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
風乍起，龐大的突厥騎兵隊伍押運著各個部族的奴隸正在東遷，他們即將離開突厥王帳，前往東方的牙庭。
金狼頭大纛在隊伍前方迎風飄展。
旗下，是一名粗狂的突厥少年。他的年紀不大，眉宇之間可見一絲稚氣，但是身上的血腥味卻是經久不散，蒼蠅蚊蟲在他身邊胡亂飛舞，發出嗡嗡叫的聲音，弄得他不勝厭煩。
便是他胯下的金山馬王也是極其討厭飛來飛去的蒼蠅，時不時搖晃腦袋驅趕。
他便是始畢之子，現在的突利可汗什缽苾。
其實，處羅一開始根本不想封什缽苾為小可汗，因為什缽苾的存在就是對他權力的挑戰，但是突厥內部并非是鐵板一塊。
始畢死的時候，有人支持什缽苾上位，還有人支持始畢的三弟咄苾。在這種情況下，處羅只能捏著鼻子封什缽苾為突利可汗，統攝東方各部族。以此，換取什缽苾的支持。
而什缽苾很清楚自身的處境，因此愉快答應叔父的條件。他知道自己暫時是沒有機會上位可汗的，因為處羅只是其中一個障礙，他的另外一個叔父咄苾也不是什么善茬。
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選擇和處羅合作，帶著部族遷往東方，積蓄力量。
尖銳的鷹鳴響徹耳畔，黑影自什缽苾頭頂掠過，它在湛藍色的天空劃過完美的弧線，極速俯沖，目標正是什缽苾。
什缽苾大笑著舉起左臂，黑影在即將撞上的時候，竟在半空詭異減速，而后兩只利爪牢牢抓住什缽苾手臂。
“讓我看看，你抓住了什么？”
什缽苾從黑雕口中取出一只血肉模糊的羊腿。
“不錯，不錯。”
便在此時，數百騎自遠處而來。
為首者，正是不久前出使唐朝的結社率。在結社率的身邊，還有一名突厥少年，他是什缽苾三弟，欲谷設。
什缽苾拉停戰馬，等著結社率會合。
待結社率趕來，什缽苾笑著說，“我的兄弟，你回來了。”
“可汗。”結社率在馬上行禮，而后說道：“我回來了。”
“走！”
三兄弟邊走邊談，主要是結社率說著在唐朝的見聞，以及處羅那邊的下一步動向。什缽苾時不時問一些問題，而欲谷設則完全沉默。
等結社率說完后，什缽苾道：“聽你這么說，我倒是很想見見那個李智云。以凡人之軀比肩神明，狂妄至極！”
欲谷設冷冷道：“他不過是小小南奴，竟敢褻瀆天神，找死！”
“你錯了欲谷設！”什缽苾教訓道：“不管這個李智云是否褻瀆天神，但他的勇氣足夠我們重視。”
結社率道：“大哥，我和李智云交過手，他的實力很強，一對一我打不過他。李智云的大哥是唐朝繼承人，但是我不看好那個叫李建成的家伙，他太軟弱了！我已經多次暗示李智云奪位，將來此人必有大用。”
什缽苾搖搖頭，“結社率，你太天真了。漢人的心思，比羊腸還要扭曲，你永遠不要小看漢人的偽裝。不管李智云將來是否有用，我們現在都要令自己強大，然后奪回屬于我們的東西！”
“是！”結社率重重點頭，隨后道：“大哥，我已經聽說處羅準備支持奧射設的計劃，全力幫助劉武周攻打太原。而竇建德也將獲得咄苾的幫助。此外，郁射設也在支持梁師都，處羅似乎打算對唐朝大舉進攻。”
“很好，處羅最好能和唐朝兩敗俱傷！”什缽苾露出冷笑。
武德二年七月，長安在厚重沉悶的鐘鳴聲中驚醒。
楚王府。
李智云在榻上猛然驚醒，他推開臥房門靜聽一會兒。楚王妃追上來，將衣裳披在他身上。
李智云披散著頭發，轉頭問：“是宮里面傳來的？”
“妾也覺得是。”楚王妃回答。
“糟了！”
李智云心猛然提到嗓子眼，深夜宮鐘響起，絕對不是小事。
這時候，女婢快步走來。
“殿下，宮里來人傳話，讓殿下立即去武德殿議事。”
谷“知道了。”
隨著一名名內侍敲響重臣的府門，馬蹄聲漸漸喧鬧起來，長安中四品以上官員紛紛縱馬奔向皇城。
在宮門口，李智云碰上李建成和李世民。
大家都是深夜被叫醒，因此精神不是很好，不過都知道圣人這個時候讓他們議事，絕對不是小事，所以全都勉強打起精神。
“大哥，二哥。”
“五弟。”
“五弟。”
三兄弟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要說什么。
“到底發生什么事情，父皇竟要鳴鐘召臣。”李世民蹙眉，心底隱隱覺得不妙。
李建成道：“先去見父皇吧。”
眾人跟著內侍，紛紛涌入武德殿。
殿內，群臣到位，議論紛紛。
便在此時，李淵在兩名內侍的攙扶下出現。
“參見陛下。”眾人拜見。
李淵坐下后，有氣無力的讓眾臣免禮。
見此，李智云幾兄弟立即意識到事情不對勁。老李這副摸樣，像是被重重打擊的結果。
李淵開口說話，語速很緩慢，但是內容很爆炸。
“竇建德進犯相州，淮安王戰敗，永安王......”說到這里，老李停頓一下，悲愴道：“他戰死了。”
什么！
晴天霹靂！
永安王李孝基，戰死河北！
自大唐建立以來，李孝基應該是第一個戰死的宗室親王。雖然他前往相州的任務只是押運糧草，但是他的身份到底還是擺在那里。
縱然眾人都知道李孝基是一塊爛泥，皇帝啟用他是想給他一個機會。但問題是，他戰死在了相州。
而負責河北戰略的淮安王也同時戰敗。
這就意味著，大唐在河北的前哨即將失守。
更可怕的是，竇建德勢力的變強，將會對大唐形成挑戰。
話又說回來，永安王之死的本身，對于朝廷來說就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大唐創立至今，這是第一次對外戰事的徹底慘敗。折損一位宗室大將，這是在對戰薛舉的時候都沒有的損失。
李淵說完后，內侍將河北的戰報細則依次分發給太子、秦王、楚王、相國等人。
李智云壓下心中的震驚，打開戰報。
武德二年五月初，淮安王興兵擊貝州，三戰三捷，一度殺的竇建德潰敗。
武德二年六月十二，竇建德軍伏殺側翼繞襲宗城的淮安王李神通，迫使李神通后撤。
武德二年六月十八，竇建德兵進淺口，派遣側翼騎兵繞襲相州成安。當時，永安王正在成安囤積糧草。不敵竇建德騎軍，城破人亡。
武德二年六月二十四，淮安王退守臨漳。
一炷香時間過去，李智云大抵看完戰報，明白李神通是怎么輸的了。
總結起來很簡單，輕敵冒進，被竇建德抄了后路，然后在正面戰場潰敗，最后被當成豬狗暴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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