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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8 班師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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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統十三年十一月十六日,沉憶辰率領的馳援軍抵達了熟悉的大沽海防口。

  大沽千戶章巖磊,面對這浩蕩的大明艦隊,現如今已經徹底麻木了。

  如果一定要說心境上有什么變化,那便是對沉憶辰最初的畏懼警惕,變成了崇拜跟敬仰。如果沒有當初福建兵馬無召赴京,然后前往塞外馳援土木堡,現在大沽口還能不能插著大明的旗幟,恐怕都將成為一個懸念。

  碼頭上面除了千戶章巖磊外,還有原親征軍參將,現京衛指揮使俞華致,山東衛都指揮同知韓斌、十營團騎兵守備將軍武銳等人,齊聚在碼頭上迎接著沉憶辰回京。

  待到沉憶辰從甲板踏上碼頭上的那一瞬間,黑壓壓的單膝跪倒一片,他們紛紛行大禮道:“末將拜見沉督憲!”

  沉憶辰離開京師的這月余時間,不僅僅是官場發生了巨大變化,軍隊同樣如此。

  南征軍主力的到來,徹底改變了當初京師武力劃分,靖遠伯王驥超越了沉憶辰,成為了最有實權的統帥。提督各營兵馬的于謙排在了第二,十營團在各布政司勤王軍抵達后,同樣完成了補缺跟擴編。

  至于曾經京師三大營的編制,已經完全淪為了歷史。

  當然,朝廷對于靖遠伯王驥的提防跟戒備程度,就遠遠不如當初的沉憶辰。

  畢竟這不是王驥第一次掌控大明帝國的半壁江山兵馬,他已經證明了自己對于皇室的忠誠,稍顯不同的是這次半壁江山,從南方換成了北方罷了。

  但是讓韓斌等人感到難受的是,不知為何南征軍跟勤王軍,好像對自己這支最初抵達京師的馳援兵馬抱有敵意,認為他們動機不純,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忠君愛國。

  除了南征軍的敵意外,哪怕在十營團中,福建跟山東衛兵馬,也遭受到了排擠跟區別對待。甚至軍中盛傳京師守衛戰后,他們會第一時間遣返原籍,以防有不軌之舉。

  韓斌不知道這些言論怎么來的,畢竟以他的級別跟武將身份,遠遠觸碰不到大明權力中樞。

  他唯一能想到的點,那就是馳援軍上面沒有統帥罩著,才會被人看輕。現在沉督憲從遼東歸來,自己等人也終于有了主心骨,看看偌大京師誰還敢說三道四!

  “甲胃之士不拜,本官曾經說過的東西,這么快就忘記了嗎?”

  望著這齊刷刷拜倒一片的場景,沉憶辰并沒有那種“萬眾臣服”帶來的權力滿足感,相反大聲朝著韓斌等人呵斥了一句。

  面對突如其來的呵斥韓斌等人愣住了,要知道這段時間京師高官多如狗,而且隨著武將勛戚的大量陣亡,大多是讓文官去節制諸營兵馬。

  導致無論是南征兵馬還是營團京軍,見到這么多緋袍文官,不管認識不認識,只能卑躬屈膝的行禮問好,生怕會得罪什么大人物,逐漸就養成了一種習慣。

  畢竟相比較武將的粗放,文官更講究這些繁文縟節,失禮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哪怕土木堡之變僅僅只過去幾個月,以文馭武的弊端就已經開始慢慢凸顯出來了,望著文尊武卑的方向急速前行。

  “是,末將知錯!”

  韓斌等人大聲承認錯誤,然后齊刷刷站起身來,朝著沉憶辰抱拳行禮。

  見到這一幕后,沉憶辰臉上才浮現出一抹笑容,然后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們的臂膀,詢問著近況以及將士們戰后照顧的如何。

  “受傷的弟兄們得到了妥善醫治,陣亡的弟兄們也火化收殮了尸骸,等待我們歸鄉的時候就帶他們回家。”

  聽到韓斌的回答,沉憶辰點了點頭道:“好,到時候我會撥付一筆撫恤金過來,切記后續還要安撫好陣亡袍澤的親人。”

  “是,末將銘記在心,弟兄們都準備好回去了。”

  “朝廷下達回鄉旨意了嗎?”

  沉憶辰有些疑惑的問了一句,他接到的圣諭是即刻率領大軍返回京師,從文字上表面意思理解,京師依然急切需要兵馬回師,否則大軍暫時駐守在遼東更為穩當。

  另外成敬的私信中,也間接表明了景泰帝朱祁玉,需要沉憶辰率領大軍回來對壘勛戚大臣,按理說不會在這種時候,自相矛盾的讓山東福建兵馬盡快回鄉。

  “呵,南征軍跟勤王軍那群人,壓根沒把我們當自己人看待。也不想想京師守衛的時候,是誰在與韃虜們九門血戰,現在仗打完了就翻臉不認人,覺得咱們是來造反的了!”

  韓斌畢竟官至都司級別,已經有些官場的穩重跟隱忍,站在旁邊的孟大卻忍不住直言相告。

  他本就是底層把總出身,當初沉憶辰視察福州三衛軍營,就是孟大站出來當出頭鳥,現如今成為了衛指揮使,卻依然有著一股草莽氣息。

  什么?

  聽到孟大的話語,沉憶辰這時候臉上寫滿了驚訝,他本以為自己總督遼東這段時間,京師這些山東福建馳援軍,將享受到功臣待遇,再也不會有人把他們視為無召赴京的“叛軍”。

  結果沒想到一番血戰下來,異樣眼光依舊沒有變化,豈不是讓將士們寒心!

  “大司馬沒有處理此事嗎?”

  沉憶辰面色陰沉的問了一句。

  于謙為人光明磊落,他絕對不可能容忍自己麾下,發生這樣的內部不和事件,得知后定然會公正處理。

  “十營團并肩作戰過的弟兄并沒有如此,南征軍跟勤王軍不歸大司馬管。”

  “那是誰主管此事?”

  沉憶辰繼續追問著,馳援軍弟兄遭受到不公平待遇,他絕對不會息事寧人,哪怕對方是王侯將相!

  “咳咳,沉督憲稍安勿躁,這件事情本伯大概知道一點緣由,要不回京路上我與你慢慢訴說?”

  就在此事,武清伯石亨面色尷尬的站了出來,打斷了沉憶辰的追問。

  要是換作一般人,沉憶辰估計不會搭理。但是石亨畢竟在遼東戰場上,某種意義算是救了自己馳援軍跟遼東軍的性命,這個面子不能不給。

  于是沉憶辰壓制住心中怒火,點了點頭道:“那就依武清伯所言。”

  就這樣回師大軍朝著京師安定門方向前行,石亨面露難色的說道:“沉督憲,其實背后緣由,本伯也僅僅略知一二,可能不一定作數。”

  “下官明白,武清伯但說無妨。”

  “傳言和議副使楊善在蒙古大營中,曾私下里見過太上皇,還帶回來了一道密旨。”

  楊善私下見過朱祁鎮?

  聽到這個消息,沉憶辰臉色瞬間變了。

  要知道這個時代,不管皇帝有多么昏庸混賬,不管如何社稷為重君為輕,自己回絕乃至拋棄朱祁鎮回京的消息一旦曝光,定然會出現千夫所指的局面。

  天地君親師的排位順序,乃封建王朝亙古不變的道理。

  當然,口碑歸口碑,能夠造成傷害還得看實權在誰手上,沉憶辰很好奇朱祁鎮都密旨里面,到底有什么內容。

  平復了一下情緒,沉憶辰盡量面色如常的問道:“武清伯,密旨內容是與下官有關嗎?”

  “有一些關系,太上皇視你為亂臣賊子。”

  石亨點了點頭,其實他并不是朱祁鎮密旨中的心腹成員,能得知部分內容,還是京師守衛戰中執掌軍權,得到了靖遠伯王驥跟寧陽侯陳懋的拉攏。

  要知道文官集團的崛起,武將勛戚并不是毫無反應,他們同樣意識到朝中局勢變化,迫切需要一批新貴來平衡朝政勢力,毫無疑問武清伯石亨就是目前最亮的一顆將星。

  曾經武清伯石亨是站在王驥他們一邊,同樣對沉憶辰沒有什么好感,并且更效忠于明英宗朱祁鎮。

  但是隨著景泰帝朱祁玉的器重,加官晉爵紅極一時,又與沉憶辰在遼東戰場上并肩作戰,潛移默化的改變了他一些觀念,這才愿意告知背后的緣由。

  “就算太上皇對下官恨之入骨,可這與福建山東衛所將士有何關系,他們都乃忠義之士。”

  沉憶辰苦笑一聲,果然有些東西是瞞不住的。不過話說回來,當他拒絕朱祁鎮回京的那一刻起,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忠君還是忠社稷,沉憶辰做出了跟于謙一樣的選擇。

  “如果太上皇想要早日回京的話,誰會成為他最大的阻礙?”

  石亨沒有直面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

  官至中樞大員這個級別,如果連這個答桉都不知道的話,那只能證明不適合混官場,遲早得被人吃的骨頭都不剩下。

  “想要除掉這個最大障礙,首先得剪去羽翼。另外太上皇密旨中,據說還有一份恭迎回京的大臣名單,我猜想靖遠伯跟寧陽侯應該名列其中。”

  “他們麾下的南征軍將士,定然會與沉督憲你率領的馳援軍,站在了不同的立場上。”

  話說到這份上,石亨認為自己算是對得起,與沉憶辰在戰場上的交情了。

  至于后續該如何應對,已經遠遠超過了他這個伯爵的掌控范圍。自古以來陷入皇家站隊中,要么就是一飛沖天,要么就是身敗名裂,沒有絕對的實力最好別摻和進去。

  目前的石亨,還沒滋生出卷入權力斗爭,掌控朝堂內外的野心。

  “下官謝武清伯相告。”

  沉憶辰拱手道了聲謝,不過石亨卻擺了擺手道:“沉督憲母需客氣,以你的聰明才智,到了京師也能查探到背后緣由,本伯舉手之勞罷了。”

  互相客氣幾句后,沉憶辰就不再多言。說起來也是諷刺,朱祁玉對自己都還沒有完全信任,靠著利益交換來行事,沒想到卻被忠于朱祁鎮的勛戚大臣們,視為了景泰帝一脈的心腹黨羽。

  看來此次回京,并不是想象中得勝班師回朝,更像是多事之秋。

  數個時辰之后,回朝大軍來到了安定門前,京師守衛戰中損壞的城墻已經修復完畢,可各種暗紅色的斑塊告訴著世人,這里曾經有過一場怎樣的血戰。

  此刻安定門墻頭旌旗招展,城門內外站滿了無數迎接沉憶辰的將士跟京師民眾。對于普通士兵跟尋常百姓而言,他們不懂什么宮廷爭斗,皇權斗爭。

  他們只知道在京師最為難的時刻,是沉憶辰率領著大軍力挽狂瀾穩住了局勢,拯救了無數人的性命!

  “沉督憲,萬勝!”

  不知是誰首先喊出了這么一聲,緊接著無數安定門的軍民們呼喊著同樣的話語,陣陣聲浪直沖云霄,破開了京師天空上爾虞我詐的陰云密布!

  望著這一張張熱烈振奮的臉龐,沉憶辰心中的陰霾此刻也仿佛被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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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他娘的什么背主求榮、亂臣賊子,公道自在人心!

  此刻安定門城墻角樓上,右都御史楊善望著眼前這一幕,臉色陰沉無比。

  其實原本的安定門迎接儀式,并不是現在這密密麻麻的京師軍民,相反是由南征軍的兵馬,來給沉憶辰一個下馬威。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當沉憶辰班師回朝的消息傳到京師的時候,福建山東衛所兵馬、曾經的京營親征軍、乃至十營團人馬,都自發前往安定門恭迎沉憶辰回京。

  更讓楊善沒有想到的是,京師百姓會萬人空巷,沿著安定門的官道擺出了十里長街的架勢。

  “看他能風光到幾時!”

  站在楊善身后的賀平彥,無比羨慕嫉妒恨的說了一句。

  他這次身份本來是迎接沉憶辰班師回朝的大臣,如果可以的話還能借助南征軍的兵威,來震懾揶揄一下沉憶辰。

  現在看來,自己下去迎接的結果,恐怕是自取其辱。

  “風光不了多久了,大同來報瓦刺使團已經在路上,他們愿意無條件恭送太上皇回京。”

  “現在又有了靖遠伯跟寧陽侯的南征軍支持,別說是沉憶辰,就連陛下都無法出面反對。”

  “不出意外的話,這份從龍之功的風光,很快就會出現在你我身上。”

  不過就在楊善話音落下的瞬間,安定門官道盡頭出現了一群緋袍官員,為首的是前成國公朱勇。

  而在朱勇的身后,是嫡長子都督同知朱儀,左側為閣臣高穀,右側為兵部尚書于謙。

  更后面還有禮部侍郎錢習禮、翰林掌院倪謙、成安侯郭成、興安侯徐亨等等一眾朝中勛戚大臣。

  京師背后的暗流涌動,成國公自然是知曉,這一次旗幟鮮明的站了出來,賭上了成國公一脈的榮辱興衰,就是為了踐行自己畢生的理念。

  那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想要動沉憶辰,得先問過成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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