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畔這種地方,誕生過無數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同樣在這背后,也有著無數類似“揚州瘦馬”的悲慘之事。
白衣女子大清早出現在青樓畫舫上,沈憶宸不用猜都能知道對方大概是什么身份,只是十里秦淮煙花女子有著太多故事,他此刻的能力拉一把已是極限,根本無力做更多事情。
但望著對方這副模樣,沈憶宸終究還是于心不忍的問了一句:“那我能幫你什么嗎?”
聽到沈憶宸這句話,白衣女子盯著他看了幾秒,最終嘴角露出一絲自嘲般的笑容,然后微微欠身行禮道:“你幫不了我,今日之事,奴家謝過公子。”
白衣女子話音剛落下,畫舫的一扇艙門突然被推開,從里面走出一位身著艷麗服飾的婦人,并且在她身后還跟著幾名短衫壯漢,看模樣應該是類似于打手的角色。
“哎呦我的姑奶奶,這大清早的露水重,你身子弱可別站在船頭著涼了,還是趕緊回屋休息去。”
說完這句話后,艷麗婦人朝身后眾人使了個眼色,很快幾名短衫壯漢就圍在白衣女子身旁,做出了個請的手勢。
“知道了。”
白衣女子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然后就邁動腳步朝著艙門走去,經過沈憶宸身旁的時候,微微轉頭看了他一眼,只是這次并沒有說什么。
注視著白衣女子走進船艙之后,艷麗婦人就把目光轉向了沈憶宸身上,臉上帶著一種職業笑容說道:“這位小公子,我們秋月舫可是晌午后才開始營業,如果公子是看上我家哪位姑娘,晚些時候來找我何媽媽,保證安排的明明白白,包公子滿意。”
“就剛才那位姑娘如何?”
沈憶宸隨口反問了一句,他現在對于青樓妓院什么的可沒興趣,之所以這么問,純粹是對白衣女子有些好奇。
“公子真是好眼光,我們家婉兒可是來自書香門第的官家女子,善詩詞、精書畫、吟風弄月不輸文人,可謂是色藝俱佳,而且還是個清倌人喲。”
夸贊了一番之后,何媽媽話鋒一轉道:“不過婉兒才剛到我們秋月舫不久,對于江南水土也不甚適應,公子想要佳人相伴,可能要等些時日了。”
聽到青樓老鴇的一番話,沈憶宸倒是有些意外了,因為按照之前白衣女子的舉止神情,他猜測背后隱情大概率是逼良為娼這種,結果沒有想到,居然還牽扯出來官家女子的身份。
要知道無論在什么年代,官都代表著統治階層,青樓勢力再大,也不敢明面對官家女子動手。只不過這畢竟是老鴇一家之言,后世稍微了解一點大保健的,都知道里面失足婦女身上,大多有一段“蕩氣回腸”的身份跟故事,讓人聽后我見猶憐……
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那只能說誰信誰傻叉!
“何媽媽,你這有些夸大其辭了吧。”
沈憶宸自然也是露出一副不信的表情,青樓老鴇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老手,怕是想把自己當凱子忽悠。
見到沈憶宸居然不信,何媽媽臉上流露出一絲傲慢神情。
“小公子,看來你很少參與詩酒唱和的應酬之事,否則肯定知道這十里秦淮秋月舫的名號,豈會做這種夸大虛假之事?”
“實不相瞞,婉兒可是前翰林侍講劉球之女,貨真價實的書香門第官家女子,這下公子可還有疑問?”
話落何媽媽還輕哼了一聲,一方面是對于自己秋月舫實力的炫耀,另一方面是對于沈憶宸這個土包子的鄙夷。
劉球之女?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沈憶宸著實有點驚訝,穿越之前他從事的就是文物修復工作,而且專攻字畫古籍方面,所以對于很多歷史大事記都是比較熟悉的。
現在所處的明正統八年,恰好發生了一件著名的殘害忠良事件,那就是身為翰林侍講的劉球應詔直言,針對朝政時事提出了任賢臣、罷營作、清吏治、停麓川之役等十項建議,史書上稱之為疏言十事。
本來上疏直言就是件容易惹禍上身的事情,偏偏劉球還在疏言中控告了明朝第一代專權宦官王振胡作非為,簡直跟自尋死路沒什么區別。
果然疏入之后,劉球不但沒有扳倒王振,反被誣陷以權謀私,投入詔獄后慘遭肢解而死。
只是沈憶宸如果沒記錯的話,劉球雖然慘死,卻并沒有株連滿門,兩個兒子安全退居鄉下,甚至在劉球被平反后還接連高中進士,官至廣東參政跟云南按察使。
至于劉球女兒如何,史書中并沒有提及,有沒有女兒都是個懸念。不過按照邏輯,基本上不可能淪落為風塵女子,這又是哪里出了問題?
想到這里,沈憶宸有些茫然了,本來成國公私生子的身份,就讓他感到簡直就是在胡鬧。這下又碰到劉球事件與史料記載有些不符合,更是讓沈憶宸滿頭霧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身處真實歷史當中,還是整個歷史都已經發生改變。
唉……
沈憶宸嘆了口氣,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干脆不再去想,古人說的好:既來之則安之,自己也走一步看一步。
“何媽媽的秋月舫屬實不凡,晚生已沒有疑問,就先行告退了。”
說罷沈憶宸拱了拱手,順勢就沿著舷梯走下畫舫。劉球事件所涉及的層面太高,內閣大臣都不一定能搞定,更別說自己這個小蝦米了,還真就應了劉婉兒的那句話:你幫不了我。
“窮酸秀才。”
望著沈憶宸下船背影,何媽媽輕啐一口,本以為這小子儀表堂堂,加上一身得體的文人長衫,會是哪家的公子哥。結果這一番交談下來,純粹是自己看走了眼,一個窮酸土包子還想著吃秋月舫的天鵝肉?
得虧是沈憶宸沒聽見老鴇的吐槽,否則他估計得老臉一紅,窮酸秀才這詞都算是高看自己了,畢竟老哥可是考了三屆,連童生都沒考上的“大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