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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后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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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冀縣,雒門聚,盧家依山別院。

  目睹玩耍困乏的小婧姬被抱歸屋去,鄭璞也擺了擺手,摒離侍從婢仆,獨身往山腳小溪畔依亭靜坐,闔目假寐。

  這是他居家的習慣,所有人都習以為常了。

  不過,今日他卻無有垂釣的雅興。

  不僅是紛至沓來的請托之人擾了心神,還有近日的他很是困乏。

  領軍在外征伐時,是心神損耗的殫精竭慮,而戰罷歸家的閑暇時,便是小別勝新婚的腰酸腿軟。

  并非他貪戀女色、縱欲荒誕。

  年至而立,他身側不過妻子張妍與家母物色的小妾杜氏罷了。

  而是他此番在鹯陰城塞歷經被刺之事后,覺得世事無常,便冀望著能多個孩兒。

  倒不是擔憂爵位與食邑無人繼承。兄長鄭彥如今已有三子兩女了,如若他此生都無子,兄長以后亦會過繼一子奉血食。

  準確而言,乃是為了妻張妍的日后,鄭璞期望張妍能擁有一個孩子。

  無論子還是女。

  此時世風,并不忌諱改嫁。

  以張妍的出身與家族地位,縱使他有日不幸戰沒,亦不愁再尋個好夫家。但張皇后無出,張妍若也無出,以后恐會因此遭他人嚼舌腹誹。

  況且,子嗣艱難,問題乃是出在他身上。

  天子劉禪素來親敬丞相,亦知丞相憂勞過多而身體狀況不佳,故而在兩年前便遣了一太醫長駐冀縣,時刻為丞相看護。

  鄭璞亦借著乃天子連襟的便利,私下尋那太醫診斷過。

  那時太醫言乃是他精氣有虧。

  蓋因他守喪時乃年十四,恰好是身軀拔長、筋骨健壯之時,而守喪不沾葷腥有三載,以致建長后精氣有虧。再加上他常年領軍在外,不乏餐風飲露、臥冰枕雪之時,無有時間療理身軀之下,子嗣艱難亦是必然。

  唉.......

  畢竟是琴瑟和鳴嘛。

  有些事情能多為對方著想,便去多著想些吧,左右不過是多流些汗水多費點腰。

  “郎君,有客來訪。”

  就在鄭璞倚著亭柱倦態懨懨時,扈從乞牙厝步來低聲說道。

  今日竟還有來擾者!

  被驚醒的鄭璞,不豫之色洋溢于表。

  因為丞相之命已下,隴右人人皆知他翌日便要啟程歸成都拜會天子、取國書出使吳國了,依理不應不識趣來擾才對。

  “來者乃何人?”

  沒有伸手接名刺,鄭璞發問道。

  心想著若是無關緊要之人,便隨便尋個借口讓乞牙厝去回絕了。

  但很顯然,他冀望落空了。

  “回郎君,乃是長支家主母家的王文孚。”

  當乞牙厝出聲作答,他便無奈起身往宅屋而去,“且先將他請入廳堂就坐,我收拾儀容便過去。嗯,莫忘了囑咐庖宰備宴。”

  “諾。”

  王文孚,便是廣漢郡郪縣王祐。

  乃戰沒于夷陵之戰的王甫之子,亦是兄長鄭彥的母家外弟。

  先前他響應朝廷鼓勵巴蜀豪族分戶來隴右,被錄父輩功勛授職為隴西首陽長,歷事數年,官聲頗佳。故而在今河西走廊收復之際,被定為轉去武威任職姑臧令,無有意外的話,數年后便會躋身兩千石之列了。

  兄長鄭彥母家之人來訪,無論如何都要設宴以待的。

  且王祐也不會是為了請托而來。

  或許,乃是他赴任在即,出于施政牧民的勤勉之心,故而過來尋我了解一番姑臧風物吧?

  心中自忖著,收拾儀容罷的鄭璞步入廳堂,笑顏潺潺的率先行禮,作謔言道,“文孚兄,許久未見了。不知兄是幾時歸冀縣的?竟是不知會我,莫非兄嫌我家之宴簡陋,不愿來赴乎?”

  “哈哈哈”

  聞言,王祐暢懷,乃執手還禮笑道,“經年未見,不想子瑾言辭刻薄如舊!我今日剛至冀縣,拜會丞相罷便趕來與子瑾相會,不想,竟是受子瑾之責邪?”

  言罷,兩人皆大笑。

  而隨王祐身側一少年郎,看似約莫年十六七,此時步前給鄭璞行了一禮,“化,拜見中護軍。”

  亦讓鄭璞微愕,含笑扶起之時,以目顧王祐揚眉。

  “此乃我族弟王化王伯遠,今巴郡太守長子。”

  王祐自是出聲引見,“伯遠去歲便來隴右游學,暫棲身我處。今我轉任姑臧,他不便隨行,且離家已久,故我攜來此處。子瑾翌日啟程歸成都,不知可攜他同行否?”

  噫竟是王化!

  鄭璞聽罷,不由眸露訝然。

  倒不是王化名聲甚隆,而是他父祖在巴蜀無人不知。

  其乃將作大匠王堂的嫡支之后,大父王商曾任職蜀郡太守,亦是聞名遐邇的益州大儒,并不亞于秦宓。其父名彭,仕官以來歷任多地,素有清譽。而鄭璞知曉他,乃是兄長鄭彥曾在書信中提及,稱其才學堪為廣漢后輩之首。

  再者,鄭璞不問亦知,王祐領他來托付的緣由。

  以王化的家世,外出游學焉能無有扈從護衛?

  且從隴右入巴蜀之途,戍守將士相望于道,何來危險?

  王祐此舉不外乎是想借著沿途同行的機會,讓鄭璞熟悉王化為人,進而對其做出一兩句評語罷了。畢竟,以鄭璞如今的官職與身份,若是盛贊之,對王化的名聲與未來仕途都是大有裨益。

  皆是世家子弟嘛,哪有不積名望之說。

  “舉手之勞罷了,兄直言即可,不必問可否。”

  了然于胸的鄭璞,輕笑頷首應下,伸手虛引二人入座,又見王化入座前尚且執禮做謝,便又寬解道,“鄭王兩家乃姻親,伯遠不必如此拘束。且我早知你名矣,家兄信中曾多番提及于你,稱贊你乃我廣漢俊才也!”

  “不敢當護軍之贊。”

  剛入座的王化,又連忙起身謙遜,言辭從容,“化年少,學淺才疏,不敢在護軍之前當俊才之稱。且我不曾有幸拜見汶山太守,故而太守之贊,乃恐我有負父祖聲譽,以言勉我求學耳,護軍不必當真。”

  竟推名?

  呵,此子倒也篤粹。

  鄭璞聽了,不由捋胡而笑。

  而在席的王祐,則是對王化擺了擺手,“子瑾素來不喜繁文縟節,伯遠不必過謙。”

  言罷,便以自身即將赴任姑臧為由,問鄭璞河西走廊的風俗禁忌等。將話題岔開,以久別之情令在席言笑晏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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