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福,拿著本王的手諭把燕郡的豪族請來。”
趙煦回了寢殿,鳳兒和鸞兒拿來了筆墨紙硯。
俗話說,預先取之必先與之。
當下,他的拳頭沒有燕郡豪族大,硬扛是不行的。
畢竟在這種邊疆混亂之地,他們有一百種方法讓自己死于非命。
所以表面上還需要和他們假意搞好關系,麻痹他們。
當然,他最重要的目的是從他們口袋里把燕郡搜刮的財富給掏出來。
同時,這也是一種試探,他要看看燕郡不同豪族對自己的態度如何,以便拉攏分化。
他雖熱血,但不莽撞,正如偉人說的,要把朋友搞的多多的,對付真正的敵人。
“是,殿下。”
劉福等候在旁。
等趙煦寫好了字,鳳兒又去前院門房把一直被張寒霸占的燕王印取來,蓋在手諭上。
拿了手諭,劉福轉身要走。
這時候,王府外忽然傳來一陣打斗聲。
趙煦心中一緊,張寒剛被囚禁,便有人打上門來,必然是府內有人內外勾結,把消息傳了出去。
想趁他立足未穩,把他掌控起來。
畢竟,世人都知曉他是個瘋王,只要把他再次幽禁,即便他不瘋,也能對外繼續宣稱他瘋。
“殿下……”
鸞兒膽小,遇到這種事本能的害怕,手不由搭在趙煦的胳膊上,鳳兒則掐著腰,柳眉倒豎。
“你們呆在這,本王去去就來。”趙煦一陣憤怒。
他腳踩的是他的封土,他身邊的,是屬于他的美人。
既然來到這個世界,他必要守護這一切!
捏緊拳頭。
他令劉福等十余個家丁拿上刀劍隨自己出去。
他沒有后路可退,只能勇往直前。
來到王府正門。
這時就見一群黑衣家丁拿著刀劍在和王府侍衛纏斗,地上躺了十余個黑衣家丁還有一些侍衛。
“你們是誰家的奴仆?好大的狗膽,竟敢擅闖王府。”一個身材高大,身披褐色盔甲的將領喝道。
“我們奉張王傅之名而來,府內有人暗害燕王,我等前來營救,識相的讓開,否則治你一個叛逆之罪。”領頭家丁高喊。
“放你娘的屁,本將戍衛王府,怎么不知有此事!”將領大罵,“我看你們是想謀反!”
“他們就是想謀反!張寒謀逆,被本王拿下,爾等再不退,當以犯上謀亂處死!”趙煦挺身而出。
“燕王!”
將領回頭看到是趙煦,大驚失色,家丁們同時怔住。
“走!”
燕王現身,他們的計劃被拆穿,黑衣家丁立刻四散退去。
侍衛們正要追趕,但被將領叫住。
王府門前當值的侍衛本就不多,又有十余人受傷,此時去追,就怕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常威。”
趙煦在記憶中找到此人的信息。
此人乃是皇帝趙恒在禁衛軍里給他選的侍衛統領,負責統御王府的一百個侍衛。
從鳳兒被張寒欺負時用常威威脅他,可見此人和張寒不是一路人,這讓他有些慶幸。
正是想通這點,他才決定大膽行動。
“末將常威,參見殿下。”這時,將領來到這趙煦面前,重重一抱拳。
盔甲發出叮鈴的金屬交擊聲。
“免禮。”
趙煦的目光還在逃跑的家丁身上。
這些人一看便是豪族圈養的家丁奴仆。
他無法想象,燕郡這些豪族竟猖狂至此,膽敢勾結王府王傅對付他。
“剛剛聽聞殿下的瘋癥痊愈,如今看來是真的。”常威行禮后,上下打量了番趙煦,言語淡淡。
按規制,侍衛沒有命令不得進入王府。
所以他無法進入王府恭賀。
“的確如此。”趙煦皺了皺眉頭。
這位侍衛統領表情甚是冷漠,不像鳳兒和鸞兒般高興,
不過也是,從京師一路到燕郡,他和這位侍衛統領并無交集。
什么事都是張寒和他溝通。
“恭喜殿下,殿下痊愈乃是喜事,張寒此等奸佞小人被拿下更是好事,既然如此,殿下可否補了我等三個月的俸祿。”常威抱拳,“眼下,將士們食不果腹,餓的拿不起刀劍,不然這些毛賊怎能傷了他們。”
這個時候不該提及這種事,但他實在忍不住了。
趙煦瘋不瘋傻,對他來說無關緊要,他只是不想再看自己的兄弟們餓著肚子保護燕王府。
他的性情一向如此,又直又爆,在禁衛軍一向不受上司喜歡。
所以才被算計,推薦給皇上,派給了燕王。
來燕郡本不是他所愿。
但既然來了,他也只能認命,想著能抗擊北狄,一展男兒抱負。
讓他沒想到的是,到了封地后,不說打北狄人,一連三個月他和侍衛們沒有一文錢的俸祿。
他們都是帶著一家老小過來的。
現在,個個家里都要揭不開鍋。
以前,他問張寒俸祿的事兒,張寒便言里言外拿捏他,讓他對其俯首帖耳。
他自是不答應,此后,張寒便一直推脫。
如今見到趙煦,加上侍衛們又受傷頗多,他的暴脾氣忍不住了。
“俸祿?”
趙煦這時想起賬冊上這三個月根本沒有給這些侍衛發俸祿的記錄。
這錢似乎也給張寒吞了。
“實不相瞞,你們的俸祿都被張寒貪了,王府賬上也沒銀子。”趙煦嘆了口氣。
常威和侍衛們聞言,頓時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
他們本就因為被欠餉而惱恨。
現在為了保護王府又受傷,燕王一句王府沒銀子,讓他們心徹底涼了。
“我們拿命保護殿下,殿下真是鐵公雞一毛不拔。”
“沒銀子?騙人!”
“這勞什子差事不當也罷。”
“……”
侍衛們群情激奮,常威更火了。
他在禁軍耳聽眼見朝中將領,勛貴貪贓舞弊,克扣士卒軍餉。
心中對大頌的權貴早已沒了好感。
本能認為趙煦和他們也無區別,只是想克扣他們的軍餉,于是厲聲道:
“殿下莫說笑,王府如此大的家業,竟連我們的俸祿也發不出,是否殿下也和張寒一樣,只是舍不得銀子?”
趙煦暗道壞了。
俗話說當兵吃糧,拖欠軍餉導致嘩變的事在歷史上比比皆是。
若侍衛們反了,他就失去了唯一的力量。
所以,當下他必須穩住侍衛們。
“絕非如此,你們給本王三天的時間,本王就算把王府賣了,也給會你們發俸祿。”趙煦斬釘截鐵。
審問老賬房的時候。
老賬房說張寒前些日子把貪的銀子偷偷運回京師了。
所以,現在王府還真的只有幾十兩銀子,根本沒法發俸祿。
而這幾十兩銀子還要用在他謀劃的事情上。
現在唯一的希便是他的謀劃能夠成功。
“末將就再等三天。”常威抱拳,“殿下,將士們不是貪財之輩,今日,也是拼了性命保護殿下,希望殿下不要讓我等寒心。”
趙煦望了眼躺在地上呻吟的侍衛,心里一陣愧疚。
在被欠餉的情況下,這些侍衛還如此拼命,個個都是耿直的漢子。
“本王說到做到。”趙煦神色鄭重,他絕不是在忽悠常威。
將心比心,想要得到這些侍衛的尊重,他總得像個燕王的樣子。
常威點了點頭,讓侍衛們散去。
趙煦這時丟了個眼色給劉福。
劉福會意,帶著手諭去請燕郡豪族,首先到了燕郡張家府上。
“燕王瘋癥痊愈了?”
張家花園里,三個中年男子正在品茶談笑。
劉福稟明來意后,坐于主位的男子露出故作驚訝之色。
他正是燕郡第一豪族的張家的家主,張謙。
“請殿下,在下身體不適,恐怕無法親往,下午會派遣府中家丁前去探望。”張謙輕輕吹著茶盞里的熱水。
劉福臉上的笑容凝固又舒展開來。
來之前,他便料到會如此。
燕郡豪族對燕王府的輕視即便在民間也有傳聞。
大頌立國二百余年,燕郡一直都是燕郡豪族的天下,豪族在這里把持一郡大小事務。
如今突然來個燕王,要凌駕于他們之上,拿走他們的權力,他們自然不樂意。
而且,如今燕州兵荒馬亂,百姓不得不靠依附燕郡的豪族抵御來自北狄人的侵害,這加劇了皇家權威的衰弱。
“我會如實殿下的。”劉福也不多說,轉身要走。
“等等,就說黃家和杜家也去不了,會有下人前去的。”另外兩個中年男子露出揶揄的笑容。
劉福心中冷哼一聲,徑直離去。
他清楚,燕郡張家,杜家和黃家互為姻親,乃是一丘之貉。
“呵呵,燕王以為自己病愈了,就能號令我等了?真是笑話。”劉福走后,張謙冷笑一聲。
黃家家主黃宇附和道,“就是,他母家不過一寒門,無權無勢,不瘋的時候也不受皇帝待見,據說在宮中也因母家出身低微,常給其他皇子欺負,還鉆過其他皇子的褲襠,哈哈哈……”
“真是可笑啊,他怕是大頌立國以來,最卑賤的皇子了。“杜家家主杜銘臉上俱都是鄙夷。
“哼,所以至少也得有自知之明啊,如今燕郡上下的官員哪個不是出自我們幾家,識趣的,應該是他來拜會我們才是,不然他就別想在燕郡待下去。”
“哈哈哈,的確如此,再者,六皇子可是和我們打過招呼了,就是欺負他又如何?出了事,那也有六皇子給我們撐腰。”
“只是這瘋癥怎么就自愈了,他找我們又有何事?”
“肯定是田產的事兒了,那個張寒把王府的田產都賣給我們了,只怕王府下面要揭不開鍋了,哈哈哈……”張謙大笑起來。
黃宇和杜銘同聲大笑。
“咱們是公平交易,又沒犯法,他無法奈何我們,要是他實在不識趣,大不了花銀子尋些亡命之徒,弄死他。”
“哦,對了,咱們的人撤回來了,那個常威倒是很能打,錯失了機會,不然定讓這燕王被幽禁到死。”
跑了一上午。
中午的時候,劉福一肚子氣回到了王府。
把情況都說給了趙煦聽。
劉福走后,趙煦就去了門房。
這是張寒處理政務的地方。
在這里他翻閱了不少公文,對王府和燕郡上下基本有了了解。
“殿下,這些燕郡豪族太可惡了。”劉福出口抱怨。
他本一窮酸書生,老母重病無錢醫治,這才賣身王府換幾兩碎銀買藥。
因為深知民間疾苦,所以本來就對豪族沒有好感。
這一趟把他氣得夠嗆。
“坐下歇歇,滿頭大汗的。”趙煦面色如常。
劉福心下一暖,但沒坐下來,趙煦如此親和讓他受寵若驚。
畢竟以前在王府他都是被吆五喝六的。
“這就是本王讓你請燕郡豪族的原因,大體摸清誰是敵人,誰可以籠絡。”趙煦邊說邊合上燕郡的戶籍冊。
他十分清楚,現在王府勢弱,燕郡的豪族勢大。
他深恨燕郡豪族欺凌于他,但眼下又沒有力量對付他們,只能徐徐圖之。
所以就像偉人說過那樣,要團結一切能團結的力量對付真正的敵人。
依靠燕郡的百姓是對的,但也需要拉攏豪族中的可用的,增強自己的籌碼。
劉福讀過書,也是個機靈的人,霎時便明白過來了。
燕郡的豪族不可能鐵板一塊,平時少不了為了利益狗咬狗,畢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沖突。
那豪族里占上風的自然對王府不屑一顧,而那落下風的自然會想著借著王府打壓對手。
如此一來,王府便可以拉攏一些豪族來對抗另一部分豪族。
想到這,劉福露出敬佩的神色。
燕王不但瘋癥好了,現在也表現出了一個皇子該有的智謀。
他承認打暈那個家丁有賭的成分,但顯然,他賭對了,
燕王不是蠢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