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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專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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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覺得鄭璞與姜維可守住蕭關道不失后,丞相微微改動了部署。

  既然曹真膽敢以兩萬步騎來牽制,那么,丞相也不介意如他所愿。

  乃是將營寨前挪動了扼守河谷口,還以已然晉身為雜號將軍、尤其善攻的句扶,督領本部三千出谷口,往高平城進軍了十余里斜插入曹真與高平城之間落營,隔絕魏軍糧道。

  相當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曹真在此地的兵少,若是膽敢遣別部去攻打句扶部,丞相便可伺機而動,尋機會將別部滅了或者是將其營寨破了。

  而如若曹真按兵不動,改為從高平城調遣魏大司馬軍師趙儼領后軍來,抑或者是從費曜部召回一部將領軍回來,那么,丞相便轉為繼續與之對峙。

  因為曹真陰圖蕭關道的調度,算是破掉了——哪怕費曜部攻破了鄭璞與姜維的別營,就在丞相眼皮底下的曹真,也不可能順利的偷摸涌去蕭關道。

  至于曹真會不會將費曜部悉數調回來,這樣的可能性不大。

  丞相的主力沒有出河谷,地利優勢仍在,費曜部歸來了也無濟于事。

  如此調度,唯有的危險,便是擔心句扶部會被斷了歸路。

  比如曹真可以調動張雄與匈奴左賢王劉豹所領的近萬騎兵,倍道趕回來監視丞相的動靜,然后自己與趙儼合兵困住句扶部。

  丞相若是救,曹真便是圍點打援。

  若不救,在曹真的絕對兵力優勢面前,句扶部將迎來全軍覆沒。

  不過,丞相對此倒沒有憂慮。

  匈奴支部首領梁元碧百余族人,如今就在監視著逆魏的騎兵。

  他們常年這里游牧,熟悉這一帶每條溝壑,逆魏近萬騎兵想神不知鬼不覺馳騁歸來,無異于癡人說夢。

  而張特督領著的兩百甲騎,則是騎著備用戰馬臨時充當了輕騎兵。

  散落在句扶營寨周邊,截殺逆魏的游騎斥候。亦然為句扶充當耳目:一旦逆魏大軍來,便知會句扶便撤回來。

  曹真的反應也很快。

  知道漢軍出營后,他還真有打算將張雄等騎兵調回來。

  但近萬騎還沒有趕到時,他就見到了漢軍營寨里狼煙沖天而起,句扶部直接拔營歸去。

  漢軍兩營才隔了十里,他沒辦法截殺。

  不然就會變成輕兵冒進,被丞相沿道伏擊。

  但他將騎兵繼續遣去長離水河谷后,丞相又故技重施,再度遣句扶出來擾糧道,

  如此反復數次,他便煩不勝煩。

  索性,親自督領大軍監視著丞相的主力,同樣別遣了部將領三千精銳前去護糧道,意圖逼迫句扶退回去。

  但結果很令他意外。

  句扶是如他所愿退回去了。

  但歸去之前,還與他部將正面會戰了一場。

  那一場戰事雙方都沒有地利可依托,都是軍中的精銳步卒,兀然硬拼了。

  結束也很迅速。

  不過半個時辰,魏軍就以被陣斬殺六百余、傷(逃)四百余人的戰果逃回來。

  而句扶部的死傷,不足四百。

  僅歸來休整兩三日,又再度出來耀武揚威了。

  這場小沖突,讓曹真沒有了僥幸心理,直接讓趙儼督領高平城的兩萬后軍前來,與丞相勢均力敵的對峙。

  至此,曹真所有的兵力都擺在了明面上,沒有了偷摸入蕭關道的機會。

  亦讓決定戰事勝負的變數,重新落回祖歷縣的攻防上。

  對于魏國而言,若能攻下祖歷縣,便是重新建立起了關中與涼州的聯系,有了囤積糧秣的地方,避免日后持續進攻隴右的千里運糧之困。

  對于大漢而言,守住祖歷縣不失便是隴右不破,可一直以逸待勞。

  坐等逆魏因為千里迢迢運送糧秣的劣勢慢慢發酵成為叛亂,失去日后再度來襲隴右的機會。

  試問,曹真督領十余萬大軍而來,需要損耗多少民力?

  若是征伐經年累月,卻寸土未得而歸,對軍心的打擊有多大?

  僅僅征發徭役的民夫,便數十萬了!

  戰事所耽誤的農桑之事、所損耗的軍輜用度,以及“對漢不可勝”低迷的士氣,至少數年之年,魏國都無法再次組織大軍來攻隴右了!

  更莫說,魏國關東世家豪族本就堅持著放棄涼州,以關中三輔為屏障庇護京師雒陽之念。

  若是曹真征戰無果而歸,那么,整個魏國廟堂都不會有支持征伐隴右的聲音。

  而且,他們拒絕的理由很充分——曹真已然傾力試過一次了,失敗過一次了,誰會愿意相信第二次就能成功?

  這種聲音,哪怕貴為天子的曹叡,也不能壓制下去。

  不然,犯了眾怒,必然引發人心觖望。

  魏國終究是篡漢而立的。

  沒有那么穩固的統治根基,更沒有那么忠節的人心所向。

  而到了那時候,大漢便可趁著魏國無法征伐的數年空閑期,以大軍出鹯陰塞攻河西走廊與金城郡,將“克復中原、還于舊都”的后顧之憂,徹底抹去。

  這便是丞相定下守勢的最大緣由。

  忍一時,而謀求更遠。

  至于陷入逆魏重圍、且大漢不會去救援的鹯陰塞與祖歷縣,可否能守住,丞相沒有多少擔憂。

  作為河西走廊門戶的鹯陰塞不必說。

  丞相雖然沒有親臨其境過,但鄭璞聲稱,只需提供充足的糧秣及輜重,僅讓柳隱以本部兩千蜑獽軍,任憑逆魏多少兵馬來都可高枕無憂。

  姜維亦然請命親前,聲稱只需本部的步卒,便可保城塞不失。

  要知道,姜維護羌營的步卒才三千,且近一半都是新卒!

  這讓丞相對鹯陰塞信心大增。

  亦想起了昔日霍峻以數百人堅守葭萌關,面對萬余敵軍叩關,堅守一年關隘不破且追擊斬將的事跡來。

  鹯陰塞之險峻,至少類同葭萌關五六分。

  而身為將門之后的張苞,再加上閻宇與受鄭璞推舉的柳隱,至少也有霍峻六七分才能吧?

  如此,丞相又有何憂之!

  若逆魏來攻鹯陰塞,不過是給張苞等人積累功勛罷了。

  至于堅守祖歷縣的主將,乃如今大漢首屈一指的大將魏延,丞相更不需要擔憂。

  抑或者說,若是曾言“若曹操舉天下而來,請為大王拒之;偏將十萬之眾至,請為大王吞之”的魏延,其守御之能都不敢委信,那么丞相也沒有可委信之將了。

  事實上,魏延亦不負信重。

  當夏侯儒與郭淮合兵六萬而來,剛到城下觀望城池防御工事時,便忍不住蹙眉。

  西側依著河水的祖歷城池,已經不復記憶中低矮易攻破的印象。

  首先,是漢軍將城墻硬生生壘高了半丈。

  但原先的垛口卻沒有填平,而是留著當成了元戎弩、床弩等器械的發射洞口。

  這樣的做法很巧妙。

  至少魏軍想用霹靂車投石摧毀這些守城軍械,是無法做到了。

  其次,則是城門的變動。

  漢軍將北、東城門都拆掉,直接壘土以條石修筑成為了城墻的一部分,僅留下南城門。魏軍若是想攻入城池內,走城門便莫要奢望了。

  只能依靠死傷最眾的蟻附攀城方式,用人命堆上城頭。

  最后,是城外。

  除了離城墻一箭之地內的陷坑、鹿角、埋鐵蒺藜等常見路障手段外,漢軍還沿著城墻周邊,挖了約莫一丈有余的水渠,引西側的祖歷河注入成為了四繞的護城河。水面被朔風吹得皺巴巴的,不斷反射著亮光,讓人看不出護城河的深淺。

  但有一點可以確認的是,河底下必然埋著尖木樁什么的。

  如此完善的防御工事,任憑誰見了都忍不住齜牙。

  不管是夏侯儒還是郭淮,都覺得己方士卒想摸到祖歷城墻,至少要付出兩三千士卒的性命去清障!

  不過,很快他們便發現了異常之處。

  不知道是漢軍想誘使他們將主攻方向落在南城門這邊,還是守將魏延太過于狂妄。城南門,介于護城河與城墻之間,漢軍竟還修筑了兩座小戍圍。

  不高,丈余,約莫城墻高度的十之五六;也不大,堪堪覆蓋城門左右側的城墻。

  似是為了阻止魏軍填護城河而設。

  但這也令人怪異之處。

  明明有城墻作為依托,漢軍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呢?

  這種臨時趕造、以木頭為主體的戍圍,難道比厚厚的城墻更堅固不成?

  再者,一旦被攻破,這兩個小戍圍就成了魏軍攀登城墻的助力了。

  夏侯儒與郭淮百思弗解。

  他們并不覺得,素來被大漢倚為國之藩籬的魏延會作無用之功。

  有可能是故弄玄虛,讓魏軍將主攻的方向放在沒有城門的方向;也有可能別有用意,小戍圍里暗藏著殺機。

  二人讓各自部將領軍,圍困著城池落營時,還細細商討了一番。

  但彼此都無法斷言。

  最終,還是定下了,由夏侯儒領軍主攻南城門,郭淮以及另一部將各領本部嘗試攻打城北與城東。

  沒辦法。

  城北與城東只能靠云梯或長梯攀爬。

  而城南這邊,至少還多了用沖車破城門的希望。

  若是擔心別有危險,屆時攻破這兩個小戍圍后,直接縱火焚了便是!

  當他們二人在眺望城池的時候,魏延與關興也并肩在城頭上觀看烏泱泱而來的魏軍。

  待看到魏軍將許多攻城器械都運往南城門外堆積,關興不由捋胡而笑,側頭輕聲謂之,“如魏將軍所料,彼逆賊果然主攻城南!事成矣!”

  “區區小計,何足掛齒。”

  但魏延卻是沒有多少喜色,而是心不在焉的擺了擺手,依舊扶著新垛口左右眺望著。

  似是,在尋覓著什么。

  亦讓關興有些詫然。

  魏將軍在尋什么?

  難道,彼逆魏軍中尚藏有玄機?

  心中自忖了句,他便也斂容眺望,細細尋出不同來。

  卻是不想,才剛過片刻,身邊的魏延捏拳狠狠的錘了城墻一下,略帶惱羞成怒的咒罵道,“彼逆賊曹真安敢輕我!我親自守城,他竟不親來!莫非以為,區區夏侯儒與郭淮等無謀鼠輩,便可攻下我所守之城乎?”

  呃..........

  聞言,關興不由啞然。

  原來方才魏延在尋到曹真的大纛。

  而且,他還覺得曹真沒有親自過來督戰,是瞧不上他的能力......

  唉,魏將軍乃大漢中流砥柱,攻守兼備、忠心耿耿,唯有一點不好。

  自視甚高,且不善于人相處。

  比如,方才那番話有諸多不妥之處。

  彼曹真身為逆魏大司馬,自然是領軍與諸葛丞相對峙,安能來此處督戰攻城?

  難不成,丞相的身份或者能力還不如你?

  但魏延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兀自沉浸在惱怒中。

  少時,便側頭過來,低聲耳語道,“安國,今夜你來督領將士們值守。”

  頓時,關興臉色一怔。

  年少有異才的他,一聽明白了,魏延這是要打算出城夜襲啊!

  不然,各部值守將士警覺了什么軍情,都是要稟報給主將魏延的,怎么可能輪到他來越俎代庖?

  雖說,趁著敵軍剛到立足未穩時夜襲,勝算很高。

  但對方的夏侯儒與郭淮都是軍中宿將了,寧無有防備?

  亦不由壓低了聲音,急切勸說道,“魏將軍,末將以為夜襲不妥,彼逆賊恐有防備。丞相令我等堅守城池即可,不宜節外生枝啊!”

  “嘿,無礙!無礙!”

  但魏延嘿嘿一樂,顧盼略帶自得的反駁道,“此便是定國征伐太少之故了,來,來,看此處。”說道此處,他便拉著關興對城外指點,“彼逆賊三面落營圍城,攻城器械在城南最眾,定會大軍嚴加守備。是故,其城北與城東兵力必然薄弱也!且如今北、東城門已然封死,他們又如何猜測得到我會從城北夜襲呢?”

  襲城北?

  關興沒有當即回答,而是垂頭凝眉而思。

  正如魏延所說,彼逆魏大軍圍城,以常理都不會覺得漢軍膽敢出城偷襲。

  尤其是,魏延并并不打算襲擊囤放攻城器械的城南。

  但問題同樣也有。

  從城北出去,只能依靠繩索綁著垛口垂下去。

  出去還可以一個個垂吊下去,但回來上城的速度那慢了。一旦事情不順而逆魏追擊,魏延怎么回來呢?

  “嗯,就這么定了!”

  但魏延根本不是與關興商量,而是在下令,“今夜安國多費心。”

  扔下這句話,他便轉身下城墻準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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