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好隊不要擠,每個人都會有的!”吳建德手里拿著擴音器,另一只手比劃著手勢指揮過來領物資的民眾排好隊。
跨大對這個世界的許多人來說都是一個重要的日子,畢竟是天武帝重訂歷法之后一年里的最后一天,這一天和1月1號連在一起是固定的兩個休沐日,意指這一年的有頭有尾的。
吳建德12月份剛從武國回來,之前他和陸川一起去了武國跑商,到了武丘郡之后便在那里扎下了據點,直到前陣子接替他的人才從烏托邦感到武丘,把他換了回來。
他本想趁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一下,多陪陪家人,畢竟作為商會的成員一年到頭都在外頭跑,下次再出門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回來。
然而烏托邦剛一發動動員,吳建德便馬上在跟妻子商量好之后,報名參加了第一批的志愿者。
“來,把你們的身份卡在這里刷一下,就是這個,這兩天剛發給你們的。”吳建德拿出了自己的身份卡朝面前的人比劃,示意對方用身份卡在刷卡器上登記。
收集過戶籍信息的民眾都會拿到一張身份卡,烏托邦發放物資也是以人頭為單位發放,一方面不希望有人冒領多領,另一方面也是通過這種方式促進民眾完成身份登記。
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頭發灰白的男子,穿著一件破舊的襖子,他正手忙腳亂地想從身上找到小卡片,終于在襖子的內兜里找到了身份卡。
錢大梁,26歲,原為晨曦城晨光坊34號日耀宗外門弟子陽西秦家中長工,有一妻二子一女。
吳建德看了看元石屏幕上顯示的信息,又抬頭看了眼這位名叫錢大梁的男子,怎么也沒法把他跟26歲聯系在一起。
男子身側有一位臉色蠟黃的女子和三個五六歲大的小孩,女人的神情有些不安,三個小孩顯然是有些餓了,眼睛直勾勾地越過吳建德,看向他身后摞得高高的蒸籠。
吳建德在心里嘆了口氣,回身要了幾個包子,“小朋友也把身份卡刷一下,刷完就可以吃包子了。欸慢點吃,小心燙!”
三個小孩接過包子眼睛亮的像燈盞一般,那看著稍大些的男孩輕輕咬了一口包子,不曾想包子里竟有湯汁溢出,那男孩竟是顧不得燙,就把湯汁鎖在了嘴里,臉上出現了既痛楚又滿足的表情。
“謝謝大老爺,謝謝!”那錢大梁忙不迭地朝吳建德道謝,險些就要跪下了,吳建德的同伴正好把一家五口的物資點了出來,有米有面,兩床被褥,四套大棉服,還有幾盒蔬菜水果的罐頭。
“實在不好意思,這次我們過來得急,沒來得及準備太多小朋友的衣服,只能給你們多兩套大人穿的,勞煩你們回去之后自己改一改了。
欸欸別跪別跪,以后咱們這兒就再沒有跪這個動作了,咱們堂堂正正站著做人。”
“謝謝!謝謝恩公!”錢大梁哪見過這樣大包小包的陣仗,此刻是真心實意地想跪下來給吳建德磕幾個頭,但吳建德偏偏不讓他跪,他只能忙不迭地道謝。
然而錢大梁一人抱不動這么多東西,他瘦弱的妻子奇跡般地拎起了一床被褥和棉服,三個小孩則是力所能及地抱著罐頭和面,吳建德分明看到那被肉包燙著的男孩,把吃到一半的肉包小心翼翼地包了起來,揣到了自己破衣服胸口。
“恩公,俺能問你個事嗎?”錢大梁剛走出去兩步便停了下來,放下米面和被褥,搓著手回到吳建德面前,惴惴地問道。
“你問吧,物資每個人都是有配額的,如果是物資不夠的話得說明原因,還得另外申請。”
“夠的夠的,恩公您給的東西太多了,俺一輩子都念您的情。俺就是想來問問,恩公您這兒缺不缺干活的人,俺人笨,啥也不會,就是有點兒力氣...”
天武歷283年的1月1號恰好是個周一,盡管發生在耀國的戰事沒有讓烏托邦進入緊急狀態和全面動員,但大部分的烏托邦人并沒有像往年一樣休一個額外的元旦假期。
熱火朝天開工的工廠,人頭攢動的商會和碼頭,還有排著長隊的志愿者報名處,到處都擠滿了想為這次戰事出一份力的烏托邦民眾。
陸川也沒得放假,他昨晚忙完送余歡出道的準備之后才回房休息,1號一早就來了行政中心,等著和大家一起開會。
烏托邦派出了大部分骨干的力量參加戰事,十一位部長都派出了六位,陸川坐到會議室的時候覺得格外的空曠。
“昨天沒休息好嗎?”駱博文一來就看到了有些蔫吧的陸川,便坐到他身邊問道。
“啊,部長。”陸川正在出神地想心事,被駱博文嚇了一跳,隨即苦笑道。“是睡得有些晚了。”
不能動用元氣的陸川絕大多數時候就跟普通人一樣,吹海風會冷,熬夜會累,但他昨晚沒睡好的原因既不是因為睡太晚,也不是因為忙余歡的事。
自從通過鄭山河驗證了謝婉的符箓確實有效之后,他便面臨一個抉擇,要不要嘗試召喚陸長生。
他手里有和陸長生朝夕相伴的躺椅和銅幣哥,這具身體也流淌著陸長生的血脈,用符箓召喚陸長生的英靈從條件上已經沒有了障礙。
復活陸長生有很多好處,他是銅幣哥上一任的主人,應該會更加了解銅幣哥的使用方式,而且他的身上有許多謎團,包括為什么必須躺在躺椅上,為什么會受天誅而死等等,在他復活之后興許都能得到答桉。
但陸川確實也會感到糾結,他曾慶幸過自己“孤兒”的身份以及陸長生不在烏托邦,不然的話他很可能也會像劉千山那樣,一落地還沒搞清楚狀況就陷入了吳小冉編織的夢境。
他現在占據的是陸長生孩子的身體,而且他也通過銅幣哥確認過,原主陸川的意識已經消亡了,他無法確定復活之后的陸長生會如何看待天選之殤,也沒有準備好如何來面對這個“父親”。
而且復活陸長生這件事本身就存在著一定風險,陸長生死得蹊蹺,萬一復活之后還是不為天地所容,再次引來天誅,再死一次不說,說不定還會連累了用符箓召喚他的人。
“別想太多,就算你沒有來,景國也會對武國發動戰爭,那個待在村子里的陸川沒有機會踏上修行路,很可能也會死在戰火中。”
駱博文猜到了陸川在想什么,于是便出言安慰道,他們每個人都經歷過類似的思想斗爭,發生穿越并不是天選之人主觀能控制的事情。
“我明白的部長,謝謝您。”陸川客氣道。
他到信息部也有一段時間了,和駱博文交流很多也很愉快,但陸川仍是沒法像跟張三問一樣對駱博文熟絡親近。
兩人閑聊了幾句,參會的人也陸陸續續地走進了會議室,少了一大半人的會議室里顯得稀稀拉拉的,寧輕侯便笑著讓大家都坐到前面去,然后才開始了會議。
會議的第一項議題自然是關于耀國戰事的情況匯報。
這兩日烏托邦的拉網式搜捕起到了很好的效果,留在耀國心存僥幸的修士顯然沒料到烏托邦的決心如此之大,每一個有人的聚居點都不會放過,每一戶民眾都要盤問和登記信息,除了少數躲進了魔獸橫行的險境秘地的修士,其他人基本上只能選擇強行逃脫或是束手就擒。
為了盡量減少頑抗修士的殊死一搏,烏托邦放出了一些死罪可贖的風聲來降低頑抗者的反抗意志,如果真的有罪大惡極的人愿意投降,也可以在審判之后根據罪行的嚴重程度,判處苦役、驅逐、廢除修為等懲罰。
即便如此,在拉網式搜捕的進程中烏托邦也還是遭遇了不少零星的反抗,越是作惡多端的修士越不敢讓自己落入烏托邦手中,他們有的假裝投降,等到普通軍士放松警惕之后偷襲挾持人質,還有更加大膽的則是布下伏擊陣法或者符箓,襲擊行軍中的軍隊。
盡管烏托邦的連隊都有天選之人帶隊,也還是很難防備猝然之下的襲擊,這兩日的拉網搜捕推進地速度很快,基本已經全面控制了晨曦郡,但在這個過程中也付出了不小的犧牲。
第一批支援的隊伍已經到達到了晨曦郡,第二批的人員和物資也已經出發,早上陸川在路上看到的已經是第三批的募集。
這些前往支援的志愿者們會以最快的速度在耀國建造機場和醫院,擴大港口,會在新劃定的區域建造居民的住房、商業區和學校,他們會給當地的居民下發食物和過冬的物資,以及給所有家庭下發一個收音機,讓他們在家也能聽到烏托邦的聲音。
志愿者們還會組織民眾進行宣講和掃盲,許多受了恩惠的民眾會主動詢問有沒有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志愿者也會把他們組織起來,協助志愿者們做各種各樣的工作。
隨著軍事部接下來幾天的繼續推進,人員和物資的缺口肯定還會加大,于是會議上便討論通過了允許前方人員將耀國宗門和官方囤積的部分物資,在清點記錄之后直接投入到發放救濟中。
再接下來的議題便是耀國四郡的重新規劃和命名,耀國根據上三宗的管轄范圍,隨意地將國土分成了四個郡,分別是晨曦、輝光、星海和神恩。
但如今烏托邦即將實際控制這片土地,再管這里叫耀國就不合適了,而且郡城的劃分也需要更合理一些,沿著天賜河分成上下兩個郡就可以了。
由于委員會里大部分人都沒在,這件事也沒有著急定下,只是在會上提出來,讓與會人員回去之后都可以想一想提出建議。
重要的事情討論完之后便是各個部門的工作匯報,部長不在家的部門也派出了代表代替發言,讓陸川提起一些興趣的內容是隨著耀國戰事的推進,短時間內烏托邦還需要消化非常多剛加入烏托邦的人口,因此在定西城的移民審核暫時加大了力度,也提高了一定的標準。
其他和陸川本人有關的事情便是微信在1月份中下旬會發布下一個版本,以及劉千山加入信息部之后操刀的第一款游戲馬上就要面世了。
會議進行了兩個多小時便接近了尾聲,會議結束之后大部分人都回了各自部門繼續工作,而陸川則是單獨找到了寧輕侯,跟著他回了辦公室。
“寧叔,關于天選之殤的事情想跟您匯報一下,目前我這邊最新的進展是確認了有7個孩子在天斷山脈,不過目前咱們很多人都去了耀國,一時半會抽不開身,我也擔心直接說出來亂了大家心思,就暫時先藏了這個消息沒說。”
辦公室里只有陸川和寧輕侯兩人,寧輕侯阻止了陸川,自己給兩人泡上了茶。
“天斷山脈范圍很大,而且危機四伏,這個事情確實需要組織精干的隊伍去,你現在的身體情況和修為,不適合去冒險。”
寧輕侯緩聲道,陸川上次去景國就遭遇了魔原的事情,險些沒回來,現在陸川修為盡失,更加不可能讓他陪著去天斷山脈冒險,陸川本人不去的話,無非是問銅幣哥問題的時候要多費點功夫,總是有辦法能解決的。
“你的考慮是對的,不過以后可以在會議上直接說出來沒關系,會議就是做這個用的,有疑慮才更需要討論。人員的問題我來想辦法,也會跟大家商量的,那接下來還要辛苦你把位置范圍縮小地再精確一些。”
“好的寧叔。”陸川點頭道,“寧叔,那件事情我也想清楚了,我覺得可以試一試謝婉阿姨留下的符箓,看看能不能復活陸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