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直言不諱這個問題,沉憶辰從新院返回成國公府后,就一直在腦海中思考抉擇著。
其實他原本還抱著一種僥幸心理,認為僅是尤溪縣令跟三百名衙役官兵陣亡,靠著成國公朱勇去勸戒皇帝緩和矛盾,說不定有機會把東南的局勢給穩住。
可當從通政司官員那里得知,福建布政司參議竺淵被俘斬殺后,沉憶辰就明白不會再存在任何斡旋的余地。
大明皇帝與朝廷,絕不會與俘殺緋袍大員的亂臣賊子妥協!
并且竺淵的身亡,與沉憶辰記憶中的歷史軌跡不同,彷佛動亂惡化的速度被陡然加快了,讓之前的一切努力都變成了無用功。
這種程度的起義暴亂,已經不是靠著成國公朱勇從中緩和,就能平息皇帝怒火的事情,誰勸都沒用。
竺淵身死的那一刻,就注定福建要有一大批“亂民”陪葬。
除此之外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那便是這與地方治水不同,想要靠著勛戚領軍的交情徇私,去做到手下留情都不行。
因為大明的體制決定了,從來都不會是領軍的武將獨大,大軍出征后會有文臣參贊軍務,會有太監擔任監軍,并且有時候還不止一人。
就如同終明一朝,政治斗爭始終是勛戚(武將)、文臣、太監三足鼎立一般。出征的軍隊體系,也維持著一種權力互相制衡,互相監督的狀態。
又有哪一位勛戚,會冒著奪爵入獄的風險,去對毫不相干的“亂民”手下留情?
就算搞定了勛戚,你也搞不定參贊軍務的文臣,更搞不定監軍的太監。甚至就連被提督的地方軍政大員,感覺到情況不對勁,都有可能彈劾你一個通匪的罪名。
沒有只手遮天的權勢,就只能憑借沉疴下勐藥的方式,去直言力諫皇帝改變主意。
曾經山東賑災治水的天坑黑鍋,沉憶辰秉持著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公心大義出鎮一方。
如今面臨福建動亂的星星之火,他還是站了出來想再度力挽狂瀾,否則必成燎原之勢,危害絕不下于黃河潰堤!
此情此景唯一的不同,便是曾經皇帝與朝臣們,能看到黃河決堤阻斷漕運的危害,會去通力配合沉憶辰治水。
而現在,東南起義的后果僅有沉憶辰一人知道,他是個徹徹底底的孤勇者。
“一派胡言!”
幾乎就是在沉憶辰話音落下的瞬間,曹鼐就立馬開口訓斥道。
他對于沉憶辰出格張揚的言行舉止,已經不滿了許久,以前還有楊溥安撫壓著,曹鼐不好越過老師多說什么。
現如今沉憶辰仗著皇帝恩寵,更是狂妄至極,就連福建這幫亂臣賊子都能偏袒。
莫非我大明官員,活該死在那群刁民手中嗎?
“沉侍讀學士,別忘了爾等身份。”
兵部尚書鄺埜出言警告了一句。
自古漢賊不兩立,沉憶辰乃朝廷命官,定當得對于殺官造反的亂民以絕后患。
更別說現在還反過來,把責任推到了官員的身上,這不是鼓勵天下大亂,各地亂民紛紛效彷之?
有了閣部大臣的帶頭,參與朝議的其他群臣,同樣義憤填膺指責起沉憶辰。甚至王振的閹黨成員,如奈亨、新任工部侍郎石璞等人,還向皇帝進言要把沉憶辰趕出去。
面對這群臣激憤的架勢,成國公朱勇回頭神情復雜的望了沉憶辰一眼,卻發現對方傲然挺立在大殿中央,絲毫沒有退縮畏懼的神情。
殿外更是不知道何時起,出現了一道久違的冬日暖陽,把沉憶辰在文華殿內的身影,給倒映的愈發高大。
“沉卿何出此言,難道殺官造反有理嗎?”
就算朱祁鎮再怎么看好沉憶辰,都不可能容忍這種挑戰統治根基的言論,語氣中泛著一絲寒意,與殿外的暖陽形成鮮明的對比。
“回稟陛下,臣出鎮山東治水,曾切身體會過民間疾苦。福建多山土地貧瘠,耕種產出極其有限,朝廷禁海后更是只能靠著開采礦石為生。”
“可正統九年加征礦稅,幅度之大相比較永樂年間足足翻了十倍。不僅如此,正統十一年復設直省稅課司局,當地各項課稅愈發征榷漸繁,百姓苦不堪言。”
“如今外有蒙古瓦刺部虎視眈眈,內有西南蠻族跟麓川死灰復燃,再開啟東南戰事恐動搖國本。”
說到這里的時候,沉憶辰匍匐跪倒在地,滿臉悲痛祈求道:“臣懇請陛下,為了大明江山永固,為了天下萬民敬仰。福建平叛只誅首惡,隨從者招安,裹挾者赦免!”
就算東南動亂的起因不在于民,而在于官,想要讓皇帝跟群臣意識到政策的錯誤,然后赦免所有人當沒事發生,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沉憶辰只能讓自己展現出一副為國為民的鐵忠臣形象,然后把問罪的范圍給縮小到最低,避免牽連到大批無辜礦工與貧苦農民。
明朝向來有著言官直諫的傳統,被視為文人風骨的表率,甚至后世還發展到沽名釣譽之輩故意惹怒皇帝,來騙取皇帝的廷杖博得士林稱贊。
沉憶辰雖不是科道言官,但他卻身為翰林清貴。
這就是為什么,沉憶辰在意識到婉言相勸沒有任何意義后,會展現出這么一副直言敢諫之士形象。
他在賭自己站在文人氣節的道德制高點,就連皇帝與群臣都不好再出言指責!
果然在沉憶辰悲憤交加、憂國憂民的動容話語后,一時間文華殿內群臣啞然,不知道該如何去突破這道德的制高點。
畢竟放在眾人眼中,沉憶辰與福建礦工農民八竿子打不著,可他愿意冒著惹怒皇帝,得罪群臣的風險仗義執言,屬實一副舍身為國的忠義之士模樣。
并且話說回來,沉憶辰所言不無道理。數次麓川大戰打的國庫空虛,不斷加征賦稅。再加上這幾年大明各地天災不斷,皇帝經常大手一揮就全免稅額。
此消彼長之下,如今西南又再起烽火,北境更是戰云密布,連京營驍勇之士都開始做著戰前準備。
如果東南之地再進行一場大規模平叛,朝廷軍費真能承擔的起嗎?
“陛下,兵者兇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沉侍讀學士話雖有過激之處,但確為國家大義著想,臣認為可取。”
高穀此時站了出來幫沉憶辰說話。
今日沉憶辰的表現,可謂是再次驗證了楊元輔與自己的判斷,那便是此子不懼權勢大流,始終心懷家國天下。
否則萬萬不會站出來,為遠在千里之外的福建礦工百姓發聲。
就算沒有楊元輔的臨終所托,沉憶辰一路來的言行舉止,也得到了高穀的認同。
入閣拜相這條青云之路,高穀會竭盡自己所能為沉憶辰鋪平!
“臣贊同高中堂所言,如今國庫空虛不宜再動兵戈,首惡當誅,隨從者招安,裹挾者赦免。不僅能讓福建免受戰火涂炭,還能彰顯陛下仁義圣明!”
戶部尚書王左本就不建議征討,這下有人站出來當了出頭鳥,他自然趕緊跟上附議。
要知道他這個戶部尚書可是有苦說不出,仁宣兩朝安安穩穩的,到了正統朝幾乎年年征戰不斷,一想到軍費支出王左就頭皮發麻。
西南、東南為何會叛亂,王左可謂是心知肚明,還不是加稅導致的?
如果調遣大軍征討,那就得繼續攤派軍費,真就是做到了傳說中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這種做法,王左自己都覺得可笑。
“說的輕松,沉侍讀學士又如何能保證平叛只誅首惡,隨從者愿意招安,裹挾者紛紛散去?”
鄺埜同樣是位直臣,哪怕正統十四年王振權勢到達了巔峰時刻,他依舊敢上疏諫言。
當然,直臣不代表沒有私心,除了上一任兵部尚書徐晞胸無大志,屈服于王振淫威。
更上一任的兵部尚書,可是大名鼎鼎的靖遠伯王驥!
他憑借著征討麓川的赫赫戰功,開創了大明文臣掌武事封爵的先例,后來者豈能沒有效彷之心?
西南瑤民、苗民等土司起義,對于大明來說早已司空見慣,哪年老老實實不鬧事,才是稀奇的事情,想要拿他們來立功遠遠不夠。
東南平叛,便能在自己的軍功章上,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明朝不僅僅是勛戚好戰,正統朝時期的兵部同樣好戰。
不過鄺埜反駁沉憶辰,不僅僅是為了建功立業的私心,更多還是在于他覺得想法過于天真。
征調大軍前往只誅首惡,軍費該花的還是花了,這種進言毫無意義。可如果不派大軍前往福建征討,單憑借一省軍力首惡豈會愿意束手就擒?
對方不投降,不招安,沉憶辰拿什么去彰顯陛下仁義,靠三寸不爛之舌嗎?
古有趙括紙上談兵,今有沉憶辰異想天開,武將勛戚子弟沒經歷過戰事,果然還是不行!
“臣……”
就在沉憶辰準備據理力爭的時候,最前方一名高大的身影出列站在殿中,向著皇帝稟告道。
“陛下,既然沉侍讀學士認為可行,不如讓他提督福建布政司兵馬進行平叛。”
“成則立功,敗則問罪!”
說這句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成國公朱勇。
此言一出,參與朝議的群臣都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臉上神情迥異。
沉憶辰可是不久前才被皇帝欽點為經延講師,這都還沒有走馬上任,就出鎮地方平叛,豈不是讓帝師頭銜成為虛名?
更為離譜的是,福建參議竺淵已經用性命表明了,福建亂民大勢已成,單單靠著一省兵馬很難做到徹底圍剿。
就算不派出朝廷大軍,好歹為了防止賊子流竄,怎么也得提督閩浙贛三省兵馬才行。
成國公,到底是對自己這個兒子自信,還是推向“火坑”?
別說是群臣看不懂朱勇的言語,就連皇帝朱祁鎮都大感意外。
他用著質疑的語氣說道:“成國公,從福建布政使奏章來看,此地亂臣賊子已成大勢,并且還有聯合浙江、江西亂民的趨勢。”
“沉卿雖有治水政績,但兵戈戰事完全不同,依朕看還是算了吧。”
文治跟武功可是兩碼事,更別說沉憶辰弱冠之年完全沒有接觸過軍事,讓他提督一省軍務去征討亂民,朱祁鎮感覺心里面沒底。
成國公大公無私精神值得贊賞,不過沉憶辰畢竟是自己未來的股肱之臣,朱祁鎮沒打算真讓他去背這個鍋問罪。
“陛下,可還記得宣德五年庚戌科狀元林震?”
林震?
突然聽見成國公提起這個名字,朱祁鎮感到有些意外,這跟林震又有何關系?
“朕還有印象。”
林震早在正統四年便辭官回鄉,那時候的朱祁鎮還是一個懵懂少年。
不過對方畢竟是狀元及第,三年才出一個,再怎么低調澹薄名望,皇帝想要不知道名字都很難,朱祁鎮同樣還有著依稀記憶。
“林狀元是福建人,致仕之后便回鄉重修學宮,教書育人桃李滿天下,故而閩地聲望奇高。”
“這與福建暴亂有何關系?”
朱祁鎮還是不明白朱勇想要表達什么,總不會想著讓林震出山,感化亂臣賊子吧?
“回稟陛下,當初在應天府時,沉侍讀學士曾拜林狀元為業師。想要事倍功半的平定叛亂,最好的方法便是剛柔并濟,利用閩地德高望重之輩對賊子進行招安!”
“沉侍讀學士,乃不二人選!”
沉憶辰曾拜林震為業師的消息,應天府幾乎是廣為人知,但在順天府就知之甚少了。
畢竟沉憶辰不是什么張揚的人,再加上林震應天府講學完畢后,便回到了福建長泰縣的老家,從此深居簡出被朝廷中人給逐漸澹忘。
朱祁鎮身為皇帝,更不會沒事關注底下哪名臣子的業師是誰,所以從成國公朱勇嘴中聽到還有這層淵源,有些頗為意外。
“臣附議成國公所言!”
還沒等朱祁鎮做出決斷,新任工部侍郎石璞就首先表達了贊同態度。
王公公對于沉憶辰最大的忌憚,在于他愈發的親近皇帝,等到徹底坐穩了帝王師的位置,很難保證不會成為下一個“三楊”,乃至超越“三楊”。
當年在太皇太后跟“三楊”面前做小伏低的日子,王振可是過夠了,他無時無刻想著讓沉憶辰遠離皇帝。
現在成國公朱勇主動提出,讓沉憶辰提督福建平叛,簡直就是天賜良機。
若是此事成功,王公公必然會感恩自己的助力,那工部尚書的位置算是坐穩了!
“臣,附議。”
馬愉同樣不失時機的表示認同。
他某種意義上來說,跟王振想法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只要沉憶辰能在皇帝面前天天晃悠一日,那么自己等人挑選的后輩,就會被壓制的暗澹無光,毫無出頭希望。
趁此機會讓沉憶辰再次遠離朝廷中樞,便是放手一搏的時機!
“臣,附議。”
幾乎是馬愉前腳剛出去,胡濙后腳就跟上。
曾經他跟楊溥并不能算是一個派系中人,畢竟同為托孤五大臣,誰又愿意屈居人下?
可如今楊溥逝世,馬愉沒有這個資歷跟威望與六部分庭抗禮,那便是胡濙執牛耳的時機。
他也要抓緊時間培養自己的勢力,以防致仕之后,朝中后繼無人。
勛戚、內閣、六部罕見的處于同一戰線,這副畫面就連朱祁鎮都沒有想到會出現。
更讓他感到迷惑的是,明明朝議主題是商討如何征調大軍前去圍剿,結果卻變成了派沉憶辰提督軍務平叛,怎么感覺有些南轅北轍的跡象。
意外歸意外,朱祁鎮認真思索了一下,按照成國公所言,沉憶辰確實是前往福建平叛的最佳人選之一。
可沉憶辰剛剛治水歸來,又派他提督地方平叛,是否顯得有些薄待功臣?
想到這點,朱祁鎮看向沉憶辰問道:“沉愛卿,你可認同成國公的建議?”
沉憶辰不知道為何成國公朱勇,會突然舉薦自己前往福建平叛。
但想要避免這場席卷東南數省,持續十二年死傷無數的戰爭,只有自己能做到。
面對歷史的滾滾巨輪,沉憶辰曾經無數次去修正改變,可最終結果都于事無補。
這一次,他不容許自己再失敗。
“臣愿替陛下分憂。”
斬釘截鐵的話語說出來,沉憶辰毅然決然的愿領命前往福建平叛。
“朕沒有看錯你的赤膽忠心,好!”
看到這般毫不猶豫的態度,朱祁鎮心中頗為感動。
憑心而論換做任何一名臣子,在獲得經延講官席位擔任帝王師的前提下,都不愿意遠離京師去地方平叛。
更別說沉憶辰才剛剛出鎮地方歸來,就這般義不容辭的答應下來,為君王分憂。
這份忠誠,屬實讓人動容!
“既然如此,那朕便依成國公舉薦,命翰林侍讀學士沉憶辰,不日前往福建提督軍務平叛!”
“臣,領命!”
伴隨著沉憶辰的鏗鏘話語,這場正統十二年正月初二的朝議,便落下了帷幕。
出宮的大道上,成國公朱勇與沉憶辰一前一后踱步前行,潔白的雪地上踏出一串長長的腳印。
當快要到宮門的時候,成國公卻放慢了腳步,讓沉憶辰追上自己并排行走。
“你不想說點什么嗎?”
成國公朱勇澹澹問了句,自己替沉憶辰做出了抉擇,按照這小子歷來的性格,絕不會逆來順受。
“一定要說點什么的話,謝過公爺。”
沉憶辰澹澹一笑,退朝之后冷靜下來,他已經明白了成國公朱勇想要做什么,并且這一次雙方的利益目標是一致的。
“真是天資聰慧。”
朱勇語氣有些唏噓,沉憶辰表現的越過出色,他就越是情感復雜。
“一萬年來誰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這是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語。”
“想要以文官封爵,就必須斬獲軍功,更要明白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
“福建平叛不僅僅要做到只誅首惡,還要做到以絕后患,不管曾經你跟那群福建礦工有何關系,到了這一步他們便是你的功勛!”
充滿殺意的話語,彷佛比京師的冬日還要寒冷。
沉憶辰知道成國公朱勇,始終抱著一門兩爵的想法,所以他不在乎什么入閣拜相,更想讓自己成為武將勛戚的代表,去走以文官掌武事的道路。
可沉憶辰沒有想到,成國公會給出這樣的忠告。
福建的礦工與百姓,真的在滿朝文武眼中,除了是待宰割的魚肉,就是軍功的墊腳石嗎?
“公爺,恕晚輩無法茍同。”
壓制著心中陡然而生的不忿,沉憶辰拱手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以屠戮乞活百姓獲得的軍功,不要也罷!
看著沉憶辰臉上這副憤憤不平的模樣,成國公朱勇這一次并沒有怪責,甚至是沒有說教。
反而停下腳步,輕輕的嘆了口氣,然后拍著沉憶辰肩膀說道:“很快你便會明白,什么叫做不得已而為之。”
《重生之搏浪大時代》
“青云之路下,墊著的是累累白骨。”
說罷,成國公便不再多言,轉身走出了宮門,徒留沉憶辰一個人站在原地。
公爺,我不會成為這樣的人。
看著成國公朱勇遠去的背影,沉憶辰嘴中默默念了一句。
出宮之后,沉憶辰沒有返回公府,而是前往了新院。
鄭祥等待的時間里面,可謂是心急如焚。看到沉憶辰走進院中,便滿懷期望的問道:“沉公子,可有找到解決的方法?”
曾經在鎮江運河上,沉憶辰給了自己等人一條活路,如今又承載著生的希望!
“今日陛下召開了朝議,商討爾等動亂之事。在你趕往京師的途中,福建布政司參議被俘斬殺,引得文武群臣皆言征調大軍圍剿。”
“怎會這樣?”
聽到沉憶辰的話語,鄭祥往后踉蹌了一步。
他是讀過私塾的,知道俘殺布政司參議這等緋袍大員意味著什么,朝廷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不過經公爺相助,我得到了陛下的任命,不日前往福建提督軍務平叛。裹挾者赦免,隨從者招安,只誅首惡。”
當聽到沉憶辰是平叛領軍,鄭祥還以為有了希望,特別赦免、招安等等詞匯出來,更是朝廷面對暴亂罕見的仁慈。
可“只誅首惡”四字一出,鄭祥只感覺心頭一涼。
他用著顫抖的語氣反問道:“沉公子,這個首惡是不是指葉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