艸!不給活路啊。
看著后面也有快船包圍過來,沈憶宸實在忍不住叫罵了一聲。
也不知道是得罪什么人了,居然下如此大的手筆來追殺自己,什么仇什么怨啊。
沈憶宸并不知道后方快船來者何人,還以為是跟京口幫一伙的。
而京口幫眾同樣也不知道為何會冒出來幾艘快船,臉上寫滿了疑惑。
難道說趙通判不放心,還找了另外一幫人留個后手?
但問題是就這樣的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有必要如此謹慎嗎?
就自己京口幫這十幾號人,拿捏雀船上這三人不是輕輕松松,如若不是考慮到只威脅不害命,否則兩刀下去效率更快。
“阿牛,準備跳水!”
沈憶宸已經從最初的錯愕中反應過來,雀船這種小地方伸展不開,就算有厲害的拳腳功夫也擋不住對面的刀槍,更何況還沒有。
運河的河面不寬,潛入水中憋住一口氣,能直接游到岸上去。
雖然上岸也改變不了敵眾我寡的局勢,但至少脫離了包圍圈,拉開距離的話說不定還能制造出一打一的局面。實在不行,體力好也能撒開腳丫子跑路,就看誰長跑功力更勝一籌了。
不得不說,沈憶宸之前頑劣不堪,至少帶來了一點好處,那就是他會游泳,而且很厲害。
要是如同其他苦讀書生那樣,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真就是連跑路逃命的機會都把握不住。
不用沈憶宸招呼,阿牛此刻也反應過來了,他立馬把匕首給收好,與船夫一人抄起一面船槳,形成犄角之勢準備拖延點時間,讓沈憶宸先跑。
畢竟相比較匕首,船槳好歹能做到一寸長一寸強。
“你們一起走啊!”
沈憶宸看著阿牛兩人不為所動,一般大聲催促,一邊扯下身上長袍。
這套襕衫是為了遠行撐場面用的,現在場面撐不住了,跑路效率就遠遠不如勁裝短衫了。
“宸哥,快跳啊,圍住了就跑不掉了!”
看見沈憶宸還沒有跳下水,阿牛也有些急了,再晚后面快船圍上來,想拖時間都沒用。
“不跑了,想辦法跟他們談!”
面對這堪稱四面楚歌的局勢,沈憶宸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的穩定下來。
現在前有狼后有虎,就算是逃上了岸,自己一個人渾身濕漉漉的人生地不熟,想要逃離本地水幫的追捕,無疑是癡人說夢。
而且沈憶宸也不想為了自己活命,就看著阿牛與船家白白送死。對方能出什么價錢,自己就算把成國公朱勇給搬出來,也得開出一個更高的買命錢!
“宸哥,你走啊!”
阿牛聽到沈憶宸居然準備留下來談判,急著大喊了一聲。
自己在臨行之前,娘親特別叮囑過,沈憶宸是小三元案首出身尊貴,無論發生什么事情,一定要保證他的安全。
要是這時出了點什么事情,自己還如何向娘親以及沈憶宸他娘交代?
就在這形勢萬分緊急的時刻,后面疾馳而來的幾艘快船,并沒有減速包圍住沈憶宸的雀船,而是直沖了過去,與最開始的幾條快船撞在了一起。
見到這一幕,沈憶宸有些懵了,難道常年在水上討生活的幫派,還會出現這種控船上的低級失誤嗎?
另外一邊的京口幫眾,本以為對方是“友軍”合圍沈憶宸,結果萬萬沒想到對方直沖沖撞了過來。巨大的撞擊之下,瞬間出現了人仰馬翻的場景,叫罵聲音一片!
“直娘賊,會不會駕船,這也能撞上?”
“趙通判到底找了一群怎樣的廢物玩意,船都不會開,還怎么辦大事?”
“這肯定不是水上討生活的,該不會是鎮江岸上的幫會吧。”
“他娘的,等辦完這件事情,老子定當好好收拾他們!”
京口幫眾們攙扶著站起身來,還準備與對方好好理論一番。
結果他們看到的卻是對方船上涌出一幫精壯大漢,手握鋼刀面色兇悍,跳幫過來后一言不發,揮刀就向自己砍了過來。
“你們到底是誰,我們可是趙通判的人!”
“淦你娘認錯人了,那書生在雀船上面。”
“啊救命!”
很快這種叫罵,就被一片慘叫哀嚎聲音給替代。
京口幫并不是沒有敢還手的人,畢竟水上討生活沒兩把刷子,早就被人給干掉了。只不過對面的壯漢實在太狠了,堪稱殺人不眨眼,與普通幫派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面,如同常年打仗的邊軍一般。
難道說在沈憶宸的身旁,還有一支特別護衛?成國公有如此器重這個婢生子嗎?
可能這群京口幫的成員,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接了個威逼恐嚇書生的臟活,卻會遭遇到這么一群狠人,連命都給賠上了。
鮮血飛濺,有幾滴甚至順著河風落在了沈憶宸臉上。聞著空氣中淡淡的血腥氣味,沈憶宸臉色一片慘白,手指都出現了微微顫動。
說實話,沈憶宸兩輩子都沒見過這種血淋淋的場景,當活生生的人慘死在自己面前,那種死亡所帶來的心理沖擊感,與電視畫面上看到的感受完全不同。
沈憶宸開始還想著本地幫派找麻煩,沒有深仇大恨的情況下,對方無非就是求財。
既然求財就有個價,好好談談有很大概率能談出一條生路。
現在這一伙莫名壯漢,出手可比京口幫眾狠多了,完全就是奔著要人命而來,恐怕連談的機會都沒有。
自己到底是惹到了何方神圣,一定得置于死地嗎?
很快哀嚎慘叫聲音逐漸平息下去,京口幫的十幾個人紛紛倒下,雀船周圍的河水都被染成了血色。
這時候一名滿身血污的壯漢跳到了沈憶宸船上,那股殺戮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人有著一種嚴重不適。
阿牛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手上拿著船槳都忍不住直哆嗦。不過在看到有人跳上船后,還是第一時間擋在了沈憶宸的前面。
不得不說,好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伙伴,哪怕中途聯系變少了,關鍵時刻確實可靠。
跳上雀船的壯漢看了一眼沈憶宸,沒有想象中的兇殘動手,相反還抱拳行禮道:“沈案首,不用驚慌,在下浙江礦工葉宗留,是來護你周全的。”
葉宗留?
單獨聽到這個名字,沈憶宸腦海中完全沒有印象,更不知道對方是誰,為何要護自己周全。
不過在聽到浙江礦工這個詞后,沈憶宸瞬間想起來一件事,大明正統九年發生的浙江農民起義,領袖不正是一個叫做葉宗留的礦工嗎?
莫非眼前這名壯漢,就是歷史上的起義軍領袖?
但問題就在于,就算對方是同一個人,為什么要幫助自己,好像八竿子都打不著。
另外說實話,沈憶宸雖然很能理解正統朝時期的農民起義,甚至還很同情他們遭遇,但并不想在這種時候跟他們有過多的密切聯系。
要知道此時可不是明末分崩離析沒王法了,正統朝中央政府還有著很強的權威性。起義等同于謀反,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不管你是不是同黨,只要被牽扯上關連,成國公都保不住自己。
別這邊剛被救下獲得一條生路,那邊就被打上謀反份子的標簽,那真就有冤都沒處說了。
“呵,沈案首好像有諸多顧慮?”
可能是看出了沈憶宸心中的防備警惕,讓葉宗留感到有些失望。
本以為卞師爺盛贊的年輕文人,多么的有膽識前途無量,到頭來沒想到如此的膽小怕事。
現在剛救下就怕被殃及池魚,卞師爺來日還打算靠這種人來幫忙找尋一條生路,別到時候被他給賣了領功都算好。
感受到葉宗留的語氣變化,沈憶宸臉上露出自嘲笑容,自己不過是咋一聽到農民軍領袖,想都有點多罷了。
至于這種別人剛救了自己,就怕被牽連翻臉不認人的事情,他可做不出來。
所以拱手抱拳道:“在下雖生性謹慎,但沒到膽怯的地步,這里謝過葉首領的救命之恩。”
說完之后,沈憶宸深深鞠了一躬,無論對方是何身份背景,至少救了自己一命,那就代表著欠下了天大恩情。
知恩圖報,方為做人本性!
葉首領?
聽到這個稱呼后,葉宗留瞬間就能理解,為何師爺卞和會如此看重這個年輕人了。
僅僅從一個名字,沈憶宸果真是判斷出了自己身份。
同時這也意味著沈憶宸不是那種只知道讀圣賢書的文人,對于天下局勢了如指掌,連遠在浙江礦山發生的事情,都已經有所聽聞了。
要知道古代可不像現代那樣,有電視網絡等等信息渠道,一介書生能做到博覽群書知天下事,可是樁非常恐怖的能力。
葉宗留的猜想,屬實是高看沈憶宸了。正統九年礦工起義爆發前夕,就連應天府上層都不可能有消息,更別說沈憶宸了。
之所以能判斷出同一個人,還是站在了歷史的上帝視角,因為同名同地同職業,如此多相同點不可能是偶然,再判斷身份就很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