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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 無關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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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魯王已經行謀逆之舉,簡長史身為朝廷命官,當恪守國家恩義大節。不如趁此機會留下一封舉報奏章,本官會適時呈交于陛下,匡扶大明社稷!”

  簡寧上道的表現,讓沉憶辰開始繼續加碼。王府長史本來就承擔著監視藩王的職責,彈劾謀逆不軌這種十惡不赦之罪,怎能沒有簡寧的一份證詞?

  就算今日簡寧不主動來到張秋鎮,沉憶辰也會找上門去。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刻,單單運河上的認罪書已經不夠用了,需要一份真正的投名狀!

  聽著沉憶辰的話語,簡寧臉色呈現一種異樣的蒼白。

  擔當內鬼什么的還有退路,可能到了最后沉憶辰與魯王相安無事,完成治水大業風風光光的回京。

  而且退一步說,自己泄露給沉憶辰的消息,是有真憑實據的事情。可是這一份舉報奏章,屬于憑空捏造的誣告,事情敗露后果能上升至誅九族!

  事關自己一人,大不了把這條命賣給沉憶辰,連累妻兒父母,簡寧沒法下定這個決心。

  “簡長史,你認為到了此時,還有退路可言嗎?”

  忠誠的不絕對,就是絕對的不忠誠,這句話適用于任何人身上。

  簡寧先行背叛朝廷,再后背叛魯王,如果這次沒法下定決心,想繼續當個騎墻派,下場才是必死無疑。

  “下官可以死,卻不忍拖累妻兒父母,求僉憲大發慈悲!”

  說完這句話后,簡寧跪倒在地長拜不起。

  “誅王”之事在這個時代,除了沉憶辰這種狂人,沒有任何一名官員敢這么做。

  “簡長史,當你助紂為虐魯王禍害一方,造成餓殍遍地的時候,可曾想過他們又是誰的妻兒,誰的父母!”

  魯王勾結地方官員,侵占百姓田產,挖掘黃河大堤,圍殺陽谷縣鄉親,縱火河工物料……

  有一樁算一樁,事事都稱得上罄竹難書!

  王府長史身為朝廷官員,發現封國藩王有不法行為,當輔相規諷以匡王失,這可是《大明會典》里面規定的職責。

  如若封國藩王不聽規勸,王府長史當上稟朝廷,讓皇帝跟宗人府來判定其罪責。

  山東局勢糜爛至此,簡寧身上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甚至可以說他就是幫兇之一。

  沉憶辰能讓簡寧轉為“污點證人”,某種意義上已經稱得上是寬容大量。今日想到了風險會禍及家人,早之前為什么沒想到百姓們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下官知罪。”

  簡寧不敢再多言,匍匐在地渾身顫抖不已。

  就在此時,卞和從外面走了進來,見到這一幕后并沒有驚訝神情,而是來到沉憶辰旁邊細聲說道。

  “東主,外圍運軍傳報,洪藩臺馬車已經抵達了張秋鎮,很快就會進城。”

  “我知道了。”

  沉憶辰點了點頭,然后把目光繼續放在簡寧身上。

  “本官之前承諾過,只要找到賬本無論發生什么,都會保你性命。”

  “本官向來說到做到,這次你書寫魯王謀逆奏章,同樣保你一家平安。”

  聽到沉憶辰讓步做出承諾,簡寧彷佛如釋重負。

  這段時間山東境內變化有口皆碑,沉憶辰可謂言出必行,硬生生扭轉了糜爛半年的局勢,拯救了百萬流離失所的受災百姓。

  如果說以前誰對沉憶辰的話語,還有所懷疑的話,那么現在已經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了他承諾的含金量。

  簡寧不再猶豫,立馬回應道:“下官愿舉報魯王謀逆之舉,以匡扶大明江山社稷!”

  “那簡長史就隨卞先生,前往書房吧。”

  卞和聽到沉憶辰的吩咐,來到了跪倒在地的簡寧旁邊,朝他做出來一個請的手勢。

  “簡長史,請。”

  簡寧離去之后,沉憶辰沒有繼續吃早飯,而是返回屋內把那一身緋紅官袍給穿上,準備迎接山東布政使洪英。

  雖然在山東地界論權勢,洪英要排在節制三司的巡撫之下,但是在名義上,他才是真正的一省主官,彈劾奏章的效力可想而知。

  一旦湊齊了僉都御史、布政使、王府長史三份奏章,等同于中央、地方、王府聯合舉報。魯王就算他有八張嘴,也無法洗清楚身上謀逆的罪名,必被廢除封國!

  張秋鎮駐地大堂,沉憶辰站在門口正中位置,迎接著從陽谷縣趕來議事的布政使洪英。有了達成共識的默契后,雙方再無之前那種澹澹敵意,彷佛重逢的老友般互相拱手恭維客套。

  一番寒暄之后,兩人上方入座,這次沉憶辰坐在左席,以正四品的僉都御史官職,力壓從二品的布政使。這番格局不僅僅是權勢上的區別,同樣暗示著此次事件誰在主導。

  “沉僉憲果真還是神通廣大,不僅知道了本官遇襲事件,還追查到了幕后人馬。”

  洪英澹澹夸贊了一句,卻并無多少欣喜神色,他知道這次沉憶辰要對付的誰,很多可能最后自己都無法脫身。

  “明人不說暗話,難道洪藩臺不知道嗎?”

  沉憶辰意味深長的回了一句。

  明朝行政官最高品階,其實就是二品,六部尚書均是此等。再往上的一品大員,其實都是些榮譽加銜,比如太師、少傅這樣的三公三孤等職位。

  能成為二品大員,不管是京官還是地方,俱非等閑人物。更別說之前拿捏馬輝國搞錢,洪英還明示了對方與魯王之間的聯系。

  洪英為官一任碌碌無為,更多是能力跟性格的問題,可不是什么智商的問題。

  沉憶辰相信對方,已經早早知道襲擊主使之人,并且也明白來張秋鎮議事的目的,就沒必要繼續遮遮掩掩下去。

  “本官自然是知道背后人馬,只是不知沉僉憲想要做什么?”

  “行刺朝廷大員跟御史,洪藩臺說本官想要做什么呢?”

  說到這話的時候,沉憶辰臉上浮現出一抹玩味笑容,洪英這是在明知故問。

  相比較沉憶辰的輕松,洪英的神情就要凝重許多。他知道眼前這名年輕人心高氣傲,準備對付魯王,只是猜測不出來沉憶辰想要的最終結果。

  “那本官就開門見山,沉僉憲是想彈劾魯王不法,還是想彈劾魯王謀逆?”

  “謀逆!”

  聽到這兩個字,洪英倒吸了一口涼氣,沉憶辰還是走上了一條最決絕的道路。

  “本官入仕數十載,歷經四朝成了一方大員,從未見過御史彈劾親王謀逆。”

  “說實話,本官很好奇,沉僉憲為何要這么做?”

  洪英想到從沉憶辰這里得到一個答桉,治水的僉都御史可以說跟魯王毫無關系,為何要冒著巨大風險死咬著不放,甚至假裝遇刺重傷去誣告。

  背后是有人指使?亦或是能得到什么好處?

  可大明親王一生都囚禁在封國之中,并且沉憶辰只要治水成功就前途無量,能返回京師不必屈居于山東地界。

  洪英想來想去,都找不到任何理由,他必須要弄一個明白。

  “如果我說是為了三省八府之地的萬民討回一個公道,洪藩臺信嗎?”

  僅僅是為了一個公道?

  洪英有些難以置信。

  他其實認同沉憶辰的公心大義,如果沒有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的信念,是不可能來到山東賑災治水的。

  只是這也太夸張了,公道就這么重要,以至于把自己給搭進去嗎?

  看著洪英臉上的神情,沉憶辰就知道他不太相信。

  沒有過多的強調,沉憶辰僅是澹澹說道:“洪藩臺,本官還記得你曾說過,自己也是讀過圣賢書的一方父母官。”

  “當初來到張秋鎮治水的時候,本官也曾向陛下說過,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

  “魯王一系,殘害萬千百姓,吾等卻視若無睹。對得起天子,對得起蒼生,對得起所學嗎?”

  話語說到最后,沉憶辰感覺自己胸膛滿腔義憤。

  為何這個世界上去追求公正道義,去追求罪有應得,就一定要有利可圖?

  當初為了“陌不相識”的于謙,自己可以忤逆王振,可以面對山東這爛攤子,雖千萬人吾往矣!

  今日就同樣可以為了百萬流民,去讓魯王繩之以法,去行“誅王”之事!

  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

  洪英嘴中默默念叨著這句話,然后對視著沉憶辰,看到對方眼中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彷佛看到了年少的自己。

  同樣滿腔熱血想要造福一方,卻在官場中被打磨平了棱角,最終碌碌無為選擇明哲保身。

  沉默許久,洪英長嘆一口氣后問道:“沉僉憲想要本官做什么。”

  “向朝廷稟明遇襲事件,同時彈劾魯王謀逆不法之事!”

  “你覺得能彈劾倒魯王嗎?”

  “事在人為!”

  “好,本官就豁出身家性命,來償還治下的山東萬民!”

  洪英下定了決心,這半年來他被良知煎熬了太久太久,同時擔任布政使這些年,虧欠治下百姓太多太多。

  今日幫沉憶辰彈劾,就當時為了自己贖罪吧。

  “洪藩臺高義,本官在此先行謝過!”

  沉憶辰站起身來,朝著洪英作揖鞠了一躬。

  這并不是單純的客套,而是沉憶辰明白洪英能做出這種決定,必然心中存著些許公心大義。

  “認真說起來,是本官要謝過沉僉憲,是你讓我明白了為官的初心。”

  說完這句話后,洪英就拱了拱手朝屋外走去,背影有些蒼涼落寞。

  他這次下定的決心,不僅僅是幫沉憶辰彈劾魯王謀逆不法,還準備上疏朝廷致仕。

  這個渾濁黑暗的官場,就交由沉憶辰這種人去蕩清吧。

  一日過后,沉憶辰手中有了三本彈劾奏章,分別是他自己、布政使洪英、以及王府長史簡寧的。

  不過沉憶辰并沒有立即呈交朝廷,他很清楚打倒魯王只有一次機會,必須得有十足的把握才行,讓對方沒有任何翻盤的機會。

  除了奏章,沉憶辰還需要人證物證俱齊!

  接管鈔關跟鹽場的千總韓勇與僉事韓斌,被沉憶辰號召返回了張秋鎮。他已經從簡寧這里,得知了魯王親衛的消息,不出意外這次倉儲縱火事件,就是這群人所為。

  除了縱火的罪責,就是在朝廷規定的兗州護衛之外,圈養親衛的舉動,等同于私軍謀逆,沉憶辰打算一網打盡。

  不過能成為家丁親衛,絕非什么等閑之輩,想要拿下他們不容易。所以沉憶辰這才把韓勇等人調回張秋鎮,就是打算集中衛所士兵的力量,不放過任何漏網之魚。

  另外他還得到消息,巡撫張驥的親信樊成,率領了一隊親信來到了張秋鎮。

  至于他們到底是來打探消息的,還是來“補刀”的,這點沉憶辰就無法確定了。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既然選擇朝魯王親衛動手,張驥的這群親信沉憶辰自然不會放過。山東潰堤事件魯王是首惡,巡撫跟布政司官員屬于從犯,豈能讓他們逍遙法外。

  正統十一年三月初七的這天晚上,彎彎的殘月高掛在天空之中,加之不時飄過去的陰云,顯得整個大地異常的昏暗。

  樊成等人來到張秋鎮已經兩天了,卻始終沒有進入到沉憶辰駐地周圍。因為他發現縱火事件之后,張秋鎮的安保嚴格了不止一個級別,進入城鎮的路上起碼多出來三道關卡查詢。

  如果僅僅是軍戶查詢也就算了,他們還能偽裝成災民進入張秋鎮,結果城鎮核心位置,壓根就不再對外開放。甚至就連重建張秋鎮的民工,對于陌生面孔都異常警惕。

  稍微發現不對勁,就立馬上報官府查詢。

  樊成一個好不容易混入城中的手下,就是被重建民工給察覺出異常舉報。還好身手不凡,趁著混亂之際逃了出來,否則自己等人的行蹤就要曝光了。

  可以說現在的樊成,算是品嘗到了后世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

  就在樊成感到一籌莫展之際,屋外卻傳來了幾聲沉悶的響聲,然后很快就回歸于平靜。

  聽到這個聲音,樊成不可謂不警覺,立馬就朝著屋外喊道:“發生什么事情了,為何會有異響聲音?”

  寂靜的夜空中,只有樊成自己的聲音回蕩著,本應站在門口的護衛,并未有回應。

  意識到情況不對勁,樊成拔出貼身的匕首,還沒等他走到門邊,木門就被人一腳給踹開。

  蒼火頭等人出現在燭光之中,流露出兇神惡煞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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