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的話只是讓瑞茲發出宛若嗤笑般的輕哼，并沒有反駁。
“如果你想談，不能在這里。”他冷眼盯著頭頂的兩人。
“嗯，我也覺得這里不是地方。”李林拉起佐伊的手，“你能再開個傳送門嗎？就去我們最開始在的海灘。”
“誒？你不想要這些世界符文嗎？”
李林瞥了臉上充滿戒備的瑞茲一眼，“現在先不說這個。”
佐伊稍微猶豫了一下，沒太在意，“唔，好吧！”
世界符文這些身外之物作用有限，只能在符文之地發揮最大效用，對她沒任何用處。
只要李林能開心，她其實都無所謂的。
佐伊的手指靈巧跳動，星界魔法從她的指尖溢出，很快便再度凝結出一道傳送門。
對邊剛好是黎明城堡之外的郊外，征服者之海的海岸。
瑞茲瞪大了眼，一種莫名的心悸涌上心頭。
這種傳送門屬于極為高端的魔法，哪怕是這世間最頂尖的奧術法師，其實就是他自己，完全做不到這一點。
聽說古恕瑞瑪帝國有類似的傳送門魔法，但那個帝國已經沒落于黃沙之下太久了，是真是假也不一定。
就在瑞茲思緒紛亂，心間不禁感慨萬千的時候，他的面前忽然也憑空具現出金色的光圈。
早已跨過天空那道傳送門的李林和佐伊此刻就站在上百公里開外的海邊。
“你到底要不要過來？維持傳送門可是很累的！”佐伊在另一邊催促道。
瑞茲臉上閃過些許遲疑，回頭再看了眼重歸沉寂的世界符文。
我現在精力幾乎耗盡，他們該不會是想趁這個機會把我騙過去，然后再跑回來偷走世界符文吧……
這個念頭一經浮現腦海，便被他搖頭打消。
就像這個李林剛剛說的，他們完全有能力當著自己的面搶走符文，沒有必要這么做。
瑞茲咬了咬牙，直接跨過了傳送門。
再一眨眼，帶著絲許咸腥味道的海風撲面而來。
瑞茲也不是第一次進行傳送了，但這種不經過意識的模糊與一些雜七雜八生理反應的傳送，還屬第一次。
空氣中有了魔力，他體內虧損的法力值正在迅速恢復。
瑞茲深吸口氣，依舊保持著十足的戒備心，稍稍后退幾步拉開了跟李林還有佐伊的距離。
這家伙的那身鎧甲怎么忽然又不見了？
他感到異常疑惑，冷冰冰說道：“你想談什么？”
李林暫時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仰頭看向銀月高懸的漆黑夜空。
瑞茲皺了下眉，“我沒工夫……”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只見一個至少有數米寬、數米高的機械龐然大物從天空而降。
正是李林回德瑪西亞一路來，為了以防萬一做足的后勤保障——一臺裝滿了食物與水的晨光。
瑞茲從未見過這種造型怪異，看上去十分新奇的機械造物，暗暗將魔力涌灌全身，隨時準備使用自己畢生經驗總結出的至高秘技……跑路。
預想中的危險并未出現，等李林打開那臺偌大的機械裝置時，他靈敏的鼻子才嗅到了一股食物的香味。
李林從晨光內取出兩個印有雙城通用文字的密封透明玻璃瓶，里面盛裝著棕黃色的液體。
隨著他動作所帶來的搖晃，玻璃瓶內的液體產生了幾許細小的氣泡。
瑞茲很容易認出了這到底是什么，準備好的魔法頓然消失，詫異問道：“啤酒？”
“皮爾特沃夫特產的淡啤酒，原材料來自艾歐尼亞，應該比較符合你的口味。”
李林隨手一拋，玻璃酒瓶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
還在微微愣神的瑞茲下意識伸手一接，帶著冰感的瓶子精準落在他的手中。
竟然還是冰的？
瑞茲詫異瞅向對面用大拇指輕松頂開瓶蓋，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啤酒的李林。
“還是冰鎮的喝起來爽快！”
“我也要喝！”一旁的佐伊叫嚷道。
“不行，小孩子不能喝酒。”
“唔！人家已經長大了！”她發出不滿的鼻音，拖長了聲調反駁道，“還有，你都知道我出生了一千多年了，還說我是小孩子？”
“呃……”李林沒辦法反駁，“可這跟香檳很類似，你又不喜歡這種味道。”
他想了想，又從晨光中拿出一瓶彈珠汽水，打開瓶蓋往里面插了根吸管。
“汽水！”
佐伊眼中一亮，伸了個響指，李林手中的汽水瞬間消失，下一秒出現在她的手中。
在皮城生活的那段日子，這小丫頭自從嘗試過汽水之后，幾乎就再也沒接受過純凈的白開水了。
李林無奈放下了空蕩蕩的手，“沒人跟你搶。”
隨后，他重新望向瑞茲的方向，輕笑道：“怎么？擔心我往里面下了毒嗎？”
“哼，一般的毒藥對我可沒用。”
像是從幻想中緩過了神，瑞茲的語氣沒再像剛剛那樣冷冽，反而充斥著一絲溫情。
他的指尖躍過一道紫色電芒，將壓在瓶口的金屬瓶蓋彈開，舉瓶仰頭，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水。
隨著熟悉的味道在味蕾上迸發，冰涼的液體下肚，一種通透的感覺傳遍全身，仿佛連身體與精神的疲憊都削去了不少。
哪怕是一次也好，我想要的一夜安眠……
瑞茲的內心停了下來，眼中閃過些許茫然與疲倦。
但很快，他腦海中再度浮現起各種畫面。
當初諾克希山脈另一端，他家鄉遭遇的一切，他的師父泰魯斯，還有他曾在弗雷爾卓德救下的年輕人，唯一的徒弟基根·諾和……如今的復仇焰魂布蘭德。
瑞茲甩了甩頭，拋下心中的倦怠，內心重新堅定起來。
“謝謝你的啤酒。”他的語氣已經徹底平緩下來，抬起頭跟李林相視，“你們到底想說什么？能快一點嗎？我還有別的地方要去。”
“如果你急著找世界符文的話，我可以幫你。”
瑞茲眉頭緊緊鎖起，剛剛對他升起的好感又瞬間消散，“呵，你想幫忙？”
他的語氣又冷了下來，“滾遠點，對我來講就是莫大的幫助了。”
“看起來，你還是沒理解，我其實對世界符文沒有想法。”
嗯……目前階段。
李林在心中又補充了一句。
“你覺得我相信你的鬼話？”瑞茲拉了下肩頭的卷軸筒繩帶，“他們每一個知曉符文，企圖接近我的人都是這么說的。”
李林不免感到心累，這個老法師在世界符文的話題上真的是油鹽不進。
“如果你覺得我是邪惡之人，妄圖用世界符文稱霸世界……”
“我可沒那么說過，這是你自己說的。”
李林沒理會瑞茲，依舊自顧自道：“那我就想問一點，其實現在的我已經有了稱霸世界的能力，為何我沒這么做呢？”
“哦是的是的……你能稱霸世界。”
瑞茲已經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才好了。
他稍作停頓，然后用一種夾帶著譏諷的語氣說：“當你忙于拯救世界的時候，每個人都想和你聊上半天，尤其是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愚蠢家伙。”
“嘿！你可真是個糟老頭，不許你罵李林！”喝完汽水的佐伊生氣地沖他叫喊，“他可是能跟原初惡魔的費德提克大戰的人，你能做到嗎？”
“費德提克……”瑞茲瞳孔一縮，“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隨意說出那個名字，丫頭！”
“我不是丫頭，我已經長大了！”
李林連忙拉住揮動拳頭抗議的佐伊，生怕她待會一個不高興，召喚一枚奧術隕石把瑞茲給砸了。
“好了好了，你已經長大了，不應該為這種事情跟別人置氣。”
稍稍安慰了佐伊，他又對瑞茲說：“我的確跟費德提克交過手，只是沒佐伊說的那么夸張，因為我只能自保，但封印它的人是佐伊。”
“什么？！它被封印了？”瑞茲忍不住低聲驚呼，“那可是十大惡魔之首！”
“那又怎樣？你可別忘了所有原初惡魔都是星靈封印的！”
佐伊的反駁讓瑞茲閉上了嘴。
這些東西連福光島都沒有記載，他還真沒了解過。
“恐懼惡魔就封印在德瑪西亞邊境，永恒峰西南山腳的恒峰村，那里的黑魔法氣息，你應該一到就能感受到。”
李林絲毫不擔心瑞茲會出手放出惡魔，畢竟他也是人類的守護者，不可能讓一個上古威脅重歸物質領域。
況且，那里還有大批機械部隊看守。
李林捏了捏佐伊的手，讓她激動的情緒平緩下來，繼續道：“就在前一段日子的德瑪西亞邊境，想必你應該聽說過嘉文四世王子的事情。”
瑞茲依舊保持沉默沒有說話，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去問一下德瑪西亞飛翼保護神姐妹之一的莫甘娜，她現在可就在黎明城堡做客。
“哦對了，還有件事，之前為禍邊境的火焰巨龍伊瓦也是我殺的。”
瞅著瑞茲臉上凝重和難以置信的神情，李林輕笑一聲：“當然還是那句話，如果你不相信的話，你可以隨便找一名監護者長城的士兵詢問一下，尤其是龍禽部隊的偵察兵。
“那臺抱著巨龍尸體消失在原地，至少上百米高的鋼鐵巨人，就是我設計，由我跟皮爾特沃夫大學共同打造的。”
“你到底想表達什么？想說這就是你能稱霸世界的底氣？想以此來說服我拿到世界符文？”
瑞茲瞇起眼睛，“力量會改變所有人，一個人根本沒法長久把持這份力量！包括我在內，連我自己都不配這份‘守護’的職責。
“我曾聽聞王國覆滅，終歸無聞，一切化為烏有不過一瞬之間！這些都是世界符文所帶來的。
“你應該感到幸運，因為你沒經歷過那個黑暗年代，還有大把時光享可以用受生活……可一旦接觸了符文，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瑞茲深吸口氣，以一種智者警告后輩的語氣道：“人類有時候很愚蠢，但我也是人類的一員，所以我必須保護我的同胞！我的戰斗就是為了你們而戰斗！
“如果我根本懶得在乎，這一切都會變得非常容易。”他的表情陰沉如墨，“世界符文被愚蠢的掌權者濫用，整個符文之地分崩離析，人類文明徹底毀于一旦……”
“你錯了，瑞茲。”李林沒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世界符文并非人類文明，也并非符文之地的真正威脅，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們世界所要面臨的真正威脅是什么。”
“看起來，你對這些很了解？”瑞茲以譏諷的語氣反問道。
李林只是搖了搖頭，“你知曉到底是什么才讓曾經的恕瑞瑪，一個飛升帝國毀于一旦嗎？
“我猜你想說澤拉斯？這是絕大多數恕瑞瑪人都聽說過的傳說，也都認為他是導致恕瑞瑪一蹶不振的罪魁禍首……但這只是直接原因，而非根本原因。”
李林面色嚴肅地盯著對面的瑞茲，嘴唇微啟，吐出一個拗口的詞匯：“虛空……才是我們要面臨的最終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