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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 蕩平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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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商輅談及麓川,沉憶辰就沒有開始那么澹定了,立馬起身接過這一封云南布政司的公文。

  正統十三年靖遠伯王驥提督軍務,都督宮聚為總兵,率南京、云南、湖廣、四川、貴州土漢軍十三萬討伐,甚至后續還征調了北方寧夏邊軍。

  算上各類輔兵跟民夫,以及敕令的木邦、緬甸、南甸、千崖、隴川等宣慰使,用傾國之力來形容毫不夸張,本打算一勞永逸的解決掉麓川這個頑疾。

  結果萬萬沒想到,經歷了最初的勢如破竹之后,思機法率領土司兵馬退入緬北深山老林之中,氣候跟后勤因素對明軍造成了很大的傷亡跟壓力。

  再加上北方出現了土木堡之變,南征軍被太后跟于謙諭令盡快馳援京師,無奈之下靖遠伯王驥只能跟當地部族盟約,立石以金沙江為界線,誓曰:“石爛江枯,爾乃得渡。”

  但問題是麓川付出了幾代首領性命,被打成狗后都各種反復橫跳,現在盟約頂個屁用。很快當地土司部落,就擁立思任法之子思祿再次舉起叛旗,占據了大明孟養宣慰司。

  單獨占據孟養宣慰司,其實大明是能接受的,畢竟盟約實質就是明朝退出緬北地區,并放棄實際控制權,來換取暫時的和平。

  不過趁病要命的道理,土司南蠻經歷過這么多年儒家教化,也是學了過去。

  這不看著大明迅速崩壞衰落,就與緬甸阿瓦王朝眉來眼去,得到了對方的支援。并且由于戰爭的失利,讓大明在西南土司心中威望大減,各地部族紛紛蠢蠢欲動起來。

  云南布政使強調,如果大明再不派重兵進行征討鎮壓,恐怕現在的麓川孟養之地,就會成為大明第二個安南。

  事實在歷史上,由于明軍從緬北的退出,那塊地盤后來被緬甸東吁王朝侵占,從此再也沒有回歸大明的版圖。

  云南布政使上疏的奏章中,除了對于麓川局勢的擔憂外,沉憶辰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他就是當初在明朝四夷館擔任通事翻譯一職,并且還有著質子身份的孟凡。

  第三次麓川戰役結束之后,當時滿朝文武皆認為西南邊患已經平定,應該放這些接受過王道教化的質子回歸故土,讓他們傳播跟宣揚大明文風。

  那時候沉憶辰本想要動手誅殺孟凡,可是后來想通了,麓川的反復叛亂根本不是殺一個人,就能夠改變結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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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孟凡,依舊會出現張凡、李凡,時勢造英雄。

  這一次麓川卷土重來,擁立思祿上位的土司重臣中,就有孟凡的名號。

  “向北,麓川之事你如何看待?”

  商輅看著陷入沉思中的沉憶辰,開口詢問一句。

  “很多年前我曾與一個麓川質子說過,只要他們膽敢行反叛之事,大明必將兵鋒所指,蕩平不臣之人!”

  “這句話今天依然有效。”

  沉憶辰冷冷的說出這句話,身上的那股殺意是商輅從未感受過的氣勢。

  改土歸流靠的從來不是什么王道教化,而是鮮血跟殺戮,麓川將會付出滾滾人頭的代價,最終徹底的納入大明版圖之內!

  商輅跟沉憶辰討論著朝政的同時,遙遠的漠北瓦刺瓦刺營地中,太師也先坐在火爐面前,臉色卻是冷若冰霜。

  他的身后站著蒙古阿剌知院,見到太師這副狀態,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道:“太師,既然勐可對于我們如此重要,那必然不能讓他陷入明國之手。”

  “大同那邊傳來了消息,勐可受了箭傷停留休養了幾日,要在三日后才會率領韃靼使團啟程前往京師,這可能是我們截獲回來的最好機會!”

  法統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可無論是對于大明,還是對于蒙古,都仿佛是懸在頭上的一把利劍。

  太師也先乃草原百年不世出的梟雄,卻因為沒有黃金家族的血脈,只能靠著強權去號令蒙古諸部。這種威壓優勢時候很有效,諸部莫敢不從,到了劣勢時候就分崩離析,亂成一團!

  遼東寧遠衛城一戰,已經把這種劣勢給展現的淋漓盡致,面對未知數量的明軍進攻,人人心懷鬼胎不肯損兵折將去當那個炮灰,寧愿把瓦刺中軍給賣了。

  勐可要是落入明國手中,蒙古諸部將會就此四分五裂。

  聽著阿剌知院的建議,也先目光依舊放在熊熊燃燒的爐火上沒有出聲。

  可能是感覺到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阿剌知院再次進言道:“明國有一句話叫做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勐可關系著蒙古內部穩定,是時候該讓朱佶出手了!”

  太師也先沉默的原因,就在于勐可已經被明軍送入到大同防線之內,想要把他奪回來只有兩種方法可以選擇。

  要么就如同當初進攻明國京師一樣,率兵強行突破大同防線,靠武力奪回皇太子勐可。不過蒙古諸部在京師一戰中,同樣傷亡不低,寒冷冬日想要攻陷大同防線成功幾率不高。

  就算最終達成目標,也先可以預料到傷亡將會非常驚人。

  另外一方面,就是靠著奸細內鬼里應外合,從朱佶駐防的義州衛越過大同防線,殺明軍護衛兵馬一個措手不及,這樣能以最低傷亡重獲皇太子勐可。

  可是這樣做的話,毫無疑問將暴露朱佶的身份,一個打入敵軍高層的內鬼價值,不低于一支軍隊的含金量。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也先不會讓朱佶奸細身份曝光。

  “太師,再不做定奪,等勐可押送到京師之后,就再無機會!”

  阿剌知院有些急了,以往那個殺伐果斷的太師哪里去了,難道遼東寧遠衛城的失敗,讓也先的心氣神都丟了嗎?

  “派人通知朱佶,本太師準備率兵從義州入關,奪回皇太子勐可。”

  “另外安排好明國皇帝啟程回京,我軍就跟隨在他御駕后面,等大同總兵郭登迎接的時候,就是我們動手攻陷義州的時機!”

  只能說不愧為蒙古百年世出的太師也先,他不僅僅是安排了從義州截獲皇太子勐可的計劃。而且為了保證成功率,還借此時機送明英宗朱祁鎮回京,吸引大同總兵郭登的注意力。

  不管朱祁鎮有多么喪權辱國,乃至于丟掉了大明皇帝的頭銜。但只要他還有當朝皇太后為嫡母,有著太上皇的身份,郭登就不可能有任何怠慢之舉。

  “太師英明!”

  阿剌知院自然是領悟出來,利用明國皇帝做掩護,入關奪回皇太子的成功率將大大提升。

  可讓他更為敬佩的還在后面,也先澹澹的補充了一句:“切記囑咐伯顏帖木兒送行的時候,一定要用天子之禮,尊朱祁鎮為明國皇帝!”

  自從朱祁鎮北狩之后,哪怕從明朝那邊得知了新君登基,曾經的大明天子已經淪為太上皇。蒙古瓦刺部落這邊,依舊不承認朱祁玉為新君,尊朱祁鎮為明國皇帝,行臣子禮。

  這是也先內心尊重朱祁鎮,或者說被他的人格魅力給感染了嗎?

  《明史》上是這么記載,然而實情絕不會如此,一個被俘虜的手下敗將,為了茍且偷生不惜叩關叫門,怎么可能會得到也先這種梟雄敬仰?

  他堅持尊崇明英宗的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挑起大明王朝的內亂,把朱祁鎮反復洗腦確信自己皇帝身份,好回去爭奪朱祁玉的皇位!

  就如同沉憶辰與韃靼部脫脫不花和議,想要挑起蒙古內亂,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計謀,不僅僅是漢人會玩,蒙古人入主中原百年,同樣會玩!

  “是,太師!”

  意識到背后謀略的阿剌知院,臉上露出一抹興奮的笑容,你明國不是想要借助勐可的質子身份嗎,現在把前任皇帝這個燙手山芋丟回去,看你們又該如何處理!

  就在阿剌知院準備掀開帳門離開的時候,也先突然開口道:“從現在開始把摩羅給帶走,找草原上最好的老嬤照看她跟腹中胎兒。”

  “我明白。”

  望著阿剌知院離去的背影,太師也先自言自語喃喃了一句:“希望生下的是個男兒。”

  另外一邊明英宗朱祁鎮的營帳中,隨著明軍戰場上的節節勝利,讓他在瓦刺營地中禮遇同樣上升。哪怕太師也先現在也不會隨意威脅壓迫,平日里都是行臣子禮商議請命。

  至于看守他的伯顏帖木兒,那更是把自己視為大明天子的奴仆跟忠犬,尊敬程度甚至超過了對待太師也先,屬實做到了“反客為主”。

  如今的朱祁鎮,已經擺脫了當初蒙古大營中,被沉憶辰拋棄的絕望,愈發憧憬著能早日回到京師。

  朱祁鎮并不知道太師也先的計劃,他正如同往常一樣坐在書桉前,讀著蒙軍當初特意為他搶奪回來的書籍。要知道冬季草原白茫茫一片,幾乎沒有任何娛樂活動可言,只能沒事看看書打發一下時間。

  帳篷內摩羅正在烹飪著食物,對于這個太師也先強塞的蒙古女人,從小接受帝王教育的朱祁鎮知道對方打著什么主意,他曾第一時間拒絕過“和親”。

  可是胳膊擰不過大腿,表面禮節上也先可以給朱祁鎮尊重,事關軍國大局就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隨著慢慢相處下來,朱祁鎮逐漸接受了摩羅的存在。畢竟相比較袁彬跟哈銘這兩個錦衣衛糙漢子伺候,有個女人來陪伴的感覺明顯要好多了。

  不過就在此時,伯顏帖木兒興高采烈的沖進了營帳,對于這個蒙古將領別的朱祁鎮都感覺挺不錯,唯獨這不通禮數的破門而入方式,他始終難以習慣。

  但接下來伯顏帖木兒的話語,瞬間打消了朱祁鎮心中不悅,甚至讓他滿心狂喜!

  “陛下,太師已經做出決斷,命我送你回明國京師,今日就可啟程!”

  可能是驚喜來的太過于突然,朱祁鎮拿著書籍呆呆望著伯顏帖兒木,仿佛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太師真的愿意讓朕回京?”

  “當然,現在可以收拾行李,臣護送陛下從大同府入關!”

  得到伯顏帖木兒的再次確認,朱祁鎮扔掉手中書籍,激動的直接跳了起來。然后趕緊朝著營帳外的袁彬喊道:“收拾朕的物品,吾等要回京師了!”

  其實不用朱祁鎮說,站在營帳外面的袁彬跟哈銘兩人,早已聽到了伯顏帖木兒的傳話。

  只見他倆熱淚盈眶進入帳中,躬身祝賀道:“臣恭喜陛下回京!”

  說罷,兩人開始收拾些朱祁鎮的個人物品,為回京路上做準備。

  看著忙碌的袁彬跟哈銘兩人,朱祁鎮神情有些恍忽,仿佛有種不真實的錯覺。對比之下伯顏帖木兒臉上就寫滿了傷感,這段時間與明國皇帝的相處,讓他徹底臣服于對方的學識跟人格魅力。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不想朱祁鎮回去。

  “陛下,此次回京,莫忘了臣下。等來年瓦刺使團朝貢,臣下一定前往京師叩見陛下!”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伯顏帖木兒兩行熱淚流下,那股真情實感映襯著朱祁鎮仿佛不是北狩之君。

  “伯顏,等來年你去京師朝貢,恐怕拜見的不是朕,而是新君了。”

  看著伯顏帖木兒這副模樣,朱祁鎮心中也不由傷感起來,北狩時日這名蒙古人,對自己確實畢恭畢敬,做到了臣子本分。

  “陛下,今日就算你家兄弟做了皇帝,可那個皇帝位置始終還是你的。”

  “回京之后就把皇帝位置坐回來,依然是我瓦刺之主,等我這里安定內部事宜之后,就表投于你!”

  伯顏帖木兒這段話說的非常直接,只要朱祁鎮能做皇帝,瓦刺依然是大明藩邦,自己就臣服于大明,這份真心實意堪稱是天地可鑒!

  只是還沒等朱祁鎮心生感動,阿剌知院就徑直從外面走了進來,身后還帶著幾個蒙古壯婦。

  “陛下,摩羅自幼身體孱弱,這次就不跟你回京了,太師說讓她在草原好好修養。”

  說罷就大手一揮,不顧摩羅的反抗,幾名壯婦直接把人給帶出了營帳。

  這一幕情景逆轉,直接把朱祁鎮驚呆在了原地。哪怕他對于這個蒙古女人最開始是抗拒的,可一夜夫妻百日恩,小半年相處下來怎么也不可能讓皇帝的女人留在草原吧?

  更重要的是,摩羅還懷了龍種,她要是留下后續將帶來許多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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