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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2【步步緊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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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肯定是老的辣。

  相較于何真卑躬屈膝和王忠嗣死硬到底的態度,王平章顯然要老道許多,這番話既是主動低頭,也是被迫亮劍。畢竟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是開平帝親至也會給他幾分薄面。

  劉賢眉頭微皺,心中卻沒有方才那般緊張。

  他不喜歡王平章,因為一些難以出口的原因,但他知道這位老人的分量,今天如果事情鬧到不可收拾,其實裴越未必就能占到便宜。

  局勢的天平似乎在朝對面傾斜,裴越不慌不忙地冷笑道:“魏國公這是要以大欺小?”

  王平章擺擺手,嘆道:“老不以筋骨為能,再者說了,以中山侯如今之權勢威名,我又怎能欺到你頭上?”

  裴越道:“方才那些話是在嚇唬我?”

  王平章定定地看著這位年輕人,平靜地說道:“裴越,老夫知道你現在氣頭上,也并未想過輕飄飄一句話解決此事。但是,你要將他們送去太史臺閣,或者扣上一個謀逆造反的罪名,老夫如何能夠答應?”

  裴越緩慢卻又堅定地說道:“平日里我會給你一個面子,但是今天不行。”

  王平章若有所思,抬眼問道:“你待如何?”

  裴越迎著他的目光,斷然道:“讓他們供出究竟是誰說的那句話。”

  王平章稍稍沉默,轉而望向那邊五個年輕人,皺眉道:“是誰口無遮攔?”

  早在半年前,裴越挾西境大勝之威返京的時候,王平章就意識到這個年輕人會比自己以往的對手更加難纏。皇帝步步緊逼、谷梁虎視眈眈、軍中一些沉寂多年的勛貴不甘寂寞,這些是他如今面對的困局,裴越可謂抓住絕佳的機會一飛沖天,成為各方勢力無法忽視的一股強悍的力量。

  王平章心中另有一層憂慮,這個年輕人和自己有仇,雖然他自己未必知道。

  最重要的地方在于,從裴越過往的事跡來看,這個年輕人手段狠辣,而且緊要時根本不會有太多顧忌,但凡讓他抓到一絲機會,事態肯定就會像今天這般棘手。

  這才是王平章先聲奪人之后又緩和態度的根本原因。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著,雅舍內的氣氛逐漸凝滯。

  裴越忽地輕笑道:“魏國公,看來審案這種事還是得專業人士來做才行。”

  便在這時,王申奇強撐著站起來說道:“是我說的!如何?你要不是谷梁的私——”

  雖說他被裴越揍得很慘,眼下看起來壓根不像一個將種子弟,但或許是王平章的到來給了他底氣,故而在承認的同時還不忘嘲諷裴越兩句。

  十余年來,王平章始終壓制著其他武勛,魏國公府的招牌在軍中可謂橫行無忌,王申知和王申奇恰恰是在這個最幸福的時間段里長大成人。

  無論他們本心如何,從小在這種環境里成長,驕傲和跋扈幾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印記。

  但是他的話沒有說完。

  王九玄皺眉怒斥道:“閉嘴!”

  王申奇猶不服氣,畢竟早上在府中就和這位堂兄拌過嘴,然而他很快便發現自己的祖父面色冷了下來,當即像個鵪鶉一般不敢再多言。

  裴越沒有立刻大發雷霆,他面色漠然地看向何真說道:“何伯爺,你可以帶著令公子回府了。”

  何真心中大喜,但是看了一眼王平章,卻又不敢動彈。

  王平章面無表情地說道:“去罷。”

  何真這才敢向裴越道謝,然后走過去攙起何瑞,低著頭迅速離開雅舍,從始至終刻意避開一些憤怒的目光。

  裴越抬頭望著全寧侯張權與鶴慶侯葉升,緩緩道:“二位侯爺往后花點時間管教一下兒子,也算是給自己積了陰騭。”

  葉升冷聲道:“裴侯確實有資格說這話,畢竟你雖然沒個好爹,但是廣平侯待你比自己的親兒子還好,要是——啊!”

  風聲呼嘯,一抹寒光似流星一般奔襲而去。

  眾人齊齊看去,只見葉升抬手捂臉,鮮血從他右手掌縫里流出來。

  張權勃然大怒,上前一步吼道:“裴越,你竟敢出手傷人!”

  裴越右手里握著一個裂開的酒盞,半片玉瓷激射而出,直接在葉升的臉上劃出一道傷痕。

  他起身望著張權,冷厲道:“今天我不想跟你們講道理。大梁軍中以武為先,上到軍機下至步卒,若有恩怨皆以武決斗。你們兩個也算是軍中勛貴,應該聽說過這條規矩,我便給你們一個機會。”

  他忽地抬起自己的右掌,掌心朝著葉張二人。

  葉升此刻正無比憤怒,然而看見裴越的掌心之后不由得愣住。

  張權亦是如此,這一刻他甚至覺得荒謬。

  原來裴越在捏碎酒盞的時候,碎片已經劃破他的掌心,這便是大梁歷來盛行的規矩。

  割掌死斗。

  裴越目光冰冷地望著葉升,一字字道:“我在西境拼死殺敵的時候,你在京都摟著娘們喝花酒,現在居然有臉在我面前叫囂。論軍職我比你大,論軍功我比你多,論爵位我比你高,你怎么敢當著我的面信口開河?來,現在我給你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簽生死狀公平決斗,若是能殺了我,從今往后誰也不敢在背后罵你是個廢物。”

  葉升臉色漲紅,胸膛激烈起伏著,臉上的那道傷痕平添幾分兇狠。

  可是最終他也沒有開口。

  他人到中年早已失去當初勤練不輟的習慣,如何能比得上武道修為日益精進且滿身殺氣的裴越?

  雖然被這個年輕權貴逼到墻角,可是他終究還殘留著一分理智,再加上張權拉著他,所以只能將那些怨毒的心思深藏起來。

  “廢物。”

  裴越鄙夷地吐出兩個字,轉頭望著劉賢說道:“殿下,今兒擾了你的雅興,改日我再專程賠禮。”

  劉賢心中愈發不安,起身說道:“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必記在心上。”

  裴越微微頷首,看向依舊端坐的王平章道:“魏國公,很抱歉,今天我要帶走你的孫子。”

  雅舍內登時肅穆到令人窒息。

  王平章緩緩起身,眼神逐漸變得凌厲起來。

  裴越不以為意,平靜地與他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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