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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留在巴黎的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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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4章    這幾天巴黎街頭最大的收獲無疑就是卡維。

    從11月11日上午的兩臺手術開始,巴黎街頭就陸陸續續出現了對卡維的追蹤報道。有些是口口相傳的小道消息,而有些則被人寫進了報刊,當天傍晚就進行了報道。

    法國外科手術劇場與奧地利不同,只對圈內人開放,起碼得有醫學生的證明才有機會進入其中觀看。但包括費加羅報、進步報、法蘭西時報在內的各大報社記者們卻無視了這條規則,對手術描寫如同親臨。1

    總感覺他們都在巴黎大學醫學院掛了名似的。

    除了這些老牌報紙之外,諸如小日報、新聞畫報、巴黎評論之類面向普通市民的通俗類報社也加入其中。2

    尤其在11月12日眾多報紙就開始結合前一晚的開顱手術,給卡維的剖宮產手術造勢。一時間,巴黎街頭除了聊一聊剛結束的普奧戰爭,以及剛在東亞戰勝海盜的兩艘軍艦外,都或多或少要談論起卡維這號人物。3

    輿論狂歡之下,卡維卻高興不起來。

    一覺睡醒,隨便在酒店吃了點早餐,他又趕去了主宮醫院。為了避開那些新聞記者,他還特地避開了正門,找了偏門,進入病區后就直接找到了胡吉爾所在的產科。

    他需要為下午做剖宮產的產婦做個檢查,同時也想從巴黎醫生稀爛的病史里找找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麻煩。

    不看不要緊,一看讓卡維直皺眉頭。果然去別的醫院做手術就和挑水果一樣,不讓挑自然有不讓挑的道理。

    “胡吉爾老師,這產婦”卡維兩手摸著產婦高浮的胎頭位置,說道,“你們在孕中期摸過肚子么?”

    “當然,幾乎每過幾天就要摸一次,尤其是這一個多月胎位不正,所以幾乎天天都要試試調整胎位。”胡吉爾不是什么半吊子產科醫生,對卡維這種說法有些生氣,“這事兒就連鄉下產科醫生都知道,我在主宮醫院做了那么多年產科,怎么會不做呢。”

    卡維也清楚對方還沒差到這種地步,只是這肚子和胎兒的大小實在差的有點多。

    難道是羊水比較多?

    感覺不太像啊。

    “你們確定就這一胎?”卡維兩手還在摸著肚子,想要繼續探查,“這肚子大小看上去不止一胎啊。”

    “哦喲,醫生輕點,他又踢了我兩腳。”

    “恩,沒事的”卡維安撫了一句。

    “確實就一胎。”胡吉爾說道,“因為產婦兩年前就是在我這兒生的女兒,這次懷了第二胎全程都是我做的檢查。如果你沒來巴黎的話,上臺主刀的可能就是我了。”

    這也是卡維想不通的第二點。

    作為二胎產婦,骨盆條件要比初產婦好不少,只要沒有其他問題,順產難度會低得多。初產婦十幾個小時甚至二十多小時的產程到了經產婦這兒會被縮短到只有幾個小時,入盆也要容易得多。

    當然,胎兒臀位會造成入盆困難,可這孩子也不算大.

    卡維用尺子做了個簡單的測量:“孩子雙頂徑預估也就9cm左右,正常范圍,對于經產婦而言,產道條件那么好,至少也得入盆才對。”

    胡吉爾不知道他在猶豫什么:“不管怎么樣,這種位置的孩子肯定得手術。”

    “這我知道。”卡維能從他眼里看到無奈,這是見證了太多難產的人才會有的眼神,“別急,我只是判斷一下情況,萬一手術里出現問題也好提前做準備。”

    “只是肚子大了點,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卡維現在實在說不好,肚子這東西就是盲盒,不打開誰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就算是現代的影像學技術,有時候也難免會出現誤診:“孩子看上去沒什么問題,胎心也挺好的,手術前先備點血吧。”

    “備血?”胡吉爾對這些手術的準備工作還不熟悉,“怎么備?”

    卡維所謂的備血從來都是兩個方面,一個是產婦本人,預取一部分血做保存,在手術中輸入維持血容量。另一種則是找尋血型符合的人,在手術中給產婦進行直接輸注。

    水蛭素效果難以控制,不到萬不得已卡維不會去用,所以他更偏向后者。

    “找人輸血”胡吉爾的反應要比聽到“備血”時小了許多,顯然是明白輸血的概念,“可輸血危險性太大了,這么冒險?”

    “危險?”

    卡維才意識到這兒不是自己經營了大半年的維也納,對輸血的概念仍然停留在沒有配血的時期:“輸血之所以危險性高是因為沒有進行配血。有些人的血碰到一起沒事兒,有些人的血則不行。”

    他盡量將配血說得簡單,給胡吉爾緩沖的時間:“配血?只要做了伱所謂的配血就沒事兒了?”

    “也不是完全沒危險,但危險性非常低,畢竟醫學本身就充滿了不確定性。”卡維笑著寬慰道,“放心吧,我在維也納用過很多次了,只有個別病人會有反應,但也不足以致命。”

    胡吉爾在經歷了昨天的異位妊娠手術,對卡維的建議格外重視,概念轉換也很快:“如果真的能輸血的話,需要多少?”

    “先備1000ml,需要五個人。”

    “從哪兒找那么多人?”胡吉爾有些犯難,“聽你剛才的意思,不是人人都符合輸血條件的,肯定得多要些人來試試才行。”

    醫院里無非就是醫生、護士和病人。

    醫生要工作,而且地位高高在上,幾乎沒人愿意為平民女性輸血。護士地位要差得多,但護士也需要工作,主宮醫院的工作強度還特別大,一般也很難找護士輸血。

    至于病人就更不行了,本來身體就差,還不知道血里會有什么其他東西。

    “巴黎放血技術全歐洲領先,找病人家屬就行了吧。”卡維建議道,“如果人真不夠的話,門口還圍著那么多精壯年輕男性,不用多可惜,我看他們都挺想進手術劇場的。”

    胡吉爾腦子也夠快,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些記者的話還真可以試試,我待會兒讓我的學生去讓他們進來。哦,對了,你剛才說配血,要怎么配血?”

    “這事兒知道了原理做起來不難。”卡維四處看了看,問道,“胡吉爾老師的學生在哪兒呢?我直接告訴他就行。”

    “善望,善望!”胡吉爾對著病房另一邊正在做檢查和記錄的年輕人,“快來,卡維醫生要見你!”

    老頭的發音很奇怪,不是普通的歐洲人名。而且從稱呼到后續的對話都異常簡單,吐字也很清晰,生怕對方聽不懂。卡維還在奇怪為什么會這樣,直到他看到那位年輕人的臉龐這才知道原因:

    “這是.”

    “我是中國人。”善望沒有見陌生人的膽怯,一碰面就大方地用蹩腳法語介紹起了自己,“今年四月和參觀代表團一起來到的巴黎,在胡吉爾老師手里工作。”4

    其實卡維在維也納也見到過一些黃皮膚,但全都是rb過來打工和留學的,一個中國人都沒有。

    他一時間有些恍惚,有大半年沒見到和自己同宗同源的人了。

    “卡維醫生?”善望一米七出頭的身高要比卡維矮半個腦袋,但氣勢不比任何人差,“我聽說下午有手術,我能不能參加?”

    卡維很想說自己對助手要求很高,好歹也得有多場手術經驗的熟手才行。但在聽到這個要求之后,他內心深處卻早早就有了偏向。即使他為人再客觀,面對此時自費出國留學的國人,實在不忍拒絕:

    “你有上過手術么?”

    “上過一次吧。”善望撓撓頭,笑著說道,“不過也就一次而已。”

    胡吉爾這時插了話:“卡維醫生去過中國?”

    “嗯?”卡維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我只是從書和報紙上看過一些相關報道罷了。”

    “沒去過竟然在見到他的時候不驚訝,好少見啊。”胡吉爾走到善望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很多人都把他當做了rb人或者其他東亞人,他們都分不清中國和其他東亞國家的區別。”

    “呵呵,其實我也分不清。”卡維笑了笑,又回到了剛才的話題,“如果胡吉爾老師不反對他上手術的話,我倒是沒什么問題。”

    胡吉爾自然不會反對,因為他介紹善望給卡維認識就是為了讓善望上手術臺:“他是個認真刻苦的孩子,學識不比那些巴黎大學畢業的年輕人差,解剖學學得不賴,我不反對。”

    卡維沒想到老頭會那么爽快,很快和他們定下了手術的助手名單。

    主刀肯定是卡維,一助胡吉爾,二助善望,三助則是另一位年輕產科醫生。

    卡維的關注點自然都在善望的身上,但為了防止別人起疑,還是表現得很謹慎。最后還是以教法語手術術語為由和他一起吃了頓午飯,順便了解一下他的背景。

    善望并不大,也才20歲而已,善望也只是他的名:“我姓鐘,教堂敲鐘的那個‘鐘’。”

    卡維莫名表現得很驚訝,像模像樣地感嘆道:“在姓上各個國家好像都有些相似處,我們這兒也挺隨便的。”

    “我家并不富裕,父母都在老家種地。”善望喝了兩口主宮醫院職工餐里的廉價紅酒,說道,“是胡吉爾老師所在的教會資助我來法國留學的,當然我也接受了黃寬老師的建議,想了很久才動身。”

    卡維這才知道胡吉爾為什么愿意推薦他上手術臺了,這位確實是當時國內一等一的學生。

    不過那個叫黃寬的卡維對這個名字有些熟悉:“黃寬?也是中國人?”

    “對,是幾年前去英國留學的中國醫生,師從愛爾蘭產科教授辛普森。”善望說道,“他學成回國后還開了家診所,挽救了許多人的生命,他的醫術真的非常厲害!”

    “真是了不起。”卡維這才想起這位中國現代醫學第一人,“說到辛普森醫生,我對他倒是有些了解,是李斯特醫生的死對頭。”

    “死對頭?”

    “哈哈,是關于手術前消毒,他反對消毒用太刺激的液體,更傾向于清水。”卡維說了李斯特和自己所倡導的石炭酸和酒精消毒,“既然是我的手術,一切都需要聽我安排。我的手術必須做到徹底消毒,這樣才能將術后切口潰爛的幾率降到最低。”

    “老師等下。”善望的法語并不好,這段話不太好懂,拿出了紙筆,“我法語不太好,能不能把剛才那些話寫下來?”

    “你會不會英語?”

    “英語?英語我會!”善望就像聽到了親切的家鄉話,興奮地說道,“當初黃寬老師經常教我,他帶回來的解剖書里也都是英語。”

    “那好,我們就用英語交流。”卡維笑著說道,“其實我法語也不算多好。”

    剖宮產手術時間在下午兩點,不同于昨晚的開顱術,劇場門口圍滿了記者,有些甚至還扛了帶腳架的照相機,希望彌補兩天前沒能在火車站留下照片的遺憾。

    對于他們而言,誰能搶在別人之前拿到第一手資料就算完成任務,如果能得到采訪那就更好了。

    事實上采訪主刀醫生的機會并不多,像塞迪約之類的教授級人物雖然操作時還帶了半表演的興致。但面對外人,他們已經褪去了“手術即是取悅觀眾”的低級趣味。

    所以巴黎人也漸漸習慣了失去這一娛樂活動的生活方式。

    但在離手術劇場離開大眾視野若干年后的今天,突然又有一小撮人被選中作為“特邀嘉賓”進入了劇場內,這讓大多數被攔在大門外的記者們破防了。

    他們并不是羨慕對方能進劇場,而是羨慕他們能第一時間拿到手術結果,第一時間見到卡維本人,甚至能第一時間能見到他的手術操作、能和他合影,甚至于做特約采訪.

    工作上的落后讓他們抓狂。

    門衛就攔在門口,一夫當關的架勢:“等著吧,手術結束會和你們說的。”

    “我們要進去!為什么他們可以,我們不可以?”

    “又不是我能決定的。”門衛見他們越來越激動,從小亭子里拿出了警戒用的木棍,“有問題等結束之后找做手術的醫生,別來找我。如果你們想硬闖,那不好意思,別怪我動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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