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無敵 “這次西吳發兵的舉動非常突然,太史臺閣在那邊的烏鴉是在戰事已經開啟之后,才將相關的細節送回來,所以從一開始朝廷就非常被動,我爹也在御前當眾承認了失職。”
沈淡墨面色平靜,但是眼底深處藏著幾分不平意。
太史臺閣在西吳的探子分為明暗兩種,但無論是否具備明面上的身份,西吳朝廷對這方面查得很嚴。尤其是想要穿過茫茫高陽平原將消息傳遞回來,還要在路上避開西吳鐵騎的視線,這顯然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無關心氣與意志,人力總有盡時。
在張青柏揮軍攻下刀口等三座軍寨后,西吳那邊的消息才開始送回,差不多是和裴越取得旗山沖之勝的消息同時送達京都。
裴越緩緩點頭道:“雖說朝堂上下對臺閣早已養成習慣性的信任,但我不認為這件事的責任在于沈大人。密諜的工作隱秘又復雜,任何一條線上出現問題都會殃及全局,再加上大梁與西吳之間已經有十余年沒有發生過大規模戰事,倉促之間肯定趕不上以前的水準。”
沈淡墨頗為意外地看著他,片刻之后方說道:“我爹私下里的看法與你一致,也說這是整肅臺閣內部的機會,所以特意派出藺主事隨我來到西境,由他專門負責在西吳境內的烏鴉們。”
“臺閣現在有沒有掌握西吳人的整體方略?”裴越忍不住問道。
沈淡墨微微搖頭,沉吟道:“西吳這次發兵三十萬,剛開始的調動非常隱秘和自然。想必你也知道,西吳的軍隊主要布置在東境,差不多將近他們總兵力的三分之二。每年春夏之交西吳都會在高陽平原上舉行軍演,今年他們便借用這種方式改變兵力分配的格局,將一半以上的騎兵調遣到東面六城附近,還有二十多萬步兵。”
她的神色逐漸嚴肅起來,繼續說道:“南面張青柏部一共有十五個萬人隊,其中有三萬騎兵和十二萬步卒。北面謝林部一共有十三個萬人隊,其中包括五萬騎兵和八萬步卒。整體的作戰方略應該出自那位大都統之手,也就是現今西吳皇帝宣武帝的三弟,被封為靖王的李宗玉。西吳那邊的軍部架構與大梁不同,宣武帝一手掌握軍方大權,通過皇族成員組成的都統府制約四方大將軍,具體的作戰通常都由大將軍掛帥負責。”
裴越皺眉道:“謝林居然帶著五萬騎兵?西吳攏共也只有十余萬騎兵吧?”
沈淡墨頷首道:“確切來說,是十四萬三千,其中包含一萬三千名安陽龍騎。”
“安陽龍騎?”
“相當于咱們大梁的禁軍,而且安陽龍騎是世間唯一的重甲騎兵,西吳人宣稱安陽龍騎無堅不摧,沒有任何軍隊能夠抵御他們。”
裴越聞言默然。
他并非是被重甲騎兵的名頭唬住,而是順勢在思考前世戰爭史上破解重甲騎兵的方法。
沈淡墨神情凝重地說道:“在我抵達滎陽城的第三日,西吳那邊的烏鴉拼死送回來一條消息。九月初七日,大約五千名安陽龍騎從西吳京城出發,一路向東朝邊境而來。”
冷兵器時代,重裝騎兵的威力無需多言,尤其是在高陽平原這種廣闊平坦的地形上,可以將重騎兵的作用發揮到極致。野戰相逢,目前大梁絕對沒有哪只軍隊能夠擋住五千名重騎兵的沖擊。
裴越抬眼誠懇地說道:“沈姑娘,多謝告知這個消息。”
沈淡墨搖頭道:“不必言謝,目前關于西吳方面的消息只有這么多,但是我們可以判斷出,他們至少在兩年之前就開始籌謀這場大戰。但最開始這件事僅僅在西吳皇帝、靖王和張青柏等人之間商議,我們的烏鴉還無法進入這樣的核心圈子。后續的情報我會按照輕重緩急派人送給你,這也是臺閣對旗山沖那件事的補償之一。”
話說到這個份上,裴越便沒有矯情,坦然應了下來,而后沉聲問道:“沈姑娘,京都那邊還安穩嗎?”
“安穩?”
沈淡墨打量著裴越的目光,想要從中分辨出對面男子真實的想法,不動聲色地說道:“京都一切都好,雖然在戰事開啟的消息傳回時有過短暫的人心浮動,不過當成安候領著京軍踏上西行之路,那些躁動也逐漸消失。大梁在西境有四座大營數十座軍寨三十多萬大軍,還有虎城在手,如今又有右軍機成安候親自趕赴西境主持大局,所有人都相信西吳兵敗是早晚的事情。”
從她幾乎不帶感情色彩的敘述中,裴越隱隱察覺出一些端倪,他盡量平靜地問道:“成安候路敏,和建平二年的那樁往事有無關聯?”
三十五年前,即中宗建平二年,開國九公之一的楚國府被指謀逆,當家人冼春秋率九百子弟夜渡天滄江,投奔南周朝廷,留在京都的冼氏族人幾乎被屠戮殆盡。廣平侯谷梁的父親谷豪也被這樁大案牽連,判了一個即刻問斬。
在兩人最初的書信往來中,沈淡墨特意提過這件事,但她沒想到裴越會將楚國府與路敏聯系在一起。
沉思良久之后,沈淡墨緩緩搖頭道:“根據目前掌握的信息來看,路敏和冼家沒有關聯。”
裴越上身微微前傾,緊緊盯著沈淡墨問道:“先帝在時,路敏與其是怎樣的關系?或者說,路敏和十五年前被滅門的陳家有沒有關系?”
沈淡墨霍然變色,冷聲道:“裴越,有些事你不能查。”
裴越面無懼色,眼神堅定地望著她。
沈淡墨眼中閃過一抹慌亂,片刻后搖頭道:“永寧元年,路敏時任南境祁年大營主帥,并不在京都。”
她并未直面回答,但裴越也沒有繼續追問,只是不輕不重地說道:“原來如此。”
葉七在旁聽著兩人打啞謎,不禁用眼神示意裴越,讓他不要將陳家的事抖露出來,畢竟這件事關系重大,實在是有太多的隱患。
裴越微微頷首,目光平靜地望著沈淡墨。
他心中已經確認,這位京都第一才女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