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恭仁等人的懷疑,并不是空穴來風。
但李智云還是決定讓蘇烈去。
一者,他相信蘇烈。二者,他也想看看,蘇烈是不是真的會放過劉黑闥。
如果蘇烈的表現不好,那么,以后大唐對外戰爭,蘇烈基本上可以宣告再見。
與其將懷疑放在日后,還不如現在就考驗蘇烈。
當然,李智云覺得蘇烈不會做蠢事。
隨著皇帝心意已決,任命立時下達。
以蘇烈為河北道安撫大使,率軍三萬,前往河北平叛。
臨走前,李智云召見蘇烈。
“定方,雖然朝中不乏大臣,提醒朕,你和劉黑闥的關系,但是朕相信你不會讓朕失望。”
蘇烈單膝跪地,感動道:“陛下放心,若是不能拿下劉黑闥,末將會自裁于陣前,絕不給陛下丟臉。”
隨著他效忠大唐,昔年一起造反的弟兄,早就和他斷了來往。便是在長安的樂壽公竇建德,蘇烈平日里也是少有往來。
天下已然歸唐,他腦子壞了才會給自己找不痛快。更何況,皇帝對他不可謂不重,幾次對外戰爭,他都有份,因滅突厥一役,現在已經累功冊封信國公。
放著好好的開國大功臣不當,去當反賊?
蘇烈不是煞筆,知道自己該怎么做。
“朕可舍不得你死。”李智云笑著扶起他。
蘇烈道:“陛下,劉黑闥造反,應該是他自己心生反意,希望陛下不要遷怒樂壽公。”
“朕知道。”李智云冷冷道:“朝中有人勸朕殺了竇建德,但是朕豈是聽信讒言的昏君。竇建德若死,只會助長劉黑闥的氣焰!”
聽到這里,蘇烈知道自己跟對了主公,當即道:“如此,請陛下放心,三月之內,末將一定掃平叛亂,執劉黑闥問罪君前。”
“好,朕相信你。”
不殺竇建德,當然不是李智云是什么仁善之輩,而是因為他知道不能殺。
一旦殺掉竇建德,河北那些追隨竇建德的舊部將會紛紛起兵響應劉黑闥。
他之所以要用蘇烈,其一是蘇烈熟悉河北,熟悉劉黑闥。其二便是,蘇烈也是竇建德部將,若由他去平叛,只要微操弄得好,劉黑闥很快就會變成孤家寡人。
當然,第三點,這也是對蘇烈的試探。
樂壽公府邸。
竇建德這幾年在長安吃喝等死,已經變成了一個大胖子。他原本以為自己遲早會被唐帝殺掉,沒想到唐帝居然真的會善養他,這讓竇建德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動。
不過,祥和平靜的生活,最終被劉黑闥造反的消息打破。
“這個混蛋,他是想害死我啊!”竇建德對著高雅賢罵罵咧咧的斥道:“狗雜種,別讓老子抓住,不讓扒了他的皮!”
“竇公,你沒這個機會了。”高雅賢道:“陛下已經任命定方為河北道安撫大使,這一次,劉黑闥一定會死!”
“蘇烈?”竇建德先是一楞,緊跟著嘆道:“這位陛下,還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啊,聽說,他已是國公?”
“是的,剿滅突厥后,論功行賞,陛下冊封他為信國公。”高雅賢回答。
竇建德沉默須臾,言道:“這樣罷,我寫一份手書給你們,若是此番你們前往河北平叛,遇見舊人,或可憑借我這張老臉,給你們一些助力。”
高雅賢一喜,連忙道:“有勞竇公。”
得到竇建德手書后,高雅賢不久便離開樂壽公府邸。他這次,也要跟著蘇烈一起前往河北平叛。
要手書,自然是蘇烈的主意。不過,蘇烈很懂事,他不愿意讓別人說三道四,是故從來都是和竇建德保持距離。
尤其,在陛下登基之后,蘇烈更是小心。
他很清楚,一旦自己和竇建德來往過密,遲早會被人誣陷。如此一來,還不如徹底斷了來往。
何況,他早已歸順皇帝,自然不會做個二五仔。
朝廷大軍飛馳趕往河北的同時,劉黑闥正在河北到處殺人放火。
這一次,不僅是蘇烈抱著必殺的心思去河北,便是高雅賢也是抱著必殺的心態。
歸順大唐以后,他雖然沒有被皇帝如何重用,但是好歹還混的不錯,有吃有喝,十分舒服。
現在,因為劉黑闥造反,朝中有人暗戳戳的指出高雅賢以及蘇烈二人,和河北的叛軍聯系。
如果不殺了劉黑闥,仕途完蛋不說,小命都可能朝不保夕。
他和劉黑闥那個蠢貨可不一樣,作為朝廷大將,不論是他還是蘇烈,都很清楚皇帝的能耐,更清楚皇帝的可怕。
誰把皇帝當傻子,最后肯定會死的十分凄慘。
河北,貝州,武城。
賊兵過境,片瓦不留。
一座富人家的府邸被搶的干干凈凈,直到夜深人靜,里面悄悄傳出來一絲動靜。
“你們別出來,我去找點吃的。”崔弘道朝著地窖內的妻女們喊了一聲,隨后貓著身子,偷偷摸了出去。
一個時辰后,他從灶房找到點生米,悄悄的又回到地窖。
因為在大業年間,河北賊匪肆虐的緣故,崔弘道早就命人偷偷在家里挖了地窖,一旦賊匪過境,他們就會暫時躲在里面。
沒想到,天下統一,他居然還會再靠著地窖救自己一命。
“耶耶,我看不見。”女兒對著他喊。
地窖里面沒有蠟燭,為了防止被人發現,崔弘道也不敢點蠟燭。
“貞兒別怕,耶耶和你娘都在。”崔弘道安撫著女兒。
崔貞兒艱難的吃著生米,噎的難受,咳嗽好幾聲,被崔夫人捂住嘴巴才停止。
“阿郎,我們這樣也不是辦法啊。”崔夫人說。
崔弘道小聲道:“先忍忍吧,我已經和義玄兄長通信,他被陛下任命為尚書左司郎中,等賊兵過去,我們啟程去長安投奔他。”
崔夫人不滿道:“我就不懂了,我們為何不去投奔崔君宙他們,不都是清河崔氏一家人么,還離得近。”
“你當然不懂。”崔弘道沒好氣道:“他們又不在長安為官,投奔他們,寄人籬下么。這一次去找義玄兄長,若是能得個官身,到時候我也有了生計,免得一直留在貝州。”
“長安?”女兒崔貞兒忽然出聲。
“怎么了貞兒?”夫妻倆有些奇怪。
崔貞兒小聲道:“女兒聽說,那是都城,香皂就是從長安運來河北的。”
“是啊。”崔弘道小聲道:“等以后去了,你就知道了。”
便在此時,外面傳來喧鬧聲,他們連忙住口,小心翼翼的蜷縮在一起。
在府外的是一股落單的賊匪,他們在府里面搜了一遍,發現已經被自己人搶完了,沒有多留,趕忙去搶別的地方。
等到那些聲音漸漸消失,崔弘道才慢慢的放松下來。
他默默告訴自己,一定要混個人模人樣出來,否則,絕不回貝州。這種性命危機,他不想再嘗試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