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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7 人心思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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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命還是人為?

  聽著大公子朱儀的詢問,沈憶宸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畢竟古代的醫療條件水平擺在那里,發生任何情況都有可能。不過從景泰帝朱祁鈺病榻上提及皇太子朱見濟葬禮,那相對穩定的情緒能看出來,應該不是屬于突然暴斃的那種。

  「事可一而不可再,有過上次皇太子朱見濟遇險的先例,我相信陛下會做好萬全的準備,大概率還是天命。」

  沈憶宸最終給出了自己的推理答案,歷史上皇太子朱見濟的死亡同樣是一樁懸案,事后也沒有出現大張旗鼓的調查行動,可能就是家族遺傳的早夭基因吧。

  「向北,我總感覺暗處有著一方勢力在推動局勢發展,對付起來比忠國公石亨還棘手。」

  大公子朱儀感嘆了一句,忠國公石亨別看掌控重兵,手段謀略卻始終處于武夫的莽撞階段,但凡不是遇到亂世或者大變之時局,能被朝廷中的文官給硬生生玩死。

  可是這一次謀害皇太子朱見濟的幕后勢力,直到目前為止沒有露出一絲的馬腳,著實讓人有些防不勝防。

  「已經快到了攤牌的時刻,估計這方勢力隱藏不了多久。」

  沈憶宸淡淡的回了一句,如果說景泰帝朱祁鈺的身體撐不下去,就能得知這一方勢力到底是誰,以及他們想要做些什么。

  閑聊了幾句后馬車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公府,一夜未睡的沈憶宸倍感疲憊,簡單的交代卞和注意時局變化后,倒頭就睡去了。

  此時京師的其他官員,卻陷入了一種人心惶惶的階段,誰也沒料到冊封皇太子大典前夕,會出現朱見濟薨逝的情況。并且從昨夜京營兵馬瘋狂調動的結果來看,景泰帝朱祁鈺很有可能掌控不了大局,要真出現什么兵荒馬亂的場景,那就得提前考慮該如何站隊了。

  主管祭典的禮部大堂內,尚書胡濙高坐在正位上,吩咐著部屬制定皇太子葬禮流程。除了禮部的官員外,戶部尚書王直以及閣臣賀平彥、楊鴻澤等人紛紛齊聚于此,商議著如何應對即將要到來的大變之局。

  「陛下通過司禮監下發圣諭,要隆重操辦皇太子葬禮,雖然還未正式舉辦冊封大典,但依舊按照太子禮儀規格。至于謚號本官認為可定「懷獻」兩字,取其懷念寬厚之意,不知諸位同僚意下如何?」

  禮部尚書胡濙對于皇太子朱見濟的葬禮規格跟謚號,征詢了一下大堂內閣部大臣的意見。

  「吾等沒有異議,一切由大宗伯做主就好。」

  吏部尚書王直代表屋內眾人表達了意見,死人的禮數標準跟謚號是做給活人看的,天底下可能唯一在乎這些的就是景泰帝朱祁鈺。

  但問題是從宮中傳來的消息看,皇帝身患重病很有可能撐不下去,那么一個早夭的太子,就更變得無足輕重。

  「好,那就這么定了。」

  胡濙點了點頭,其實他也就是走個流程,利用商議皇太子葬禮的借口,來名正言順的討論些其他事情。

  「想必諸位已經得知了昨夜京師的動蕩,陳元輔、忠國公、以及沈中堂三人調動京營兵馬,鬧出了一場兵圍紫禁城的好戲。」

  「特別是忠國公跟沈中堂,完全沒有走票擬批紅的流程,屬于私自調動京營兵馬,不知諸位如何看待這件事情。」

  胡濙不緊不慢的拋出話題引子,官海沉浮幾十年讓他習慣于不把話說的太滿,更不會去當那個出頭鳥。如果誰心中有意見想法,自然就會接話順著說下去。

  果然當胡濙的話音落下之后,楊鴻澤就義憤填膺的回道:「此乃權臣亂政之舉,吾等身為文人深受皇恩,絕不能容許篡權事件發生,還請大宗伯奏稟陛下明正典刑!」

  結果沒想到楊鴻澤這邊剛說完,賀平彥就冷哼道:「如今連陛下的面都見不到還如何奏稟,石亨、沈憶宸之流敢如此猖狂行事,必然是有恃無恐。」

  「本閣部認為大宗伯應該做好最壞的打算,關鍵時刻撥亂反正,匡扶大明的江山社稷!」

  其實這些年賀平彥的心中,一直都與楊鴻澤不怎么對付,認為對方是個讀傻了的書呆子。只不過礙于舅父王直的顏面跟勸說,這才委曲求全共同攜手合作。

  這份不滿的爆發點,就在于楊鴻澤數次在朝政大事上站隊沈憶宸。要知道雙方不僅僅是政敵,還有著多年的私人恩怨,你不趁機去整死對方也就罷了,還出手相助,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從那以后,賀平彥跟楊鴻澤兩人就貌合神離,哪怕依舊同屬于文官集團,卻各自行事。

  賀平彥說的最壞打算,在場眾人皆心知肚明,那就是在景泰帝朱祁鈺駕崩之后,果斷擁立沂王朱見深即位,把天下局勢給拖回到正軌上,并且還能獲得從龍之功。

  只要朱見深能繼承大統,那么皇太后就能從慈寧宮出山主持大局,全面清算打擊景泰帝一黨。新貴如石亨,心腹如沈憶宸,到最后免不了落得個身死人滅的下場。

  聽著賀平彥的激進言語,胡濙跟王直兩人卻默不作聲,他們身為歷經數朝的老臣,見識過太多的潮起潮落。如今都已經到了人生的暮年階段,去跟石亨以及沈憶宸這種「后生」玩命,稍有不慎就會賠上身家性命,值得嗎?

  沉默許久之后胡濙才開口道:「平彥,你的急切心情本閣部能理解,但事態還沒嚴重到權臣篡國的地步。治大國如烹小鮮,很多事情得徐徐圖之。」

  「徐徐圖之黃花菜都涼了,石亨、沈憶宸就差沒把竊國大盜四字寫在臉上,大宗伯認為到了兵臨城下的時候,還有力挽狂瀾的機會嗎?」

  一向保持著偽君子形象的賀平彥,此刻卻完全爆發宛若癲狂。俗話說既生瑜何生亮,當年身為京師青年領袖一時風頭無兩,卻被橫空出世的沈憶宸給硬壓了一頭。從此雙方的差距越來越大,到了只能望項其背的地步。

  賀平彥的心中非常清楚,主動參與儲君大戰可能是自己這一生,唯一一次能戰勝沈憶宸的機會,錯過了就將永遠的成為失敗者。

  結果高高在上地位尊崇的文官領袖,卻在關鍵時刻舉棋不定,沒有匡扶社稷的決心跟勇氣,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放肆,豈能這般與大宗伯說話!」

  坐在一旁的天官王直當即呵斥了一句,賀平彥是他的親外甥,從小看著長大打算繼承官場衣缽的,怎么現在連最基本的禮數都不懂了。

  聽著舅父的訓斥,賀平彥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他知道雖然在排位上王直是文官之首,但實際上胡濙才是真正的無冕之王。

  只能強壓著心中的不忿道歉:「大宗伯,是晚輩冒犯了,還請大人不記小人過。」

  「無妨,誰都有年輕氣盛的時候。」

  胡濙擺了擺手,并不在意賀平彥的言語冒犯,他知道對方被沈憶宸壓了這么多年心中憋屈。可問題是沈憶宸從這些年的表現來看,完全可以稱之為百年不世出的天才,輸給他不是很正常?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楊鴻澤卻加入勸說道:「大宗伯,其實賀中堂言之有理,石亨、沈憶宸無召調兵很明顯是想要掌控朝局,擁立自己心儀的儲君,或者說未來的新君。」

  「一旦讓他們謀劃成功,大明社稷將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從此武人當閥亂世。」

  「吾等身為文人,當胸懷家國天下,保太平盛世,還請大宗伯力挽狂瀾!」

楊鴻澤秉性就是公私分明,哪怕與賀平彥很多方面不對付,可在維護禮法傳承跟  官場規則這點上,雙方是站在同一立場的。

  如果胡濙不率領著文官集團加入「戰場」的話,那么未來官場將成為武夫的一言堂,新君淪為權臣的傀儡,不敢想象天下將會變成何種境地。

  面對楊鴻澤的勸說,胡濙的神情愈發凝重了起來,他確實不想跟石亨以及沈憶宸正面對抗,但他也同樣意識到局勢已經到了臨界點,自己再選擇袖手旁觀下去,朝堂必然會被石亨或者沈憶宸掌控。

  沈憶宸還好說點,哪怕政見不和,至少是個胸懷家國天下之輩。石亨就是個徹徹底底的獨權武夫,朝政要是掌控在他手中,必然會走上窮兵黷武的道路。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自己這一生效命了大明六代帝王,看來還是得有始有終。

  思索半響,胡濙重重嘆了口氣,朝著一旁的王直說道:「大冢宰,我這就前去入宮面圣,勸說陛下復立沂王。你想辦法去慈寧宮拜見上圣皇太后,危難之際只有她老人家站出來,才能令天下信服。」

  哪怕再怎么號稱后宮不得干政,事實上皇太后孫氏依舊掌控著至高無上的法理權。別的不說,單單就一條她可以在國君交替時期,用皇帝的名義代發圣旨,就能稱之為大殺器。

  現在皇帝已經無法掌控大局,那么看管慈寧宮的宮衛必然人心思變,以王直吏部天官的身份進去拜見,應該不是什么難事。

  論兵馬,胡濙很清楚文官集團,肯定是多不過石亨跟沈憶宸,那么就只能用法理大勢去威壓!

  看著胡濙最終還是選擇「入場」,賀平彥表面上一副激動不已的模樣,嘴角卻在不經意間微微上揚。

  一朝天子一朝臣,屬于老臣的時代很快就要過去了。

  背地里暗流涌動,明面上大明進入了國喪時期,由于朱見濟薨逝的過于突然,壓根就沒有建造陵寢,只能暫時停靈在東宮,另外一邊工部加班加點的在京師西山建造太子墓。

  按照禮儀規格,皇帝以日易月,為皇太子服齊衰十二日。另外文武百官素服入臨文華殿,為皇太子守靈三日,天下百姓停大小祀事及樂十三日,停嫁娶三十日。

  不過皇太子朱祁鈺的喪禮,卻讓文武百官人心惶惶,原因就在于從始至終景泰帝朱祁鈺沒露過面,這就等同于坐實了坊間傳聞,皇帝傷心過度身染惡疾,已經重病不起到了油盡燈枯之際。

  一個沒有子嗣的皇帝,就如同沒有牙齒的老虎,如果說最開始是高層重臣想要謀取新君從龍之功。那么到了后來就連中低層官員,都開始紛紛站隊想要找條后路,整個朝堂的局勢愈發混亂了起來。

  這種情形就如同歷史上南宮政變前夕一樣,皇帝的權威性降至了冰點,景泰帝朱祁鈺這一脈注定絕嗣,已經沒有人愿意繼續吊死在這一棵樹上。

  「向北,陛下他還沒有做出抉擇嗎?」

  十二日除服祭拜結束后,文華殿外趙鴻杰拉住了沈憶宸,神情有些急切的詢問了一句。

  「沒有。」

  沈憶宸淡淡回了一句,后續他同樣面圣過一回朱祁鈺,皇帝意識還算清醒,但身體狀態卻呈直線下滑,已經差不多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沒有再恢復反轉的可能性。

  但哪怕就是如此,朱祁鈺卻始終沒有松口,就如同歷史上皇太子朱見濟薨逝,朝臣無數次請求皇帝復立沂王,朱祁鈺到死都沒有答應一樣。

  可能是對于皇子的思念之情沒有放下,也可能是對于自己斷后絕嗣的不甘心,一旦做出了過繼的抉擇就沒有后悔的余地,他還抱有著某種不可能的心理僥幸。

聽到這聲回答,趙鴻杰緊皺眉頭道:「向北,宮外忠國公石亨調兵遣將想必你已經知道,他秘密接管了停留在通州府的襄、趙二王,恐怕打著迎立外藩  的主意。」

  「另外我得知前些時日,吏部尚書王直秘密進入慈寧宮覲見了上圣皇太后,意味著朝中文官們開始行動了。」

  「如果再拖著不舉辦過繼跟冊封大典,萬一陛下賓天了,那咱們就陷入劣勢之中了啊。」

  沈憶宸的兩計完全靠著景泰帝朱祁鈺「嗣父」的身份,來獲得法理正統性。要是朱祁鈺賓天了都沒有舉辦過繼儀式,那沈憶宸就得擔任徹徹底底的權臣,才能靠著強硬手段扶植新君上位。

  「我知道。」

  感受到趙鴻杰的急切,沈憶宸點了點頭,然后回道:「今日皇太子出殯除服,陛下應該會面對現實,我這就去乾清宮面圣,確實不能再拖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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