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鐵木塔還在金陵專門招待使節的鴻臚驛館中靜靜等待。
午夜的時候,他的房門外傳來腳步聲。
接著在一個鴻臚寺官員的引領下,七個披著黑袍的人走了進來。
“竇家長子竇匡,王家長子王弼,韓家長子韓鑫,范家長子范通,梁家長子梁峰,蕭家長子蕭闔,謝家長子謝安”鴻臚寺官員一一向鐵木塔介紹。
鐵木塔怔了下,哈哈大笑,“有幸,有幸,沒想到今日能見到金陵八公子中的七位,只是可惜,少了馬家。”
“馬翰兩年前便回了秦州,他同我們一向不和……”竇匡冷哼一聲,只是他的話只說了半截,似乎不愿意透露太多。
鐵木塔聞言,瞳孔微微張大,不過立刻又恢復了正常。
對他來說,他需要每一條重要的情報。
輕輕笑了數聲,他故作驚訝,問道:“不知七位公子前來,有什么要事?”
“使節大人何必裝糊涂,可是你求著見我們的。”韓鑫道。
鐵木塔身后的北狄官員登時眼中露出兇色。
在這些大頌勢族面前的可是北狄可汗之子,未來汗位的繼承人,他們說話竟然敢如此無禮。
鐵木塔心中不悅,但輕咳一聲制止隨行官員發怒。
不過這從側面證明,大頌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使節大人不要怪罪,他就是這個性子。”王弼立刻打圓場,稍顯圓滑世故。
這次各家派出長子來,正是為了顯示勢族對這次來訪的重視。
他可不想因為韓鑫的臭脾氣不歡而散。
“無妨,韓公子說的極是,這次你們既然能來,自然是愿意與我們北狄私下打交道了。”鐵木塔說道。
竇匡點點頭,“這次來,我們想同使節大人說的是,我們七家勢族一向主和,愿意作為北狄與大頌之間的橋梁,化干戈為玉帛。”
西涼臣服北狄,三國鼎立的局勢變成了兩強相爭。
接下來,北狄勢必會不斷掀起戰爭。
他們的父親商議之后斷定,這對大頌是危機,但對他們卻是一個獲利的機會。
向北狄表明自己主和的態度,就能得到北狄人的認同。
將來若是北狄得了江山,他們也能有條后路。
其次,只要是戰爭就有戰爭財。
在大頌和北狄中間反復橫跳,自然得利最多。
武朝末年,也像今日的大頌一樣,與北方的草原國度戰爭不斷。
那時的武朝六大勢族和現在的他們一樣屬于主和派。
他們既同武朝皇家抗擊草原國度,又私下與草原國度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拿了皇家銀子的同時還與草原國度貿易往來頻繁,可謂占盡了便宜。
之后,武朝皇家與草原帝國因戰爭,二者越發衰弱,六大勢族卻日益強大,最終舉兵推翻了武朝,建立了梁朝。
隨即他們又北伐擊敗了草原國度,奠定了梁朝的霸主地位。
其中最強大的勢族被推舉為新的皇家。
現在,一個相似的時代來臨了。
這對他們無疑是個機會。
“哼…你們還是不要饒彎子了,就說想從北狄得到什么”鐵木塔掃了眼七人。
這些套話對他可沒用。
“使節大人真是爽快人,我們想與北狄私下貿易,戰馬,牛筋,牛角,皮毛我們都要。”竇匡說道。
鐵木塔皺了皺眉頭。
勢族們要的東西個個都是戰爭需要的物資。
戰馬不必說,牛筋牛角可以用來制造弓箭,皮毛則可以用來作為盔甲的內襯。
只是交易是對等的,勢族們拿不出他想要的籌碼,他可不會答應這件事,于是他道:“這很簡單,從晉州,從海上這場貿易都可以進行,只是你們能給北狄什么?”
七人聞言對視一眼。
竇匡說道:“我們已經幫過你們了,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們相信袁家是無辜的吧?有袁家在,便能夠掣肘你們北狄現在最痛恨的燕王,不是嗎?”
鐵木塔怔了一下。
不過他可不會被竇匡這樣的毛頭小子欺騙,“這件事可不算,你們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們自己,如果你們不拿出誠意就回去。”
竇匡皺了皺眉頭,來時他的父親就說過,北狄使節不會那么容易打發。
于是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遞給了鐵木塔。
“這就是我們的誠意,請使節大人相信,我們絕不是北狄的敵人。”竇匡道。
鐵木塔接過紙條,掃了眼,神色微微一變,隨即露出濃濃的笑容,“成交。”
這次他賭對了,這些大頌勢族果然唯利是圖。
現在給他們一點甜頭,他們會更愿意冒險。
而且這就當是北狄結交大頌勢族的見面禮了。
有一天,他們或許會繼續同北狄合作的。
商定了私下貿易之事,竇匡等人又在鴻臚寺官員的引領離去。
坐上馬車。
從鴻臚寺驛館出來,
竇匡無比嘲諷地回頭了望了眼,“北狄人真是蠢,這次可真是空手套白狼了。”
“就是,這下我們幾家白白撿了便宜。”韓鑫大笑。
范通面露不悅,他對竇匡說道:“你給北狄人的紙上寫了什么?”
紙條上內容是什么,他根本不知道。
所以從驛館出來,他越想越生氣。
竇匡道,“不只是你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這件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頓了一下,他繼續道:“但可以告訴你的是,這是對付燕王的計謀,袁家不見得能壓制燕王,所以還需借北狄之手,如此,他們相互斗來斗去,我們才能從中漁利。”
韓鑫等人本來也想問,范通第一個說了,他們正要逼問竇匡,聽他這么說,干脆閉了嘴。
正如竇匡說的一樣,他們就是要北狄,大頌,燕王,袁家你爭我斗。
四者中,誰弱他們就幫誰,如此,他們都會有求于他們。
這樣,他們獲利自然也就最大了。
各自散去。
竇匡回了宰相府。
望見父親的書房中還亮著燈光,他走過去敲了敲門。
聽到一聲“進來”,他走了進去。
“父親,孩兒見過北狄使節了,他答應了,這次我們七家都能與北狄私下貿易,北狄使節說在貿易在晉州,或是海上都可以,他們有一些商船,能抵達袁家的范陽,也能抵達韓家的齊州”竇匡低著頭,不敢抬頭直視自己的父親。
雖然在朝臣面前,竇唯總是一副隨和的樣子,但他清楚在家中,竇唯有多么嚴肅。
“嗯,馬家主戰,以前這交易在晉州是不行的,不過如果這次我們同北狄的計謀成了,便不是問題。”竇唯說道。
咳嗽了幾聲,他又道:“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在可以在齊州同時貿易,韓家也參與了此事,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放心些。”
竇唯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停留在一張紙上。
這是來自的燕州的情報。
自燕王執掌燕州,他便派遣了竇家的眼線去燕州收集的情報。
所以雖在金陵,但他對燕州正在發生的事卻是一清二楚。
將紙上的內容看完,他大皺眉頭,見竇匡站在自己面前,他道:“你也過來看看。”
竇匡湊了過去,只看一眼便勃然色變,“父親,這燕王簡直膽大包天,這豈不是在掘我們勢族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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