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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讓你攪局,沒讓你連我一起攪了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十九世紀就醫指南

  整個例會看似隨意,但處處都有著瓦特曼的小刻意。

  先是李斯特和南丁格爾對手術消毒和護理的新概念,然后安排了幾個看似不錯的手術新風向,但卻并不讓他們入選下午的手術匯報,理由就是術后感染病人死亡。

  術后感染也就是切口潰爛很常見,在這個過程中沒人會去在意這一點。

  所以到了最后,瓦特曼特意用伊格納茨的腹股溝絞榨疝開局,然后是自己的下頜骨化膿性骨髓炎加加料。兩位病人體內都有嚴重的炎癥,一般來講常規手術切口必然會潰爛,只是爛多爛少而已。

  但兩臺手術都成功了,莫拉索出現了些波折,但情況還是在最后得到了扭轉。兩位病人的切口都已經愈合,而且都活了下來。

  事實已經擺在了面前,肯定是有什么東西阻攔住了空氣中的瘴氣,才攔住了切口潰爛。

  看著只想要提升自己手術技術的外科醫生們,竟然對切口潰爛毫無反應,瓦特曼沒辦法,只能寄希望于依靠卡維來推進自己的意圖。

  他知道卡維想要推廣術前消毒以及術后的各種護理工作,正巧與自己的理念不謀而合,對方還是個腹腔手術的“高手”。讓他當急先鋒詢問消毒護理,還能幫忙分擔掉一部分保守派的火力。

  當然詢問方式也需要些技巧,按瓦特曼的設想,最好的問話內容應該是這樣的:

  [為什么那么多病人都死于了切口潰爛,而一向體質羸弱的梅毒病人在接受了那么嚴峻的復雜手術之后,她的大切口依然能免于潰爛呢?]

  只需做個簡單的問答,瓦特曼就能點明自己是嘗試著學了李斯特的做法,用浸滿了石炭酸的棉絨布做傷口保護。1

答案一出,再結合莫拉索伯爵腹股溝的清創,不僅能推廣這種護理方式,還能順便給卡維即將上臺做個  現在還怎么鋪墊?

  鋪墊個鬼啊!!!

  讓你是來攪局的,可沒讓你連我一起攪了啊。莫名其妙地蹦出來這么一句話,你讓我怎么接?

  說你說得對,保住了你的面子,我做得就不對。說你說得不對,面子就徹底沒了,那我又能拿什么當借口呢?

  瓦特曼聽著和自己預想中完全不一樣的問題,塞滿了消毒方式的腦子被問得一片空白,近乎重啟。

  什么象牙做的下頜骨?還銀質......

  他雖然很意外,一開始也沒跟上思路,但卡維這種用其他材料替代骨骼的現代想法卻從沒被人提及過,非常新鮮。這種好奇心暗暗激活了他的外科思維,不受其本人控制似地思考起了這種做法的可行性。

  切掉下頜骨之后再自制一個全新下頜骨?

  這可不是鼻成形,從旁邊搞點皮膚拼湊一下就行。骨頭替換聞所未聞,難道真的可以用其他材料做填充?

  該怎么做?

  瓦特曼愣在講臺前,臺下是被這個話題引出的各種議論,因為院長一直沒回話表態所以吵得不可開交。“價格昂貴”、“填入后傷口炎癥會更重”、“關節怎么辦”、“如何固定”都是交鋒的重點。

  而瓦特曼腦子里卻異常安靜,似乎這些人的爭吵和他毫無關系。

  如果真的想要做替換的話,得先量好病人下頜骨的長寬高尺寸?

  不對啊,每個病人的感染部位不同,手術去除的部位就不同。這臺是湊巧做下頜骨完整去除術,但有不少病人感染限于一側,或者僅限于23顆牙齒的距離,這時就該做精準切除。

精準切除就  意味著臨場做雕刻?

  那我是不是還得找個有名的雕刻家在手術劇場待機等著?等手術中切掉的下頜骨,然后對比著大小做?

  要是換銀質的就更離譜了,還得先做倒模,然后再......

  多年的外科手術工作讓他習慣了換用各種角度去處理問題,一旦進了死胡同,就會去想別的辦法。

  不對,等等!

  這種東西為什么一定要當場做?

  瓦特曼的思路又回到了最開始,事先測好病人下頜骨的長寬高,然后按照這樣的尺寸先臨時做一整個下頜骨。然后等手術開場之后,按照去除的部位和大小,臨時做截取。

  對,臨場截取!

  這樣的話,材質方面就只有象牙了。2

  象牙如果能填充下頜骨,那上頜骨肯定也可以,或許還有那些骨關節骨折的病人是否也可以用象牙關節做全新的關節?

  下頜骨......象牙......

  下頜骨體積不小,象牙又是長條形的,有那么粗的象牙么?

  要不分開做,左右各半。

  如果切掉了整個下頜骨,那就做左右的拼接,如果只是切掉一半,那正好能用,而剩下的那一半可以留給病人做紀念。如果對方不要,也可以留著為那些沒錢做下頜骨的窮人使用。

  對于窮人來說,能有新的下頜骨肯定要比空下巴來得強,至于是否真的匹配自己的臉型已經不重要了。

  其實只要素材積存的數量越多,能供選擇的余地也就越多,也就是剛開始嘗試的時候會困難些。

  好像可以試試!!!

  在卡維的一個問題之下,瓦特曼對棉布整形甚至骨關節矯形又有了全新的思路。他無視臺下混亂的局面,板著張老臉,自顧自地快速整理了所有材料,然后把它們一股腦塞進包里。

  瓦特曼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簡單和一旁的主持人打了聲招呼就急匆匆地下臺離開了會場。伊格納茨、卡維以及場內所有外科醫生都被視為了空氣。

  “院長都給氣走了,你們應該能看出來這種說法到底有多離譜了吧。要把整根象牙都塞進嘴里,想想就可笑。”

  “你在說什么呢?還有人把象牙噴嘴塞進鋼門里,豈不是更可笑?”

  “一個是縫進下巴,一輩子不拿出來,一個只是做灌腸罷了,這能一樣?”

  “我倒覺得很酷!”

  “酷個P,你換著想一想,要是把你屁股削了,然后把象牙填充進屁股里,再用線縫上,你會是什么感受。”

  “說得那么夸張,不是還可以做銀質的么?”

  “銀質?那重量塞進你下巴,你再去吃個東西試試!哦對了,還有那位仁兄說的屁股,屁股灌了銀,恐怕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了吧。”

  “這個臭小子想出來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根本沒有操作性!”

  “其實你們少說兩句,院長說不定就不會走了......”

  全場唯一能真正了解瓦特曼的大概也就只有兩位副院長了,伊格納茨看著自己父親離開時的樣子,笑著說道:“他或許真的以為你這種做法可行。”

  卡維也沒想到自己只是試探性地拋出了一個類似“人工關節”的概念,就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他不知道最早的人工關節是什么時候應用的,選用的材料又是什么,反正現在這個年代沒有消毒沒有術后抗感染,想要做好這類手術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只可惜這種篤定并沒有持續太久。

等主持人把他叫上臺準備為自己那臺剖  宮產好好做講解的時候,卡維發現了瓦特曼遺留在講臺上的兩張文件稿。

  上面詳細記錄了英國著名外科醫生約瑟夫·李斯特醫生對于石炭酸的各種應用,不僅僅只限于切口處的涂抹,還會利用壓力泵給整個手術劇場噴上石炭酸的噴霧。3

  這大大超出了卡維的意料,因為就連他也沒想到還可以這樣降低空氣中的含菌量,也就變相降低手術切口的成功率。

  而且這種設計已經在向手術室靠攏。

  卡維原本認為19世紀對于手術劇場的態度不會有太大的改變,想要設立相對無菌的手術室幾乎沒有可能。可誰會知道,在海峽對岸,竟然已經有人開始引入了空氣消毒的概念。

  當然,如果嚴謹一些的話,比起“消毒”,卡維更喜歡用“防腐”來形容石炭酸的作用。

  然而石炭酸毒性太大了,如果做成噴霧,不僅對手術病人有損傷,手術醫生和在場的其他觀眾都得遭殃,慢性中毒肯定是跑不了的。

  “諸位,我沒想到瓦特曼院長竟然走了。”卡維面對臺下的指責,笑著說道,“如果沒猜錯的話,他應該已經想到了好幾種象牙下頜關節的制作方案,急著回去嘗試了吧。”

  “別再吹這個了,隨口說一句的東西毫無信服力。”

  “是啊,與其在這里和我們爭長短,還不如直接說你的剖宮產。我們大老遠過來可不是看你瞎聊天的,而是想真正學一點剖宮產的技術,要不然誰肯坐在臺下看你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受你的氣?”

  “說得有理,還是直接說手術吧。”

  卡維也想說手術,但瓦特曼留下這兩張紙不是擺設,用意很明顯:你得給我繼續搞事!

  想著對方手里捏著自己的入學推薦信,卡維還得繼續賣力:“在匯報我的剖宮產手術之前,我覺得還是得給瓦特曼院長的手術畫個句號。”

  “院長不是走了么?”

  “主持人都叫到你了,能不能別浪費時間?”

  面對質疑,卡維沒去多理會,只是回了一句說道:“我剛才的提問確實有些天馬行空了,但你們要說完全沒意義,那也不盡然。面對下頜骨切除,病人的樣貌會發生許多的改變。對于那些愛美到極限的人來說,這種方法完全可以做嘗試。”

  “別開玩笑了,下頜骨做切除并不難,只要切掉肌肉然后上骨鋸就行,無非是需要些切除的經驗,否則會誤傷周圍的組織。但你說要重新造一個下頜骨,并且把它塞進去。依我的經驗,手術時間肯定會被無限拉長,術后切口必定會潰爛。”

  “所以瓦特曼院長今天真正的目的在于術前術后的護理工作。”

  卡維拿出那兩張紙,指出了李斯特醫生在這方面的成就:“那臺鼻整形術肯定也運用了相似的石炭酸,用石炭酸做切口保護,防止它們潰爛。”

  “又是李斯特!!!”

  “這家伙自從和南丁格爾見了一面后,似乎越來越不對勁了!”

  “肯定又是英國佬的把戲。”

  卡維見他們如此還是覺得應該先用數據說話:“李斯特醫生的醫院已經重新煥發的活力,手術后的死亡率直線下降。尤其是他的截肢術,死亡率已經掉到了不足10。”

  “那么低?”

  “白紙黑字。”

  “不可能!潰爛的死亡率怎么會那么低?”

  “所以我說了,他用了石炭酸涂抹切口,并且對整個手術劇場都噴灑了石炭酸。”卡維知道他們又要否認李斯特,便又拿瓦特曼的手術做比較,“院長的這位病人可沒出現任何潰爛的跡象,關鍵還是體質瘦弱的姑娘。”

  同一件事,只要換了個人做,觀感上就會完全不同。

  當然瓦特曼還沒有強悍到讓他們屈服的程度,大家依然是同輩的競爭關系。同意不同意還是他們自己說了算,醫療規定在當代不是硬性標準,更不可能寫進制度和法律。

  “既然你們要讓我聊剖宮產,我又不得不提一句剖宮產的切口。”

  卡維拿出了自己準備的手術簡圖,說道:“當時希爾斯老師先做的切口,是旁正中,長度超過了10cm。這種長條形的切口一般在腿部和其他部位肯定是病房的噩夢,維持四天最后就會以崩線潰爛做結束。”

  切口越大越容易感染,這是所有人的共識,這也是為什么當初外科學院要特地劃分出整形外科。

  因為整形外科一般停留在額面部,切口小,血供豐富。只要交給有經驗的外科醫生,手術時間一般不會超過20分鐘,對于切口潰爛有較好的預防作用。

  可要是四肢軀干的大面積損傷,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我的剖宮產成功了,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我的手術技法有多么純熟,而是術前的準備工作。”

  卡維把那些過程都說了一遍,然后又談起了手術后的護理工作。可臺下那些醫生依然沒有興趣,他們堅信自己才是最正確的,這激發起了卡維的辯論欲:“好吧好吧,你們肯定不知道我的產婦在接受了這些護理工作后都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

  “一個身高不足1米6的19歲姑娘,剛被人硬生生剖開肚子不到2天,就已經能提起刀直接砍翻兩個大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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