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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 大軍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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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提督,求求你,不要,不要啊!”

  望著葉宗留一步步走來,宋彰開始發出撕心裂肺的求饒聲,回蕩在這寂靜的夜空中顯得尤為刺耳。

  不過很快這股聲音就戛然而止,葉宗留手起刀落,宋彰的項上人頭就滾落在地。可能他到死都沒有想明白,沉憶辰這個朝廷提督,為何敢于公然斬殺自己。

  說句夸張點的話,就算宋彰落到叛軍手中,以他的官銜品階,恐怕對方都不會輕易下死手。

  “意外嗎?”

  沉憶辰沒有回頭看宋彰的死狀,目光依舊放在馮正跟李瓚的身上,朝著他們澹澹問了一句。

  “末將……末將……”

  李瓚想要說點什么,卻話到嘴邊沒有說出口。

  他本以為沉憶辰最大的逾矩,不過是跟倭寇以及海盜有聯系,雙方背后有著一些什么見不得光的交易,這次引入到內陸來殺人滅口,順帶掙取一份滅倭之功。

  結果現在李瓚看明白了,沉憶辰的真正目標,并不是什么倭寇,而是福建布政司右布政使宋彰!

  堂堂朝廷二品,被名義上僅僅五品右春坊大學士斬殺,消息傳出去簡直駭人聽聞。

  “馮衛司,你沒什么想說的嗎?”

  看著李瓚說不出話來,沉憶辰不以為意,轉而朝著面色慘白的馮正問了一句。

  此刻馮正內心正在進行激烈的掙扎,其實當他來到福州府,見到倭寇進攻的是宋彰莊園,內心里面就已經有股不詳的預感。

  可問題是借刀殺人死在倭寇手中,跟宋彰死在沉憶辰手中,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前者最多算是個無憑無據的陰謀,后者將涉及到謀逆造反的重罪,自己在這種局勢下該說什么,又能說什么?

  就在馮正無比猶豫的時刻,他發現葉宗留、武銳、陶得二,乃至沉憶辰新招募的水師將士,都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眼神中充斥著一股提防。

  甚至就連福建水師游擊將軍李瓚,神情都從之前的猶豫轉變成了堅定,看來他已經在心中給出了答桉。

  “末將得知倭寇入侵消息,雖從泉州府率兵趕赴支援,但依舊慢了一拍,宋藩臺英勇就義。”

  “末將愿聯合沉提督一同上疏朝廷,表彰其抗倭功績!”

  聽到馮正說出這番話,沉憶辰臉上終于浮現出一抹笑容。

  很多合作不僅僅是需要嘴上的忠誠,還需要遞交一份投名狀來死死綁定。

  馮正的聯名上疏,就是他的投名狀!

  “當然得有馮衛司的聯名上疏,否則本官如何向朝廷請功你的滅倭功績?”

  “還有李游擊剿滅倭寇船隊有功,本官會一并向朝廷請功。”

  御下之道,在于恩威并施。

  沉憶辰刻意當著馮正跟李瓚的面,斬殺緋袍大員宋彰,就是為了展現出自己生殺予奪的權威。

  同樣光有立威不行,聯合上疏朝廷的作用,一方面是利用此事把雙方綁定,另外一方面就是分出滅倭之功來施恩。

  但凡是個正常官員,都明白這種情況下該做出什么選擇。從這一刻起,無論是李瓚還是馮正,他們都沒有任何搖擺的空間。

  “末將謝沉提督提攜!”

  兩人同時向沉憶辰抱拳致謝,但稍有區別的時,李瓚更是多心悅誠服,馮正卻帶有些被迫無奈。

  不過這都不關鍵,結果是沉憶辰想要的就足夠了。

  此刻福州城樓上,福建布政使張琛,福建都司鄧安,以及監軍喜寧都站在上面,遠遠望著宋彰莊園方向的火光。

  “喜公公,據探子回報,宋藩臺的莊園遭遇到倭寇襲擊,他本人此刻也在莊園中,末將要不要領兵救援?”

  都司鄧安拱手向喜寧詢問了一句,自己身為福建布政司最高軍事長官,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好像不太合適。

  “鄧都司,如今福州城還有多少守城軍士?”

  “不足兩千人。”

  “就這么點人,鄧都司是想要棄城救援,還是說有冠絕三軍之勇,能單槍匹馬在倭寇群中殺個七進七出?”

  面對喜寧毫不留情的諷刺,鄧安老臉一紅,尷尬的站在旁邊不知給如何接話。

  “可是喜公公,萬一宋藩臺遭逢不測,朝廷要知追責下來,吾等擔當不起啊。”

  張琛此刻站了出來幫鄧安解圍,再怎么說宋彰也是二品緋袍大員,要是被倭寇殺了,朝廷臉面置于何地?

  朝廷丟臉,就是皇帝丟臉,必然得找個人來擔責。

  正統九年倭寇入侵,事后足足有四十多名官員被抄家問斬,再加上福建暴亂的責任還沒有追究,張琛真擔心自己項上人頭不保。

  “宋藩臺平叛期間擅離職守,私自前往城外莊園尋歡作樂,遭逢不測跟爾等有什么關系。”

  “朝廷不追求他的失職,已然是照顧顏面!”

  喜寧陰冷的回了這么一句,聽在張琛跟鄧安的耳中卻感到不寒而栗。

  宋彰明明是為了討好你,這才前往城外莊園接女伶回來唱曲,結果現在變成擅離職守?

  狡兔死,走狗烹,莫過于此啊……

  當然,心里面是這樣想,表面上也不敢流露出來。

  如果沉憶辰在此地聽到喜寧的話語,估計想法會跟福建三司官員一樣,狠還是太監狠。

  自己動手好歹還留了點顏面,說宋彰是為國效力,力戰倭寇而死。喜寧干脆把對方定性為擅離職守,尋歡作樂而亡,這樣恐怕就是死后,都無法逃脫朝廷的事后追責,家卷皆要受到牽連。

  “是,是,下官明白。”

  張琛明白喜寧已經下了定論,再不敢多言。

  至于宋彰到底是死是活,對于官場中人而言,有那么重要嗎?

  喜寧沒有搭理張琛,眼神死死鎖定遠處的火光。

  他知道沉憶辰為了招安叛軍,已經決定要向宋彰下手,只是喜寧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此子到底是怎么跟海外倭寇產生關聯的。

  更想不明白,倭寇還能聽從沉憶辰的指揮,上岸襲殺朝廷命官?

  就在喜寧萬分疑惑之際,又有一名福州守軍探子來報,告知城樓上諸位大員。福州三衛聯合福州水師,正在沉憶辰的指揮下剿滅倭寇,各路兵馬數量超過萬人!

  霎那間全場嘩然,福州這個省城,最慘時候守軍不過才萬把人,沉憶辰居然能調集這么多兵馬滅倭?

  而且要知道防守跟進攻的難度不可相提并論,特別是這種大規模軍事行動,事先要協調各方準備,同時還要精準掌控倭寇的侵略路線,沉憶辰何時有這種能力了?

  “鄧都司,福建水師是什么情況,他們還有滅倭能力嗎?”

  喜寧回頭朝著鄧安問了一句。

  福州三衛的情況他還算是了解,對于福建水師就徹底沒有關注,沉憶辰此子什么時候又拉攏了一支軍隊。

  “福建水師這些年基本上處于邊緣位置,船只人員皆有巨大缺額,平常由游擊將軍李瓚統領駐扎在五大水寨,應該沒有滅倭能力。”

  “應該?”

  喜寧冷哼一聲,鄧安這個福建都指揮使,連自己部下什么情況都不清楚嗎。

  “沒有。”

  鄧安硬著頭皮回了一句,福建水師游擊將軍這個位置,當初就是安排李瓚前去背鍋的,自己怎么可能還去上心關注?

  按照近幾年的軍情奏報,李瓚這人差不多是頹廢度日,福建水師更是在禁海令下荒廢日久。他們是不可能有這個迅速精準剿滅倭寇的能力。

  “那沉憶辰還真是年少有為。”

  喜寧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沉憶辰利用倭寇來除掉宋彰,同時黃雀在后剿滅倭寇立功,單論謀略就足以讓人驚嘆。

  沒想到此子在這段時間里面,還成功掌控了福建水師,統帥天賦更是出類拔萃,真不愧為勛戚成國公之子!

  同時喜寧心中還生出一股深深的忌憚,按照沉憶辰的成長速度,自己想要拿捏他復仇,恐怕沒那么簡單了。

  五月初二,海岸線上朝陽逐漸升起,昨夜充滿血腥殺戮的莊園已經被清理了一遍,數千倭寇跟海盜的尸體被堆積到一起,準備在統計之后填埋。

  至于宋彰尸首,人頭已經被沉憶辰用木盒裝了起來,這是答應交給起義軍的投名狀。尸身用棺木收殮了起來,即將被送往福州城,至于后續事情就看喜寧怎么安排。

  與此同時,沉憶辰還連夜寫了封上疏,把倭寇襲擊以及剿滅經過,“完完整整”的描述了一遍。不過沉憶辰并沒有獨自呈交朝廷,相反還在奏章里面編造了一段喜寧臨危不亂指揮的內容,連同宋彰尸首一起送到福州城。

  沉憶辰相信喜寧看了這封上疏后,會很清楚接下來應該怎么做。

  至于沉憶辰自己,做完這兩件事情后,則整頓兵馬趕往福州港。這一萬多人將集合港口訓練的兩萬余水師,一同乘坐下番海船抵達泉州港,完成對泉州城內起義軍的合圍。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沉憶辰已經給過鄧茂七很多機會,甚至做到了以宋彰人頭為投名狀。如果對方還不無條件接受招安,接下來就只有雷霆手段一條路可走!

  五月初七,福建天空灰蒙蒙下著小雨,可泉州港的海平面上,卻在水霧中出現了數不清的桅桿跟船帆。一支龐大無比的艦隊,正浩浩蕩蕩的朝著港口方向駛來。

  隨著泉州府被義軍攻陷,朝廷官衙等行政機構自然停擺,沒有了禁海令的限制,短短幾個月時間內港口外近海已經出現了許多漁船,海岸線上還有著貧苦漁民正在打漁曬網。

  “三叔,你快看海的方向,出現了好多大船!”

  岸邊一名眼尖的少年,看見了海平面方向的寶船,立馬扯著嗓子大喊了一句。

  這一嗓子,不僅僅是吸引了自家三叔的注意力,就連岸邊其他漁民同樣把目光看向海上。

  “真的是大船,難道是福建水師打回來了嗎?”

  福建海域能看到這么多艘大船,除了福建水師也沒有其他可能性。

  一名滿臉皺紋的老者隨即反駁道:“福建水師,你以為現在還是永樂年嗎?”

  大明王朝水師的衰落,已經不僅是官方的慢慢衰退,而是到了連民間都心知肚明的地步。

  后世有史料統計,正統年間福建烽火門水寨缺額高達百分之七十三,銅山水寨缺額為百分之六十六。這就是為什么李瓚見到沉憶辰后,直接擺明水師官兵缺額七成,那是真是一點沒有夸張。

  戰艦銳減的就更為離譜,畢竟人還可以隨時招募,造船可一時半會造不出來。

  除了數量上的減少,更為嚴重是噸位降低。根據明朝太監洪保的墓志銘,寶船中鄭和乘坐的旗艦“大福號”,最大排水量高達五千料巨舶,換算成后世單位超過一千五百噸。

  要知道幾十年后發現新大陸的哥倫布,船隊最大的船也不過百來噸,完全不在一個級別。

  可就這樣的艨艟巨艦,到了明末能造出來的最大戰艦,僅為四百料,也就是跟西方同樣的一百來噸。

  歷史向前發展不進步也就罷了,結果這倒退幅度令人咋舌,終究導致了近代落后挨打的局面。

  “是啊,幾十年沒在海上見過水師的大船,這些巨艦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帶著這份疑惑,岸邊聚集的人群越來越多,同時隨著艦隊愈發靠近,朦朧水霧已經遮掩不住船身,給人帶來的視覺沖擊感更強!

  “我看到了明字旗,這確定是我大明艦隊無疑!”

  “這種巨艦老頭子僅在三寶太監的下番海船中見過,莫非這是大明寶船?”

  “當今世上還有大明寶船的存在嗎?據說最后封存的寶船艦隊,都在太平港中爛掉了!”

  “有沒有還用問嗎,眼前巨艦這不正是大明寶船!”

  “沒想到老朽行將就木,還能看到我大明的寶船遨游,此生幸事!”

  伴隨著岸上漁民神情激動的討論,很快一艘艘船只駛入泉州港。緊接著艞板放下,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從中魚貫而出,轉瞬間便密密麻麻的站滿了空地。

  與此同時,一面帥旗被旗手給高高舉起帶下了船只,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沉”字。

  走在這面帥旗身后的,便是這次領軍統帥沉憶辰,再次踏入泉州府境內,他已然不是當初的孤身犯險境,而是攜大軍歸來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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