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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3【父與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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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都,皇宮。

  時間來到九月中旬,清晨的皇城染著萬丈霞光,漸漸有了兩分涼意。

  開平帝素以勤政著稱,即便是像今天這樣沒有朝會的日子,他也會在卯時(早上六點)之前醒來,或處理一些需要長期斟酌的朝政,或在御書房中研讀史書。這個習慣從他登基之后便雷打不動,十七年來從未有過一日懈怠。

  只是今日御書房中的氣氛略顯肅穆,宮人們打起十二萬分小心,不敢弄出半點動靜,至于陛下說的那些話,所有人都非常清醒地左耳進右耳出。

  按理來說,侍奉開平帝這樣能夠絕對掌握內外大權的君王,宮人們不敢將宮中的秘密泄露出去,但是時常會有一些無關緊要或者有特定意義的消息流傳宮外,這是因為避免中外隔絕造成朝臣們恐慌。然而宮人們心里很清楚,有些事情連半個字都不能往外說,譬如今日御書房中這場談話。

  殿中立著一副巨型地圖,上至大梁南境五州,下延南周最南方的宜州,中間著重突出的部分便是天滄江兩岸的各處守御重鎮。

  雖已須發皆白但精神還算矍鑠的王平章坐在一張圓凳上,雙手攏在小腹處,望著地圖說道:“梁周之戰首要在于水師,若不能重創南周水師,則我軍難以形成穩固的壓制,后續兵力無法在短時間內渡江支援。”

  開平帝從來沒有想過要將王平章逼到絕境,這對君臣之間的較量和存續絕非簡單的對錯二字能夠斷定。在中宗皇帝在世的時候,王平章身為軍中青壯派武勛中的翹楚,給予當時還沒有資格窺視大寶的開平帝最大的支持,這是他能夠不斷擴大在軍中影響的重要原因。

  至于永寧元年的波詭云譎,自然不必贅述,可以說沒有王平章就沒有開平帝御宇天下的機會。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王平章的權柄越來越重,軍中近半將領都是他一手提拔,眼見又是一個裴元的誕生,開平帝不得不重用路敏和谷梁來對其施加限制。如今路敏已成一捧黃土,谷梁順利進入西府,新的格局已經形成,開平帝當然要讓局面稍微松緩一些。

  最重要的是王平章表現得十分恭順,除了連京都百姓都知道是他親造的京軍西營之外,這位老者堪稱壯士斷腕干脆利落,王家子弟里除去王九玄之外,其他人的軍職都被他親自撤下,這個舉動甚至連開平帝都略有幾分尷尬。

  一邊聽著王平章的分析,一邊考慮當前的局勢,開平帝緩緩道:“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王平章神色肅然,并未流露出絲毫自得之色,因為他知道此刻自己能坐在御書房中,與皇帝談論南境局勢,非關他這段時間的步步后退,而是因為如今大梁與南周之間的對抗格局,基本出自當年他在南境的手筆。

  望著那張地圖上蜿蜒曲折的天滄江,王平章沉吟道:“陛下,此番并非決勝之戰,只需要在守住江陵三城的同時,伺機奪下孟津渡口便算大功告成。”

  開平帝平靜地說道:“此前你說,這次南周至少有六成的可能先動手?”

  王平章點頭道:“南周內部分為主戰和主和兩派,后者自不必細說,前者亦分為死戰和蟄伏兩種截然不同的派系。關于支持蟄伏的這部分武勛,他們支持聯姻和親,因為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我朝在西境大勝之后,一定會轉頭向南。他們只要能利用和親爭取到幾年時間,那就可以繼續拖下去。至于死戰那一派,尤以軍中青壯派將領為代表,聯姻和親被他們視作未戰先降、民心潰散之舉,這些人肯定不會眼睜睜看著和親成功。”

  開平帝沉吟不語。

  王平章繼續說道:“陛下,裴越在南周會遭遇一些麻煩,尤其是在他返程的階段。依老臣對方謝曉的了解,他多半會利用這個機會謀取江陵三城。屆時我朝可以給他一記當頭棒喝,順勢讓堯山大營前出,奪下孟津渡口之后搶占無為、太谷二城。”

  開平帝臉上浮現一抹淺淡的笑意,稱贊道:“若論運籌帷幄、戰局論斷,無人能出愛卿其右。”

  王平章恭敬地說道:“陛下謬贊,老臣愧不敢當。從此以后,我朝在中線占據江陵三城,西線占據無為二城,利用這兩處渡口突破南周水師的限制,足以形成雙刀臨門之勢。打完之后再談判,他們想要繼續和親也無妨,主動權始終掌握在陛下手中。待我朝整肅完備之后,便是數十萬大軍南下之時。”

  “好方略。”

  開平帝再度贊了一聲,然后說道:“愛卿可將此策寫成完整的奏本,朕要好好琢磨一番。”

  王平章七竅玲瓏,當即起身道:“老臣領旨,請告退。”

  開平帝微微頷首,令王平章心情復雜的是,這位大權在握的君王竟然起身目送,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起當年舊事。

  王平章滿面感戴地退下之后,開平帝走到那副巨型地圖旁邊,凝眸看了片刻之后,淡淡道:“你聽懂了嗎?”

  一道身影從屏風后轉出來,來到開平帝身旁行禮道:“啟稟父皇,兒臣……聽懂了。”

  他便是大皇子、魯王劉賢。

  開平帝微微皺眉道:“為何吞吞吐吐?”

  劉賢只能鼓起勇氣說道:“父皇,裴越還在南周境內,他身邊只有一千親隨。倘若和親之事還未成功,兩國又起戰亂,南周那些人豈能放過他?”

  開平帝不茍言笑地問道:“你很擔心他?”

  劉賢此生最畏懼的便是開平帝,他也隱約能夠明白父皇讓自己旁聽這場談話的目的。對于一個合格的君王來說,必須時時刻刻保持清醒且理智的判斷,任何不必要的情感羈絆都會成為累贅,這也是近來吳貴妃時常對他耳提面命的教導。

  可是想到自己與裴越過往的交集,以及他在那些事情中表現出來的優秀特質,劉賢略顯顫聲地應道:“父皇,兒臣只是……只是覺得與兩處渡口相比,裴越的作用更重要。”

  開平帝沉默不語,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劉賢意識到父皇不喜歡自己的答案,可他不知該如何辯解,因為他本心就是這般想的。

  雖說拿下孟津渡口能更進一步削弱南周水師的壓制力,無為二城與江陵三城也能東西相望,徹底掌握將來國戰的主動性,可是這真的能和裴越的重要性相提并論嗎?

  他知道這個方案是王平章主動提起,所以愈發不解其意,那位老軍頭明顯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害死裴越,稱得上剪除異己居心叵測,父皇為何要答應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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