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菩薩的質問，石橋上氣氛驟冷，一片肅殺。
小雨淅淅瀝瀝，瞬間凍結成了霜花，漫天飛舞。
婠婠和師妃暄，就像是宿命一樣，還是站在了對立面。
“你在質問我？”
魔女婠婠出乎意料的強勢。
她青絲飛揚，雙眸泛起妖異紫芒，似仙似妖，冷冷的看著師妃暄，玉足往前一踏。
以她為中心，仙光溢出，似波似弦，切碎雨雪霜花，虛空咔咔作響，出現了一些扭曲錯亂的灰黑劫火！
劫火妖炎燃燒虛空，她彌漫著仙光的嫵媚臉龐忽然變得如羅剎女一樣冷酷，道：
“薩迦菩薩和那幾個喜金剛羅漢都該死，僅此而已，我沒去找佛門麻煩已經是隱忍了，你竟然有臉來質問我？”
妖火來襲，觀音菩薩黛眉微皺，手托玉凈瓶，將手中的油紙傘一轉。
金色佛光蕩漾，顯化出數百朵金蓮。
蓮花朵朵，佛光如水，撐開法界，氤氳佛光抵消了妖仙之力，灰黑劫火如龍蛇滾動，卻無法蔓延過來。
白衣女菩薩立于一片金池玉蓮之上，萬法不侵，臉上帶著慈悲之意，道：
“莫非此事還另有隱情？請道友細說。”
兩百年前，密宗一系的一個菩薩帶著幾位羅漢去九州傳播佛法，結果一百多年前在青城山一帶遭劫，全部隕落，驚動靈山。
佛祖讓她追查，可幾人形神俱滅，推演天機也受到了干擾，讓她一時沒有頭緒。
可昨天，她看到婠婠后，心有所感，再次推演一番，才得到啟示，那幾個菩薩羅漢皆死于此人之手！
“薩迦菩薩一行人打著傳教的名義，在九州抓捕姿色出眾的女性散修，當作爐鼎，修行歡喜禪法，一開始還有幾分顧忌，遮遮掩掩，后來見無人干涉，就光明正大的抓人，甚至劫掠有修道資質的普通民女，連有夫之婦都不放過！
我看不下去了，就阻攔了他們一下，結果，呵呵。”
婠婠冷笑，眼中妖仙符號閃爍，火紅旗袍搖曳，如一朵紅蓮綻放。
妖蓮盛開，九色仙火釋放，焚毀了數十金蓮，和蕩漾的佛光互相湮滅。
觀音菩薩皺眉，雨傘一轉，又是數百朵功德金蓮綻放，佛光如水，蕩漾生輝，抵擋住妖蓮仙火的焚燒。
對方的實力比她想的要強不少，在大羅金仙中都是佼佼者。
更讓她難受的是，如果對方所言不虛，薩迦菩薩一行人完全是罪有應得，死不足惜。
“口說無憑，道友可有證據？”
觀音菩薩道，臉上有幾分遲疑。
佛教密宗一派，確實有歡喜禪法。
但歡喜佛的理念是“以欲治欲”，通過男女雙修，達到性命同源，心靈相通，以“大極樂證大寂滅”，并不是簡單的男歡女愛。
《華嚴經》里說：“先以欲勾千，后令入佛智。”
就是說修行歡喜禪的人，首先一定是具有非常大的定力，只有泰山在眼前崩塌而不變色，世間最美的女子在眼前誘惑而不動心，才能成佛。
這種禪法對修行者的心性要求極高，閉上眼睛，用自身定力就能使樹上的果子落下來，睜開眼睛，用定力使果子又能長回去。
這樣的定力，才可以達到歡喜禪的要求。
可實際修行中，能夠有這樣定力的僧人可想而知，寥寥無幾。
修行歡喜禪的僧人，難免誤入歧途，沉湎于肉欲享受，作奸犯科，使佛門蒙羞。
如來佛祖并不待見密宗這一派，更不喜歡歡喜佛一系。
故而，在靈山，歡喜佛并不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佛陀，名聲差，爭議多，是一個相對較為邊緣的存在。
“證據？”
婠婠一臉厭惡，從儲物戒中拿出幾尊金色的雕塑，丟了過去。
觀音菩薩謹慎的用一道佛光托住雕塑，注視片刻，臉色變得很難看。
這幾尊雕塑皆是密宗明妃佛母的造型，個個身材曼妙，動作妖嬈，而且一絲不掛，皮膚上涂著金漆，栩栩如生。
或者說，她們以前就是活人，只是被人煉制成了肉蓮法器。
“阿彌陀佛。”
觀音菩薩眼眉低垂，一臉悲憫之色，雙手合十，念誦往生經。
佛光普照，一串輪回咒文閃爍，幾尊明妃佛母眼中流出了血淚，一點殘魂被佛光包裹送入幽冥，雕塑開始自燃，化作灰燼。
“這算是迫不及待的銷毀證據嗎？”
婠婠冷笑道。
這幾個女性散仙的下場何等凄慘？
她們心中的怨氣恨意根本化解不了，觀音菩薩只是用大法力把她們的冤魂強行渡入幽冥而已。
觀音大士一時無言。
她聽聞歡喜佛一脈藏污納垢，卻沒想到薩迦菩薩如此肆意妄為，將活人煉制成肉蓮法器，和邪魔無異。
面對婠婠的嘲諷，她只能蒼白的解釋道：
“歡喜禪，以大極樂證大寂滅，若能領悟寂滅妙諦，色空真意，最高可成就佛陀果位，本非邪道，只是……”
“呵呵，說的好聽，定光歡喜佛自己可以做到以欲治欲，四大皆空嗎？”
婠婠一臉不屑，盯著清麗動人，青春貌美的師妃暄，似笑非笑的道，“他也騷擾過你吧，向你推銷歡喜禪，你既然這么慈悲，怎么不犧牲一下自己，肉身布施，和他們雙修？”
觀音菩薩黛眉直皺，纖手握緊了玉凈瓶。
歡喜佛以前騷擾過她，只是他的提議被她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薩迦菩薩他們確實犯下了大錯，貧僧不會為其開脫，只是，你為什么要將他們滅殺呢？”
“我在青城山一帶多次見他們作惡，但都忍下來了，不想多管閑事，那天，他們要對一個懷孕的女散仙下手，我出手警告他們，讓他們停止作惡，滾回靈山。
結果，他們幾個不知好歹，竟然連夜堵在我的洞府外，布置佛陣，揚言要鎮壓采補我。
我沒客氣，當場把他們碎尸萬段，靈魂點了天燈，燒了十幾年。”
婠婠雙眸紫光閃爍，冷若冰霜。
她當時真的忍無可忍了。
初至此界時，她就意外撞見了薩迦菩薩一行人，發現他們在抓捕、采補女性散修，但因為佛門勢大，她又沒和雷恩聯系上，選擇了忍耐。
可他們變本加厲，越來越過分，徹底把她惹毛了。
一怒之下，她就把他們全圖圖了。
觀音菩薩嘆息一聲，有點無奈，道：
“道友法力高深，鎮壓他們即可，事后你可以把他們押送到靈隱寺，此間事了，何必生怨怒，多造殺孽，引業力纏身？”
“都打上門來了，想抓我當爐鼎，我為什么要給他們活路？”
魔女婠婠／美杜莎一想到那幾個和尚就惡心的不行，臉色冰冷，“押去靈隱寺，佛門就會殺了他們，為那些倒霉的女性散仙報仇？”
“這個……”
“既然做不到你特么的就別廢話！點天燈十年，已經算便宜他們了。”
觀音菩薩無言以對。
嘆息一聲，她身上涌出日暈彩光，佛光普照，道：
“貧僧不得不出手，得罪了。”
她并不覺得婠婠很過分，奈何佛祖讓她調查此事，既然找到了真兇，就不得不出手，否則無法交差。
美杜莎毫不畏懼，渾身妖仙力涌動，化作九色仙火鋪開。
“說來說去，還不是弱肉強食？薩迦菩薩背靠強大的佛門，哪怕作惡多端，死了也要有個說法，而那些可憐的女性散修無論死的有多凄慘，都不會有人替她們說話。
你們嘴上喊著眾生平等，身體倒是很誠實的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呢！”
她冷笑連連，沐浴九色妖仙火焰，抽出長刀，通體發光，嬌軀覆蓋了一套華麗的金色甲胄，長發飛舞，戰意沖霄。
美杜莎現在比娜娜強不少。
她吸收了老戰神坦帕斯的神格，五具新戰神的神之化身，又參與了托瑞爾宇宙最巔峰的陣營大戰，破繭成蝶，一到此界就是大羅金仙。
后來她又跟隨驪山老母修行了百余年，很受重視，為嫡傳弟子，吃了無數靈丹妙藥，一身實力逼近大羅巔峰。
觀音菩薩沒有回應婠婠的質問，也無法回應，轉而說道：
“這次是貧僧以大欺小，若道友能接我三招，我馬上離開，若是不能，鎮壓道友在千佛寺的佛塔下百年。”
言罷，她就一指點出。
一點佛光瞬間化作巨大的金蓮，裹挾著汪洋般浩瀚無垠的佛光，封禁時空，籠罩而下！
準圣出手，非同凡響，等閑妖王，一招就會被生擒。
“哼！”
美杜莎怡然不懼，日輪刀閃耀，當空一劈。
轟！！
一道刀光如煌煌天雷破空，又剎那化作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天柱，切開那朵金蓮，將佛光掃蕩擊潰。
“咦？”
觀音菩薩微微一驚。
雖是試探，可對方如此輕描淡顯就接下了她一指，還是讓她有些意外。
這意味著對方身上的神兵、法寶也很高級。
她認真了一些，手捏法印，璀璨的佛光化作一把金剛降魔杵砸下。
雖然因為在城中有些束手束腳，這一擊依舊威力驚人。
降魔杵凝聚的一瞬，石橋一顫，滿天風雨瞬間潰散，佛光普照，幾乎將內外隔絕。
美杜莎低喝一聲，渾身法力狂涌，九色妖炎仙火環繞著她熊熊燃燒，她沐浴火焰，戰力陡然暴漲數倍，一刀前劈。
鏘！！
磅礴刀光傾瀉，殺伐之氣驚天，日輪刀和降魔杵對撞，仙光燃燒，佛光崩潰，幾乎是針尖對麥芒。
僵持片刻，觀音菩薩打出的降魔印力量耗盡，虛化消失。
終究有境界差距，美杜莎被一縷殘余的佛光擊中了，胸甲輕鳴。
她悶哼一聲，修長玉足犁地后撤，火紅的旗袍裙擺一路搖曳舞動，如一朵紅蓮飄過石橋。
她一個翻身，跳上了石橋護欄，冷眼看著石橋中央的觀音菩薩。
“阿彌陀佛。”
觀音菩薩眉毛一挑，有點吃驚。
戰意霸烈，斗戰無雙，這尊疑似蛇妖出身的女仙，非常能打，竟然給她一種堪比天庭九天玄女的感覺。
她不再保留，用上了大約七分力，一掌按下。
轟！！
纖纖素手，白皙如玉，卻攜帶著無邊法力，耀眼的佛光隨著她的手掌落下洶涌傾瀉，萬朵金蓮綻放，每一朵都像是一片凈土在開辟演化！
佛光閃耀，照徹十方，鎮壓一切妖邪。
佛門赫赫有名的大神通，掌中佛國！
轟轟轟！
美杜莎長嘯一聲，一瞬間斬出了數十上百刀，磅礴刀光肆意傾瀉，九色妖炎仙光燃燒，斬天裂地，焚山煮海，卻還是破不開掌中佛國。
觀音五指合攏，掌中大放光明，一片片蓮花化作多重凈土世界，鎮壓一切。
“吼！！”
忽然，一聲可怕的咆哮震動九霄。
美杜莎長發飛舞，眼眸射出三尺紫光，狀若魔神。
她身后，一條恐怖的巨蟒浮現，蛇軀頂天立地，數百重凈土世界都難以容納，渾身鱗片泛著九彩，散發出一股洪荒兇獸的可怕氣息。
嘭！！
九彩吞天蟒一頭撞向了佛土一角，粉碎了數片凈土，又張口一吐，九色妖仙火焰焚燒佛土，熔化虛空，無物不焚！
觀音手掌刺痛，幾根手指一顫，合攏的動作慢了一拍。
轟！！
美杜莎一口氣燃燒了體內所有的法力，舉起長刀，瞬間人刀合一，甲胄亦爆發出無量光，整個人化作一道驚艷時光的刀芒，從佛掌中射出。
刀光虛幻，鋒利，如光陰流動，似空間漣漪，觀音菩薩一時不查，都沒攔住。
刀光遁出，九彩巨蟒虛影消失，美杜莎出現在石橋一端。
她臉色發白，輕輕喘息，消耗很大，身上的那套金色甲胄光輝內斂，暫時失去效果。
她剛才的那套操作很極限。
展露九彩吞天蟒真身法相，一口氣榨干法寶神兵之力，自身法力，再加上感悟截天七劍總綱和第五式領悟的一絲傳說特征——無處不在的運用，才逃過掌中佛國的鎮壓。
美杜莎雙手扶著長刀，眼神冷冽，道：
“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三招已過。
觀音菩薩皺眉，慢慢攤開手掌，佛光蕩漾，湮滅了她手指上的一縷九色仙火。
九彩巨蟒，洪荒異種？
還是得了某位混沌魔神的遺澤？
“啪啪啪啪……精彩，實在是精彩，兩位仙子的交鋒，讓某大開眼界。”
雷恩鼓掌，發出贊嘆，登上石橋。
美杜莎嘴角微翹，對他嫵媚一笑。
她早就知道他過來了，所以在驪山老母暫時離開了長安城的情況下，依舊底氣十足。
“見過帝君。”
觀音菩薩不明白他過來做什么，微微皺眉，還是豎掌行了一禮。
不管怎么說，天庭四御的地位都高過五方五老一級。
“菩薩這是在管教驪山老母的弟子嗎？”雷恩笑瞇瞇的道。
婠婠／美杜莎戲精附體，立刻上前，輕輕拉住了他的胳膊，眼波蕩漾，楚楚可憐的道：
“帝君，你可要為小女子做主啊，佛門現在真是太不像話了，薩迦菩薩在九州逼良為娼，強搶民女，采補女性散仙，罪行罄竹難書。
我忍無可忍，出手懲戒他們，佛門倒好，非但不感謝我，還以大欺小，要將我鎮壓在佛塔下。”
“我剛才都看到了。”
雷恩不動聲色的抽回了手臂，看著白衣飄飄的師妃暄，“觀音大士，這就是佛門一慣的作風嗎？今天的事，讓本座大開眼界啊。”
觀音菩薩有點臉黑。
被天庭帝君撞見了這種丑聞，她自己以大欺小，還失敗了。
多次吃癟，她的心境都起了波瀾，無法保持淡定，糾正道：
“帝君誤會了，貧僧不打算包庇隱瞞，一定會將此事的前因后果如實告知靈山諸佛，嚴懲歡喜佛一脈。”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什么嚴懲，不就是自罰三杯嗎？”
觀音菩薩語塞。
她還真不能保證歡喜佛會被嚴懲，怎么說也是一尊佛陀，哪怕再不受佛祖的待見，也是靈山的高層之一。
“大帝，你可要為小女子作主啊，西方沙門的人太囂張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在長安城之中，以大欺小要鎮壓我。
這分明是不把人族，不把道門，不把天庭放在眼里！”
美杜莎開始拱火，給菩薩上眼藥。
觀音菩薩臉色一變，這頂帽子她可不想戴，解釋道：
“帝君莫聽她胡言亂語，貧僧只是想……小懲大誡，絕沒有過份之舉，更談不上針對人族，無視天庭威嚴。”
“那你說說，我何錯之有？”
“說不出來了吧？我唯一的過錯，就是殺了幾個罪該萬死的佛門敗類！”
“大帝，小女子冤枉啊，是她不講道理，仗勢欺人，若您肯為我討回公道，小女子必將銘記此大恩大德，坦誠告知師尊，還愿以身相許。”
美杜莎上前，緊抱著他的手臂不放，身體貼上，胸口擠壓過去，性感紅唇翹起，眼波蕩漾，嫵媚動人，像極了紅顏禍水的魔教妖女。
雷恩仿佛真的中了美人計，看著她，露出笑容，霸氣的道：
“美人，好說好說。”
觀音菩薩：“……”
不是吧，這么經不起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