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軍來了嗎?
看著遠處的火光跟飄揚的戰旗,漠南都司的將士們臉上更多是寫滿了不可置信。
要知道他們并不知道沈憶宸北伐軍的行程,更不知道對方同樣派出了一支兵馬尋找蒙古騎兵隊蹤跡,想要替泰寧衛的袍澤們復仇。
說實話丁逸林派出幾路信使向后方求援,更多是給自己以及將士們一個心理安慰,他知道漠南部的主力兵馬接近于全軍出擊,沈元輔率領的北伐軍還不知道在哪里。
就算能得知消息馳援,準備、集結、出征、趕路等等過程中的耗時,等來到戰場的時候估計這場戰事早就已經結束。
結果誰能想到,真的有一支屬于大明的援軍,猶如神兵天降一般來到了衛拉特蒙古的邊境!
山東衛的戰馬數量并不多,不過這次趕過來的兩萬騎兵,是沈憶宸從北伐軍中抽調出來的半數戰馬,才讓他們做到了跟上漠南友軍跟蒙古敵軍的步伐。
隨著沖鋒陣型集結完畢,都指揮使韓斌橫刀立馬,朝著前方大聲號令道:“滅虜!”
“滅虜”二字是沈憶宸為這次揮師北伐制定的口號,源于戰略的最終目標不再是以往的戰勝韃虜,而是徹徹底底的消滅整個蒙古汗國存在的蹤跡,然后進行類似于南方的改土歸流,讓他們徹底消亡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聽到主將的號召聲音,山東衛的將士們同樣咆哮著回應道:“滅虜!”
兩萬人發出的聲音,足以撕破寂靜的夜空,同時讓被蒙古騎兵團團包圍的漠南部,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振奮跟希望。自己永遠不是孤軍奮戰,身后有著袍澤并肩作戰,有著一個強大的大明作為倚仗!
“明軍威武!”
傳統又熟悉的戰號聲音響起,伴隨著大地的猛烈震動,兩萬山東衛的兵馬用著勢不可擋的鋒芒,朝著蒙古兵馬沖鋒了過來。
這一幕讓大濟農納哈勒目瞪口呆,按照蒙古汗國得到的情報,沈憶宸那邊是準備揮師北伐,可受限于內亂跟漕運輜重問題,沒那么快趕到北疆馳援。
正因如此,蒙古兵馬才會四路出擊,并且突襲泰寧衛城進行斬首行動,就是為了激怒定襄侯郭登做出不理智的行為,從而搶在沈憶宸北伐兵馬到來之前,殲滅漠南部或者造成沉重打擊。
可以說從擊殺衛指揮使郭參那一刻起,戰略目標進行的就無比順利,明國漠南部的兵馬一路追擊到了衛拉特蒙古邊界,接下來只要完成最終的擊殺,那么整個漠南蒙古明軍將完全喪失戰斗力。
但為什么明國還有這么一支援軍到來?
“大濟農,恐怕是明國的北伐軍到了!”
遼東韃靼萬戶見到這種場景,當即朝著納哈勒吶喊了一句,只有明國宰相率領的北伐兵馬,才能湊出這么多的騎兵增援戰場,很明顯對方出征速度遠比之前預料的要快。
其實不用屬下告知,納哈勒也猜測到這支馳援兵馬來自何方。但現在的關鍵點在于,明國漠南部一萬多人已經被包圍住,吃掉他們只剩下時間問題。
要是這么讓明國漠南部逃脫,之前的一切部屬努力都等同于白費,還無法拿到戰功在父汗面前證明自己,要遠勝于那個備受偏愛的弟弟阿失帖木兒。
就在納哈勒猶豫不決的時候,博羅茂洛海已經策馬上千,朝他喊話道:“大濟寧,明國援軍已經提起了沖鋒速度,要盡快做出是戰還是撤的決策,否則腹背受敵的就是我們!”
博羅茂洛海畢竟跟隨在也先身邊征戰沙場快二十年,輪戰爭經驗遠不是納哈勒這種年輕后輩能比擬。戰或撤都接受,最忌諱的便是統帥優柔寡斷,一旦對方沖破防線,很有可能迎來兵敗如山倒的境地。
“博羅,你判斷明國援軍大概有多少人?”
夜間不比白天,星星點點的火把數目,很容易誤導做出錯誤判斷。想要得知大概的人數,就得從戰馬奔騰聲音以及大地的震動感進行判斷,這需要極其豐富的經驗。
納哈勒只能求助于博羅茂洛海,這里還也只有他能判斷出大概數目。
“不會低于兩萬人。”
博羅茂洛海當即就給出了接近數字,不得不說這名戰場老將,關鍵時刻確實展現出來了實力。
聽到明國援軍不會低于兩萬人,納哈勒臉上流露出凝重的神情,要知道他率領的遼東三萬戶跟女真三部聯軍,總過不過三萬余人。
目前被包圍住的明國漠南部就有一萬多人,再加上援軍兩萬人,從兵力上就已經超過了自己。哪怕算上博羅部目前剩下的八千人,單純在兵力上依舊弱后于明軍,這一仗真的能接嗎?
這些年大明實力的提升,已經潛移默化的影響到了蒙古人,換作是正統朝土木堡之戰前后,別說是雙方旗鼓相當的兵力,就算是以一敵二,敵三,蒙古人估計都不會放在眼中,認為漢人兵馬是可以隨意屠戮擊敗的對象。
可是讓納哈勒就這么放棄,他同樣有些不甘心,漠南明軍很明顯已經是強弩之末,只要再堅持一段時間便能把他們給徹底打垮,赫赫戰功就在眼前。
“大濟農,不能再等了!”
望著距離越來越近的明國援軍,性格相對比較沖動急躁的阿木爾,此刻也靠了過來大喊一句。
聽到這聲呼喊,納哈勒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然后他便下令道:“女真三部跟博羅部,一同抵擋前來增援的明軍,本濟農將率領遼東三萬戶擊潰漠南明軍。”
“成吉思汗的子孫,絕不退縮!”
納哈勒說的大義凜然,話語聽在博羅茂洛海的耳中,卻萌生出了一股“炮灰”的預感。
但事已至此,不管納哈勒的真實想法如何,戰場上面對敵人就得同仇敵概。只見博羅茂洛海二話沒說,當即號召一旁休整的部屬,集結朝著明國援軍對沖了過去。
與此同時女真三部的萬余人,同樣用著悍不畏死的姿態,與博羅部并肩作戰。他們這些年從外東北苦寒之地,來到了相對溫暖的衛拉特蒙古區域,并且納哈勒為了收買人心擴充自己勢力,對這群歸順的女真人很不錯。
漢人有句話叫做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女真三部納哈勒養了這么多年,該到他們玩命效力的時候,望著這兩支兵馬離去,納哈勒拔出了腰間的彎刀,朝著身旁最后的親衛隊喊道。
“杜爾伯特部的勇士們,我們只有擊垮眼前的明軍漠南部,才能獲得更大的地盤,搶奪更多的財產女人。難道你們愿意窩在遼東的苦寒之地,不想去爭奪更為豐美肥沃的牧場嗎?”
“不愿意!”
納哈勒本族的杜爾伯特部親衛,當即就用著狂熱的呼喊,回應著他們的領主。
要知道現如今蒙古九個萬戶,天圣汗也先親領最為強大的左翼三萬戶,占據著北疆最為水草豐密的草原。二濟農阿失帖木兒統帥右翼三萬戶,占據著河西走廊的綠洲地帶,還與關西七衛打得火熱。
唯獨納哈勒吃著“殘羹剩飯”,盤踞著以前女真跟韃靼部的地盤,還時時刻刻受到遼東軍的騷擾征討,日子過得非常艱難。
漠南蒙古稱得上是整個草原地區,最好的地盤之一,納哈勒早就對這塊地方垂涎三尺。如果自己能順勢殲滅明軍漠南部,等到把沈憶宸的北伐軍給打退之下,論功行賞這塊地盤大概率是自己的。
那么到時候納哈勒就有足夠的實力,去跟弟弟統帥的右翼三萬戶叫板,甚至能抗衡自己父汗也先的左翼三萬戶!
“殺了眼前的明君,漠南蒙古就是你們的!”
納哈勒直接開起了空頭支票,這句話背后的含義還有任意生殺予奪的意思,瞬間就刺激了杜爾伯特部戰兵的意志,很多人眼神之中已經流露出一股狂熱貪婪。
“長生天保佑!”
伴隨著戰號的呼喊,蒙古韃虜分為兩路分別迎戰,漠南部的丁逸林見到這種場景,心中瞬間就被屈辱感跟憤怒給填滿。
看韃虜這個架勢,真是把漠南軍給當做什么軟柿子,打算在阻擋北伐援軍的這段時間里面,用最快速度殲滅自己這一萬多人。
戰場上面就是放一萬多頭豬,想要短時間內搞定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況一萬多身經百戰的大明漠南將士。丁逸林不知道是蒙古納哈勒喝多了,還是對自己的實力抱有盲目自信,他做出了最為愚蠢的選擇!
“漠南的將士們,沈元輔派遣的北伐援軍來了,該輪到我們開始反擊了。”
“為了大明,為了漠南,為了戰死的同袍,殺出去!”
丁逸林沒有過多廢話,號令陣型打開一個缺口,然后率領著之前準備斷后的云中衛兵馬,直接朝著納哈勒統帥的杜爾伯特部戰兵對沖過去。
雙方兵馬此刻都戰意沖天,妄圖打倒對方成為這片土地的統治者,鮮血的飛濺、戰馬的嘶吼、痛苦的哀嚎,瞬間就響徹在整片夜空,戰場的局勢遠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殘酷!
遼東這邊戰場腥風血雨,河西走廊那邊同樣是戰云密布,東察合臺汗國不花汗,已經率領著五萬大軍沿著西域曾經的絲綢之路,來到了關西七衛中的哈密衛境內。
天圣汗也先在這里領著次子阿失帖木兒,為不花汗舉辦了隆重的歡迎儀式,同時召集了關西七衛的首領,一時間整個西域地區集結了接近二十萬大軍的規模,著實有些驚人。
要知道當年明英宗朱祁鎮親政,統帥的京營兵馬跟班軍加起來,也不過才二十來萬人,對外號稱五十萬大軍。現如今蒙古汗國單單一個西域,就已經集結了接近二十萬的戰兵,足以看出來這些年不僅僅是沈憶宸厲兵秣馬,蒙古人同樣枕戈待旦。
這么大的動靜,很難瞞過明朝的斥候,身處嘉峪關的忠國公石亨,第一時間便得知了蒙古韃虜兵力集結的消息。說實話這一年多時間下來,石亨過得可謂是十分憋屈,曾經他得到沈憶宸裂土封王的承諾,意氣風華領軍出征。
結果這一年多下來,就只踏出去嘉峪關一步,還硬生生被人給打了回來!
要知道土木堡之戰后,石亨可是率領著宗族子弟追殺韃虜數百里,還與沈憶宸一同馳援千里參與了遼東之戰,壓根就沒有把蒙古人給放在眼中!
現在出征一年多寸功未立,寸土未占,說出去著實是有些丟人。要不是朝中沈憶宸力挺,并且源源不斷保持著對西征軍的后勤供應,否則換作是任何一個傳統文官掌權,恐怕忠國公石亨早就被召喚回朝,并且不知道要吃多少彈劾。
更為離譜的是,東察合臺汗國跟蒙古汗國聯手誓師,西域方面韃虜的力量再度增強,僅有五萬兵馬的石亨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一步步收復關西七衛,讓西域故土新歸!
站在嘉峪關雄偉的城墻上面,忠國公石亨向西眺望著遠方,旁邊站著的是彰武伯楊信。一年多時間相處下來,雙方已經結下了深厚的友誼,畢竟勇者之間往往惺惺相惜。
“忠國公,又想著出關西征嗎?”
這一年多時間里面,忠國公石亨無數次站在城頭眺望西方,楊信不用猜都知道對方心里面想著是什么。只是奈何之前大明并沒有決定全力揮師北伐,得到了蒙古汗國支援的關西七衛,想要打下來就沒那么簡單了。
“當然,否則本公如何對得起沈元輔的厚望。”
石亨內心里面除了憋屈之外,還有就是一份無法報答恩情的愧疚。
畢竟沈憶宸對自己可以說仁至義盡,要是沒有他的力排眾議,恐怕整個石氏宗族跟一眾追隨多年的部下,都得打上亂臣賊子或者叛軍的烙印問罪。
有仇報仇是石亨的秉性,但同樣他有恩報恩,西征軍不能再這樣毫無進展,否則對不起沈憶宸扛住朝中壓力的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