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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8 清君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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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大殿前上千名官員站好隊列之后,在鴻臚寺鳴贊官的高呼之下,先行向明良帝朱見清行五拜三叩首大禮,這是代表著君臣身份有別。

  不過行禮完畢之后,并不是以往常規的議事或者奏樂,相反明良帝朱見清示意眾卿平身后,就從龍椅上起身走進了一旁的偏殿,等他再出來之際已經脫下了身上的龍袍,換上了一身學子身份的青衿。

  如果說之前文武百官,對皇帝是否真的會向沉憶辰跪拜行拜師禮,還有些不太確定的話,那么當這一身青衿的出現,就徹底坐實了師生身份。

  “天子以學生禮拜內閣首輔,真是開了大明先例!”

  “諸位同僚你們說這種架勢,像不像前朝的拜相,總感覺皇家此舉不似普通拜師那么簡單。”

  “這還用說嗎,官場事事背后皆有深意,看來以后幼帝跟元輔兩者是牢牢綁定在一起了。”

  “元輔未到而立之年便宰執天下,還擔任帝王師,大丈夫莫過于此!”

  各種驚嘆聲音在人群中不絕于耳,就連主管官員禮儀的殿前監察御史,面對這種情形都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確實相對來說太過于震撼,沉憶辰今日受皇帝這一拜,將徹底坐實他文官之首的位置,再無人可以與之爭鋒。

  就在眾官員議論紛紛之際,鳴贊官扯著嗓子再次高喊道:“禮樂起!”

  等候已久的太常寺司樂們聽到號令,渾厚的拜師禮樂曲隨即響起,此時一名禮部官員來到了沉憶辰面前,躬身領路道:“元輔,還請走到丹墀中央東側,面西而站。”

  東面放在古代是身份尊貴的一面,就好比官員站立方位以左為尊一樣。以往天子在的情況下,任何官員都只能西側站立,這一次沉憶辰卻可以用師者身份站立東側,等著皇帝過來行拜禮。

  “嗯。”

  沉憶辰輕輕點了點頭,然后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之下,緩緩邁動腳步站在了整個奉天大殿前丹墀廣場的正中央。

  望著眼前黑壓壓的文武百官,剎那間沉憶辰都有些愣神了,難怪帝王稱孤道寡容不得外人染指分毫皇權,確實這種權力帶來的欲望跟尊貴無與倫比。

  誰不想高居眾人之上,俯仰眾生?

  站在丹墀右側的忠國公石亨,看到處于中心位置的沉憶辰,心中有著一股說不出來的酸楚跟嫉妒。如果去年大行皇帝駕崩之時,能果斷堅決一點迎來外藩,那么今日站在這個位置的會不會是自己?

  不過在羨慕嫉妒恨之后,忠國公石亨的嘴角浮現出一抹狂妄的消息。曾經那些錯過了就錯過了,只要今日能起兵成功,別看沉憶辰現在受萬眾矚目,但站的越高跌的越慘,很快便會扣上一定權臣的帽子受萬眾唾棄!

  伴隨著沉憶辰的傲然挺立,禮部尚書胡濙適時向前跨出一步,用著低沉聲音喊道:“敢請事!”

  明朝的拜師禮謹遵唐制,得到了胡濙的舉辦指令,另外一邊的禮部官員引導著皇帝朝沉憶辰走去。與此同時,一大群宮女太監捧著束帛、壺酒、脯桉等等拜師六禮,跟隨在明良帝朱見清的身后。aishangba.org

  浩浩蕩蕩的人群就這么來到了沉憶辰的面前,特別是明良帝跟沉憶辰對視而立,這一刻仿佛高高在上的天子不再是朱見清,而是身為內閣首輔的沉憶辰!

  “學生受業于先生,敢請見。”

  明良帝用古禮雙手交疊向沉憶辰行禮,然后用稚嫩的聲音喊出了這么一句。

  大明中期歷經三代帝王,除了王振享受過一聲“先生”的稱呼,再無大臣能得此殊榮。哪怕身為經延主講師的緋袍大臣,也僅僅是用官銜的尊稱,皇帝不會稱之為先生。

  “某才不德,請君無辱。”

  沉憶辰躬身向明良帝回禮,對方依舊是按照漢唐的儀式步驟,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謙稱不才,希望不會辱沒了君王。

  “請子無辱。”

  拜師禮儀步驟,禮部官員這段時間已經教導過明良帝無數遍,哪怕他年幼依舊能按部就班的對答下來。

  這個“子”是尊稱,就好比“孔子”、“老子”的稱呼一樣,皇帝用著謙卑的姿態回應,期望自己的才華不會辱沒老師的名聲。

  聽到明良帝朱見清的這句話,沉憶辰一時有些感慨萬千,雙方都清楚這一場拜師儀式,某種意義上是一種政治妥協跟利益交換,皇家用聲名來換取沉憶辰的絕對支持。

  但沉憶辰開宗立派至今,除了擔任會試總裁受過拜師禮外,其他沉學弟子門生雖多,事實上更多是一種志同道德,算不得那種真正的師生身份。

  哪怕會試總裁的拜師禮,更多也是一種遵循慣例,真計較起來沉憶辰單獨收的第一名正式弟子,可能就是眼前的明良帝朱見清了。

  簡單的幾句對話完畢,接下來便是最為重要的一幕,只見侍從們把壺酒脩桉遞到沉憶辰的面前,明良帝朱見清舉起其中一杯香茗道:“學生見清,拜見先生!”

  伴隨著稚嫩的童聲,明良帝朱見清在沉憶辰的面前緩緩跪下,恭敬的行一拜一叩之禮。這等場景的出現,讓在場的文武百官們忍不住發出了驚嘆之聲,可能這一輩除了祭天祭祖的場景之外,皇帝跪拜大臣的畫面只有這一次。

  站在右側武將為首位置的成國公朱勇,近在遲尺的看著皇帝跪拜沉憶辰行禮,那掩蓋不住的激動跟驕傲神情,讓他身體都出現了微微顫抖。

  大明文武兩側,父子兩均站在了位極人臣的為首位置,雖說沉憶辰還未以文官掌武事封爵,距離曾經的夢想一門兩公侯差些火候。

  但能得到帝王這一拜,榮譽跟恩典實則已經不下于封侯晉爵了。

  家道昌盛如斯,成國公朱勇此刻心中已經無欲無求,假日時日定能比肩魏國公一脈!

  面對帝王這一拜,沉憶辰受了之后立馬側身避讓,然后從明良帝朱見清手中接過香茗象征性的品了一口。緊接著捧著脩桉的侍從靠了過來,沉憶辰從上面拿了一樣拜師禮,以示受幣,朱見清再度拜下。

  兩拜過后,便是禮部官員過來取酒壺修桉以東,沉憶辰再度受幣,明良帝朱見清行三拜大禮。

  到了這一步,基本上整個拜師禮屬于明良帝朱見清的儀式結束,接下來便是沉憶辰行五拜三叩還拜回去。

  帝王終究是帝王,師者身份之外,沉憶辰更多還是臣子。

  不過就在沉憶辰準備跪拜回禮的時候,一陣慌亂急促的鐘聲回響在整個紫禁城,讓在場的文武百官均是滿臉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理論上紫禁城內能聽到的鐘聲,只有提醒上朝的景陽鐘,但這個時候有些老臣突然想起,這口鐘還有另外一個用途,那便是在緊急時刻預警的!

  可問題是自從景泰元年過后,大明已經安安穩穩多年,況且京師重地還能出什么岔子?

  “誰這個時候敲響景陽鐘,打斷拜師大禮,該當死罪!”

  “景陽鐘不可能被胡亂敲響,定是宮中出了什么大事。”

  “能出什么大事,太后、陛下跟文武百官俱在這里,難道吾等還能全都渾然不知?”

  在場的朝臣們議論紛紛,不過大多數都沒有把景陽鐘敲響給當一回事,畢竟現在大明度過了京師守衛戰的危險時期,北方韃虜想要進攻京師,必須穿過漠南蒙古跟宣大兩條防線。

  邊疆都沒有傳過緊急軍情,難道韃虜還能神兵天降不成?

  相比較朝臣的疑惑不解,忠國公石亨此刻臉上浮現出一抹神秘笑容,只有他才清楚為何景陽鐘會被敲響,意味著自己的兵馬已經殺入了宮中。

  果然就在這一片喧嘩之中,一隊宮衛慌張無比的沖到了奉天殿前廣場,朝著明良帝朱見清稟告道:“陛下大事不好,有一隊兵馬從玄武門入宮,打著清君側的旗號朝奉天殿襲來!”

  清君側?

  聽到這個具有特殊含義的名詞,之前還不當一回事的文武百官,很多人立馬倒吸了一口涼氣,稍微有點政治斗爭經驗的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有人在拜師大禮這個關鍵時刻,起兵逼宮奪權了!

  瞬間眾大臣們就把目光集中到了沉憶辰跟石亨兩人身上,目前整個大明朝堂有實力起兵的,非他們兩人莫屬。可問題是到底誰才是起兵的一方,誰又是被“清君側”的一方呢?

  按照邏輯上來講,目前沉憶辰拜為帝王師,正處于出風得意的階段,沒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韙起兵干掉政敵。但站在天下大勢的角度上來看,石亨起兵的成功率極低,就算暫時清君側成功,后續也無法做到武夫獨權。

  兩人無論哪一方,目前都沒有起兵的必要。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幕,打消了在場文武百官的猜測,只見石亨“唰”的一下扯掉身上的麒麟勛爵服,露出里面全身甲胃道:“誅權臣,清君側,沉憶辰僭越不軌,妄自尊大受帝王一拜,還請太后跟陛下授命臣等匡扶江山社稷!”

  幾乎就是在石亨話音落下的瞬間,武官中石氏宗族子弟,紛紛拔出身上暗藏的佩劍擁立左右。這突然變故首先是讓在場眾大臣驚嚇在原地,回過神來后便是四散逃離,生怕出現兵亂誤傷到自己。

  “皇帝,快到母后身邊來,皇兒!”

  本來站在一旁觀禮的皇太后杭氏,臉上帶著驚恐萬分的神情拼命呼喊明良帝過去。雖然杭氏并不是朱見清的生母,但接近一年的撫育下來,終究還是不可避免的出現了母子親情。

  另外母憑子貴,這一點痛失愛子的杭太后無比清楚,要是明良帝朱見清出現個什么三長兩短,最有幾率即位的便是沂王朱見深。

  想想看朱見深父皇被害,皇位被奪,他即位后會如何看待景泰帝的遺霜?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杭太后第一時間都要保障明良帝朱見深的安危。

  只是年幼的明良帝朱見清,混亂之中并沒有注意到母后的呼喊,他小小年紀更是第一次遇見朝臣起兵逼宮的場景。恐慌害怕之下,本能反應讓他選擇距離自己最近的人依靠。

  很明顯,正在接受拜師禮的沉憶辰,就是距離明良帝朱見清最近的那個人。

  只見明良帝朱見清死死的抓住沉憶辰朝服衣擺,臉上的神情驚恐無比。面對皇帝都這般神態,沉憶辰沒有去在乎石亨的動作跟言語,相反緩緩蹲下身來用著極其溫和的語氣說道:“陛下不用害怕,臣在這里一定會護你周全。”

  說罷,沉憶辰也不在乎什么君臣有別,伸手輕輕的拍撫著明良帝朱見清的后背,臉上還擠出一抹溫暖的笑容。

  本來明良帝朱見清抓住沉憶辰衣擺的行為,僅是在恐慌之下本能的行為,對于沉憶辰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情感,甚至還可以說在曹吉祥的影響下存在著懼怕。

  但這一抹笑容跟溫和的話語,徹底顛覆了明良帝之前的印象,讓他不自覺的產生一種依靠感。

  “石亨,你這是舉兵造反,罪當誅九族!”

  趙鴻杰怒吼一聲,當即拔出了腰間的繡春刀對準了石亨跟石氏宗族將領。

  并且伴隨著趙鴻杰的動作,埋伏在奉天大殿周圍的錦衣衛們魚貫而出,很快就聚集成一團跟石亨的人手對峙起來。另外成國公朱勇等一眾勛戚武將,在都督朱儀號召之下集結起來做出自保之勢。

  短暫的混亂之后,奉天殿前廣場形成了四方主要勢力,分別是以成國公為首的武勛,沉憶辰護住的明良帝跟皇太后,以及最主要兩方對峙的趙鴻杰錦衣衛跟石氏宗族將領。

  到了這一刻,再怎么懵圈的朝中大臣,也逐漸看清楚了場上局勢。皇帝拜師禮的背后,實則各方勢力早就做好了動手的準備,往日朝堂的平靜不過是假象,他們等待的就是今日這個時機!

  可問題是這次宮變,到底誰才能笑到最后,皇帝又會把誰給定義為亂臣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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