑羅剎退了一步。
“合作，怎么合作？你是不是在算計什么？”
“嘿嘿，放心好了，不會坑你，這對我們都有好處，如果能弄死濟公，拿到萬佛舍利，無天大人重重有賞……”
黑山老妖最后被說動了。
他不想放棄青蛇，畢竟再要找到一個和聶小倩的命格一模一樣，還擁有不朽仙體的女人，太難了。
可妖族女帝給他的壓力也不小，能戰平觀音菩薩，可不是一般的準圣大神通者能比的。
他只能選擇合作，好分攤點壓力。
天界，勾陳宮。
時隔數年，雷恩回到了自己的老窩。
一進寢宮書房，一道熟悉的倩影，就撲進了他的懷中。
他抱著佳人，吻了吻她的香唇，道：
“寶貝，想我了嗎？”
“哼。”
九天玄女嬌哼一聲，坐在他腿上，解開紐扣，衣裙滑落，雪白香肩，精致鎖骨，高聳玉峰，象牙大腿，展露無疑，黃金比例的完美身材，十分惹火。
完美人妻，很主動，很熱情。
雷恩坐在椅子上，手扶著她的柳腰，笑道：
“最近有發生什么事嗎？”
“嗯哼……很多事呢……嗯……呃……你想聽哪方面的？”
“不急，你可以慢慢說。”雷恩笑了，心知她這么主動，是怕失寵，也不點破，慢慢享受，安撫她的情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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