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
鵬城體育學院。
發令槍響。
盧梭箭一樣沖了出去。
眼前的景致瞬間被壓縮到僅剩下一條窄窄的跑道。
泥紅色的橡膠跑道。
白色的跑道線。
所有精神與體力全部在這短短的100米內盡情釋放。
胸膛中的心臟瞬間沸騰到極限。
100米的距離,很近也很遙遠。
十來秒的時間,短暫又漫長。
盧梭沖過沒有彩帶的終點。
有人在他沖過終點時按下了手中的計時器。
“12秒30。”
那人喊了一聲。
盧梭慢慢收住腳步,沮喪地搖了搖頭。
而聽到這個成績,操場上的那些省田徑隊的成員則是紛紛流露出詫異的表情,雖然他們都能跑出12秒30,但一個野路子能跑到這種成績,還不錯啊,但還不夠格,不夠入隊的標準。
“教練,這就是你說得能碾壓我們的種子選手?我拄拐都能比他跑得快!”
一個個子很高的大男孩嚷著。
“我等會兒就回去訓你!給你一副拐,跑不出12秒30這個月假期全部取消!”
頭發花白的教練沖那些嚷嚷的大男孩們訓斥著。
頓時這些大男孩都縮起脖子作鵪鶉狀。
而教練瞧著走過來的盧梭,疑惑地問:“怎么比上次還慢了?”
“可能最近有點累吧。”盧梭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瞧著自己視野中,唯有他自己能看到的‘狀態欄’。
這玩意很奇妙,是一次高燒后出現在盧梭眼前的,就像是游戲里的狀態面板上一樣,現在上面顯示著:‘敏捷:35,力量:28,耐力69/100’。
很簡單,就三項,好像一個隨時能夠監測盧梭體能的‘狀態欄’,盧梭沒多少機會玩游戲,卻也知道這個和游戲很像。
有點古怪的是,在這三項下方,還有個不斷閃爍的光標,就像是隨時要蹦出文字來一樣,似乎這個‘狀態欄’有什么話要對盧梭說,但又沒到時候。
這玩意出現了大半年了,沒給盧梭帶來什么壞處,當然,也沒有什么好處,盧梭漸漸習慣了與它共存。
盧梭逐漸明白,耐力代表健康狀態,每天都會變化,一般早上起來的時候最高,極少滿值,超過90就可視為狀態良好,但今天他開始跑步時,卻還不到75,只能說是累了。
“每一次試訓機會都很珍貴,我破例給了你機會,你卻不珍惜,不拿出最好的狀態來,你究竟想不想進省隊?”教練怒其不爭的訓斥盧梭。
“又不是我想來試訓的!”盧梭眉頭一挑,他個頭很高,眉眼很像吳彥祖,頭發又很短,總之,不耐煩起來的時候挺兇的。
教練卻見過太多這種混小子了,他也皺眉說:“盧梭,你有天賦,今年十八歲,已經浪費了最好的幾年了,必須盡快把這些時間補回來……”
教練正說著,盧梭卻已經轉身就走,但盧梭一轉身,面前就站了一個個頭只到他腰的小女孩。
干嘛?盧梭無聲地問,并揉了揉她的腦袋。
“教練,我哥昨天晚上熬夜了,所以今天狀態不好,你再給他一次機會吧!”小女孩繞過盧梭,面對教練,可憐兮兮的雙手合十。
小姑娘長得極可愛,一雙大眼睛像是漫畫畫出來的一樣,她這副可愛的模樣足夠讓所有男人心軟,教練也不例外,他柔聲跟小女孩說:“我只能再給他一次機會了。”
“明天,就定明天了,明天我們再來!到時候哥哥一定能跑進12秒的!”小女孩拍著胸口保證。
“你拿什么保證啊~”盧梭揉著小女孩的腦袋,把她厚厚的頭發揉成一個鳥窩。
“拿我哥哥的性命保證~”小女孩一本正經地說。
“你倒真是舍得!”盧梭一把抱起小女孩,坐在自己的肩膀上,跟教練打個招呼,轉身就走。
教練瞧著這一大一小疊在一起的背影,嘆了口氣,他是半個月前收外賣時發現這個好苗子的。
當時盧梭電動車壞了,跑著給替一家餐飲店送外賣,正好被教練一眼相中,不過試訓了兩次,成績反倒越來越差,真是糟蹋天賦。
教練從側面了解過,盧梭,和盧小魚,這對兄妹是孤兒,盧梭早就不念書了,送外賣,洗車,打各種零工養妹妹,盧小魚倒是在念小學。
再這樣耽誤下去,盧梭這根苗子就徹底毀了,又沒文化,以后只能進工廠或上建筑工地,那還不如來省隊練體育,但成績不達標,又進不了省隊。
可惜啊……
“教練。”這時那個嘲笑盧梭的高個男孩來到教練身邊,對教練說:“你看那小子的鞋。”
教練往盧梭腳下瞧了一眼,就見那雙運動鞋,已經裂開了一個口子,盧梭走路時故意用腳貼著地面,不讓這個裂口被人瞧見,但仔細去看,依然看得見。
“他鞋壞了……所以才跑了12秒30。”教練訝然。
“這小子有點能耐。”高個男孩侃侃而談,“可惜性格太差,年齡太大,潛力太小,教練你還是看走眼了。”
“滾回去跑圈!”教練一腳踢在高個男孩屁股上。
“哥,你鞋壞了,所以才沒跑快么?”盧梭肩膀上的盧小魚說。
“噓,太丟臉了,小點聲。”盧梭說。
“明天之前得搞一雙新鞋。”盧小魚說,“跑進12秒才能進省隊,省隊隊員有工資,至少3000。”
“我送外賣一個月也能賺這么多。”盧梭說。
“哥你是偶爾一個月才賺這么多,還不止送外賣,也要洗車,還要去幫廚,但運動員工資好幾千,省運會冠軍獎勵大幾千,全運會有排名就有獎勵,亞運會,奧運會……哥,把咱們全部積蓄拿出來買雙鞋,搏一搏,單車變摩托!”盧小魚說。
“剛給你交了學費,現在只剩下這些了,房租還不知道怎么辦呢。”盧梭劃拉了一下口袋里的大票小票還有鋼镚,加一起不足200塊。
“我去把學費要回來~”盧小魚有些雀躍,終于找到一個不必上學的理由了。
“你敢!我打死你!”盧梭說。
“哥~”盧小魚抱著盧梭的脖子撒嬌,“他們還在學加減乘除,太幼稚了。”
“再幼稚也得上學,你這個年齡的小姑娘不上學去干嘛?跟我一樣送外賣啊?我告訴你,再窮也得上學,哥不差你這點學費!你將來得上大學,讀博士,當科學家!”盧梭非常肯定地說。
“那你的鞋怎么辦?”盧小魚問。
“等我回去好好睡一覺,等體力值滿了,你哥我光腳跑也能跑進12秒!”盧梭說。
吹牛皮。盧小魚不相信也不敢反對,但她眼珠子轉著,明顯在打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