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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這就是門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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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卡維是該以助手姿態一起站上演講臺的,但經過剛才那么一鬧,臺下的情緒不穩,卡維就不去湊熱鬧了。

  反正下午需要上臺兩次,有的是發揮機會。

  比起之前的幾項報告,伊格納茨的新術式算是回到了皇家外科學院該有的高水準,給接下去的會議定下了基調。

  但“新風向”本身就是一些全新的手術嘗試、建議和對手術可能性的一種開拓,并不具備普遍性。卡維給的唇裂修復三角瓣法足夠精彩,從口述的過程和最后給出的尸體修復照片來看,這種新術式的效果肯定不錯。

  但還是老問題,缺乏可以拿來驗證手術效果的實例。

  “我已經聯系到了兩位愿意嘗試新術式的唇裂病人,不出意外的話,下周就將開展這兩臺手術。”

  伊格納茨說道:“同時我也將開啟幼兒唇裂修復術的嘗試,在孩子還未長大成人之前就對唇裂進行修補,應該可以適量減少之后的畸形和語言障礙。”

  雖然沒有手術實例,但新的三角瓣手術方式足夠吸引人,又把場內的注意力從術后傷口潰爛拉回到了手術本身。

  緊接著上場的還是副院長艾丁森,帶來的是他自己的手術器械:“化膿性扁桃體炎的切除手術大家應該都做過,是用環形刀套中扁桃體,然后用銀叉扎入其中做固定,最后做切割。1

  當然在鄉下的小診所里,我們還能看到幾十年前使用的柳葉刀,不管切割刀具如何迭代更新,固定的方法都差不多,就是一根銀叉。因為用其他鑷子或者鉗子都會造成不同程度的滑脫......”2

  在做這種切割手術的時候,病人不能平臥,因為充血的扁桃體在手術摘除時往往會大量出血。平臥會讓血液嗆入氣管,引發手術意外。

  所以艾丁森自行改良了一種扁桃體抓持工具。3

  工具的效果肯定不錯,但這在手術新風向中并不算少見,基本會被當做預熱項目放在靠前的位置。

  現在能排在伊格納茨之后說明艾丁森還有其他東西:

  “諸位,我在上千次的扁桃體切除術中發現,被部分切除的扁桃體還會繼續生長,原先的感染癥狀難以消退。這讓我不得不考慮是否應該做完整的扁桃體切除術,即包括其包膜一起切除。”

  說到這兒,他拿上來的是簡單的手繪圖,上面顯示了如何做這種全新的扁桃體切除術。

  “法國人從十八世紀研發的‘斷頭臺’依然可用,只是在操作時需要一些小小的技巧。”4

  艾丁森做了個簡單的手勢:“在刀環套中扁桃體后,我們先不做切除,而是用手指擠壓腭舌弓,等徹底暴露出扁桃體后,再行切除。”5

  “手術成功率如何?”臺下忽然有人問道。

  “在我嘗試的30例手術中,完整切除的有12例,成功率在3637。”艾丁森知道成功率并不算高,辯解道,“手術需要一些經驗技巧,我感覺自己已經快掌握其中的竅門了,在最近的10例手術中,已經有5例做到了完整切除。”

  “完整切除后就不會復發了?”

  “這是當然。”

  “我也遇見過扁桃體重新生長的情況,這個方法倒是有一試的必要......”

  經過兩位副院長的輪番上場,總算讓新風向徹底回歸了正軌。

  如果說從唇腭裂修復到扁桃體切除,讓卡維見識到了這些Vienna外科醫生在精細整形上的努力,那接下去這例巨大頸旁纖維瘤切除術后修復就已經有了現代整形手術的雛形。

腫瘤幾乎和病人的臉擁有相似的體積,為了能保  證術后恢復,醫生特地預留了一塊皮膚作為臉皮。先行切除腫瘤,然后留下皮瓣做皮膚縫合。

  在經歷了整整3個小時的漫長手術后,她終于恢復了普通人的樣子。6

  “這應該是有史以來最大的面頸部腫瘤切除整形術了吧?”

  “確實,這個纖維瘤重達4.5kg,應該能刷新記錄了。”

  “術后恢復如何?”

  “纖維瘤并沒有影響到骨骼和肌肉,咬合沒有問題。只不過因為長期壓迫,病人臉部依然存在一些偏斜,術中制作皮瓣時我沒有想到這一點,還是留下了些遺憾吧......”

  頸部整形之后緊接著來到了眼科。

  哈特曼醫院專精眼科的雷多醫生為所有人帶來了他的眼球固定技術,用一柄金屬叉輕輕刺入患者的結膜和鞏膜之中,使得斜視矯正術中眼球不再胡亂轉動。7

  而之后的白內障摘除術卻是一場來自德國的手術。

  最早的白內障摘除是囊外摘除,沒有麻醉,醫生和病人面對面而坐。醫生會切開病人角膜下緣,并擴大至120度,然后切開前囊,用手指按壓下方角膜緣將核娩出。8

  刮去皮質,角膜復位,然后包眼,縫合是不存在的。9

  而雷多醫生這次向眾人展示的,是一位德國醫生做的經鞏膜小切口晶體摘除術。10

  在麻醉逐漸降低所有外科醫生手速的時候,操作上的精細化就慢慢成為了他們攀比各自技術的東西。小切口、低出血都開始成為手術成功與否的指標,所以小切口手術一經提起就引起了所有人的興趣。

  因為沒有超聲乳化技術,晶體核不是乳糜狀的液體,想要摘除就需要一個與之大小匹配的切口,所以普通的白內障摘除切口大小在68。

  還不到經典術式一半的小切口?

  堅硬的晶體核該怎么出來?

  魔術么?

  “德國醫生的切口只有3。”雷多醫生拿出了自己的手繪稿,解釋道,“他先在眼內將晶體核做切割,切成四份。待切割完之后,再又小切口牽拉而出。”

  此話一出,立刻引來了不少人的贊嘆,分割完之后再娩出是他們沒想到的。

  但很快,一些不同的質疑聲出現了,這是新風向中的常態:“眼內切割,會不會對眼睛造成不必要的負擔?比如角膜水腫?囊膜破裂?”

  “不只是術中的損傷,我對術后視力恢復也持懷疑態度。”

  “確實,手術不應追求場面上的漂亮,更重要的是術后恢復能否達到預期。小切口看似很精彩,估計博得了不少觀眾的喝彩,但最后還是得看病人滿不滿意。”

  雷多也沒有回避這些問題,一一做了回答:“在這位德國醫生的20例小切口白內障手術中,確實有17位出現了角膜水腫,其中3位在3天內自行恢復,其余的恢復時間略長了些,在57天左右。”

  “水腫幾率有些高,那囊膜破裂呢?”

  “有3位。”

  “視力恢復情況如何?”

  “有5位病人沒能恢復,其余都得到了些許改善。”11

  “竟然有5位?占比有些高了。”

  “而且也只是些許改善,應該和普通摘除沒區別吧。”

  雷多被說得有些尷尬:“......畢竟是小切口,算是一種全新的嘗試,這些缺點還需要慢慢克服。”

  “小切口、大切口都是一樣的術后處理方法,對于視力的恢復也沒本質上的影響,我個人不太喜歡冒這樣的風險。”

“我也  是,如此高幾率的角膜水腫一定是術中過多切割操作造成的。還不如安分使用經典的手術模式,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卡維聽著這些議論,獲益良多,包括之后的梅毒鼻重塑和基于牙病的上下頜切除術術后整形,都讓他驚嘆于外科學院濃厚的整形氛圍。

  上午的例會因為遇上的不太和諧的“南丁格爾”,所以浪費了不少時間。等新風向結束時,已經過了12點。

  卡維本以為還需要再坐兩三個小時的冷板凳,準備拿著休息室的餐盤好好享用一下學院里的美食。誰曾想伊格納茨趁著中午休息時間把他拉去了院長室。12

  伊格納茨的父親,瓦特曼院長就在房間里等著他們。

  老頭安靜地坐在辦公桌前抽著煙斗,戴著眼鏡,白發背頭,手里是一份有些舊的手術報告。

  見他們來了,瓦特曼也沒客套而是像個老朋友一樣直接問道:“上午的例會怎么樣了?”

  “出了點小麻煩。”伊格納茨帶著卡維坐上了沙發,“你竟然把英國人那套東西搬進新風向,這不是純粹讓他們鬧騰么。”

  “有什么關系......”瓦特曼還在看著手里的手術報告,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反正之后是你和艾丁森的兩種全新的手術方式,那些人肯定會安靜下來的。”

  “就是苦了科里戈了。”

  “呵呵,他的腭裂修復也不過如此,本來就是最后擠進來湊數的。”瓦特曼笑著說道,“按照科里戈暴躁自負的性格,肯定半路就走了吧?”

  “嗯......”

  “12點才結束,比之前預定的時間稍稍晚了些。”瓦特曼摘下了眼鏡,問道,“你們對李斯特醫生的觀點有什么看法?”.

  “很意外,我從沒有把傷口潰爛和微生物聯系在一起。”伊格納茨搖搖頭,“觀點很新穎,但我沒見過那位法國化學家的實驗報告,我覺得還是等待全新的實驗結論為好。”

  “沒見過就拿去看看吧。”

  瓦特曼把剛才手里的那份報告送到了伊格納茨的手里,然后看向了他身邊的卡維:“你也一起看看吧,看完之后......”

  “我看過,不用看了。”

  “看過?”

  父子二人一起看向了他:“你還關心化學家的實驗報告?”

  “當時有些無聊,就隨手翻了翻。”

  卡維知道早晚會問到自己,正好趁這個機會試試這位外科學院院長對待感染的態度:“我覺得李斯特和巴斯德先生的觀點有一定的道理,和我父親堅持的術前準備工作有異曲同工之妙。

  經過巴斯德先生的啟發,我意識到微生物或許無處不在,只有我們的皮膚能阻擋它們侵入身體。這也從側面證明了為什么一切開皮膚,傷口就會潰爛。同時也證明了,為什么產后會出現產褥熱,因為分娩臨時打通了身體與外界的通道。”

  “那和你之前一直堅持的洗手有什么關系?”

  瓦特曼見卡維有些驚訝,解釋道:“不用驚訝,我兒子經常和我分享一些醫院的事情,而且有時候我也會去劇場看手術。”

  “我覺得這和微生物的濃度有關,空氣中微生物濃度稀薄,手上的濃度就要高得多。”卡維手里有的是證據,“市立總醫院以前有一位產科醫生塞麥爾維斯就曾經提出過要洗手,洗手能有效降低產褥熱和手術傷口潰爛的幾率。”

  “我看過那幾臺手術的報告,也很清楚你手里病人現在的情況......”瓦特曼說道,“不用擔心我的態度,因為我相信你所說的術前準備工作確實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謝謝......”

  “先別急著謝,而且謝我也沒用。”

  瓦特曼重新拿起煙斗塞進了嘴里:“你要說服的不是我,而是那些老頑固們。剛才例會的時候你也看到了,想讓他們改變現狀有多困難,洗手、清洗傷口就意味著承認自己不干凈、自己做的手術切口不干凈,這是對他們神圣職業的褻瀆。”

  卡維點頭:“確實,塞麥爾維斯醫生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被趕走的。”

  瓦特曼對塞麥爾維斯沒興趣,他只在意自己管的外科:“我現在特別想知道,在下午的會議中,你會用自己的一些手術上的經驗,去重提李斯特醫生的觀點么?”

  卡維一開始就覺得會議內容編排有些問題,現在看來一切都是有目的的。老頭不僅僅想著壯大腹腔外科,眼里還看著糟糕的術后感染幾率,畢竟平均40的外科手術死亡率確實太離譜了。

  醫生可以說是環境造成的,可他這位堂堂的學院院長不行。

  瓦特曼想要直接解決掉外科發展中的兩大麻煩,野心不小,當然阻力也不會小,所以才希望把沒什么利益糾葛的卡維丟出去探探路。

  卡維有些心理準備,但臨上場還是說不出的別扭,這老狐貍可比他兒子難對付多了。他忍不住看了眼坐在身邊的伊格納茨,半開玩笑地說道:“我還以為只是做兩場手術匯報而已。”

  “匯報完了也可以繼續說些新看法嘛。”瓦特曼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說道,“我倒是想把你的這套術前理論塞進上午的新風向里,但要是緊挨著李斯特醫生的觀點一起發表,恐怕那些人會當場暴走,下午你的手術匯報也就黃了......”

  三人互看了兩眼,沉默許久,最后還是卡維先開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其實在知道了塞麥爾維斯的事兒之后,他的想法就一直都很簡單,就是等。

  “我父親時常告誡我,實際行動和客觀存在的事實就是最好的證據,沒必要去說服別人,因為口頭上的說服沒有意義。所以我堅信,只要我的病人術后死亡率遠低于其他外科醫生,久而久之他們就會效仿我的做法。”

  “何以見得?”

“因為這就是門生意,沒病人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少了病人就沒有劇場門票的收入,他們不會為了所謂的‘神圣’、‘干凈’和錢過不去的。”最近厲害,可下載,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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