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運擔心饕餮留下來的東西會招來麻煩。饕餮確實留下了不少好東西,武栩在旁替他數了數:“饕餮披著窮奇外身,加上他自己的真身,魂魄,還有那一成元神,這些若是落到別人手里,怕是要引來大禍,步高呀,你這事情做的不大像樣子!”薛運一撇嘴道:“我就一個人,打完怒祖打梼杌,打完了梼杌打饕餮,一路廝殺鏖戰,連個幫手都沒有,你們家貍貓若是肯出力,我還用這么艱難?”武栩道:“他不幫你,你為何不來找我?卻不說不把我當外人么?”薛運慨嘆一聲道:“伯封呀,等你長大些,再說這個不遲。”武栩啐一口道:“任地不知羞!”真不知這兩人是如何相識的。徐志穹又喝了一碗酒,說起了袁成鋒的事情:“受罪主蠱惑的五個人,其中那個凡人,我查到他身份了。”薛運一愣:“還有一個凡人?”徐志穹眨眨眼睛道:“混沌都算出來了,五個人,一個真神,一個從神,一個星宿,一個星官,一個凡人,這事情我已經稟告了師尊,他卻沒有告訴你么?”薛運搖搖頭道:“他縱使告訴我,我也無暇理會,你且說那是個什么樣的凡人?”徐志穹把袁成鋒的特征描述了一遍。細節說的簡略,但薛運聽出了端倪。思忖片刻,薛運微微蹙眉道:“你說的這個人,戰力不遜于星宿,能在奈何橋上打敗孟婆,還能在陰司之間往來,這樣的人應該不難找,尤其是梵霄國,星宮的眼線遍布,若是連這么個人都查不到,只能說是你找錯人了。”武栩怒道:“什么叫找錯了人?”薛運擺擺手道:“不是說找你找錯了,是志穹用錯了方法,在西土陰司沖上奈何橋的人,打暈了孟婆的人,未必就是袁成鋒。”徐志穹心念一動,這事情他還真沒想過。可薛運做出這種推測的依據是什么?薛運啃了口羊肉,解釋道:“亡魂在陰間,很難與冥道修者對抗,縱使袁成鋒受了罪主的蠱惑,得了世外之力,也沒有重傷孟婆的本錢,更別說是在奈何橋上,再看對方使用的計策,從東土陰司救出袁成鋒,在西土陰司把他放出來,在短時間內打傷了兩個孟婆,用了這多心思,目的是什么?目的就是為了讓咱們事先看不出苗頭,看出了苗頭也弄不清楚對方的用意,等弄清楚了用意,袁成鋒已經出逃多日,再想找他行蹤也沒那么容易,如此縝密的對策,如此周全的打算,把整個陰司的局面看的如此透徹,這哪是袁成鋒能主導的,有人幫他,很強悍的一個人在幫他,這人對陰司了若指掌,他先沖上了奈何橋,打暈了孟婆,然后趁機把袁成鋒給放了。”武栩道:“若是有這樣的本事,還不如直接把袁成鋒從陰司里帶出去,反正陰司之中也沒人攔得住他!”薛運搖頭道:“如果不走奈何橋,縱使把亡魂帶出酆都城,也很難去陽世,更何況,袁成鋒如果跟著這個狠人在一起,反倒容易暴露,能在奈何橋上打敗孟婆的人,肯定會引來很多注視,而袁成鋒如果想成功脫逃,必須躲開所有視線,所以只能暗中相助,不能直接帶他離開,袁成鋒現在肯定離開梵霄國了,從南土逃獄,在西土脫身,他肯定不會在西土逗留太久,只是這廝到底會去哪,我也想不明白。”徐志穹放下酒碗,思索良久,瞬間意識到了此前存在許多盲區。對方一直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的注意力就不該一直集中在袁成鋒身上。徐志穹找到了新的線索,正要起身告辭,卻聽薛運道:“別急,其他那四人有線索了么?”徐志穹道:“按我推測,受罪主蠱惑的真神,應該是怒祖。”薛運點頭:“這個必然是他,若不是得了世外之力,以他那點修為,根本登不上真神之位。”徐志穹又道:“那位從神,說的應該是云應。”“云應?”薛運皺緊了眉頭。武栩詫道:“云應是誰?”徐志穹道:“就是兵主蚩尤。”“蚩尤還有這么個名字?”武栩倒也沒覺得太驚訝,但凡能成神的人,在凡間都會有不同的身份。薛運默然良久。武栩看了看薛運道:“你和蚩尤相熟?”薛運沒回答,徐志穹心下暗道:熟,熟的不得了,他們是師兄弟。薛運轉而問徐志穹:“你為何覺得是他?”徐志穹道:“云應與梁玉申勾結,暗中扶植無根之軍,要挑起梵霄和大宣兩國爭端,據我揣度,他還意指白虎真神之位。”薛運聞言,突然萌生一絲笑意:“這未必是受了罪主蠱惑,這是云應性情使然。”“性情?”薛運點頭道:“花豹狠,俊男瘋,黑白餓狼難說清。”武栩詫道:“這是什么時候的童謠?”薛運神色平和道:“古時的童謠。”武栩看看徐志穹:“你聽過么?”徐志穹也搖頭。你要說山猿瘋,我就聽過。薛運道:“黑白惡狼,說的就是云應,他的心思最難說清,滅了梵霄和大宣,他應該是想當天下共主,至于白虎真神之位,他時刻都在惦念著。”原來是個天生的反骨仔。薛運捏了捏下巴道:“這事情還得仔細查證,你適才說的那梁玉申又是什么樣的人?”徐志穹道:“原本是大宣派到梵霄國的使者,自稱有霸道四品修為,可據我所知,此人修為早在凡塵之上,而且還學會了混沌無常道兩門三品技。”“兩門三品技……”薛運點點頭,“這人的身份算是坐實了,他必然受了罪主蠱惑,真神有了,從神未知,星官有了,凡人應該就是你說的那個袁成鋒,那么星宿會是誰?”徐志穹道:“按我推測,應該是牛金牛,也或許是亢金龍。”薛運捏住下巴,微微搖頭:“不可武斷,這事還得仔細查證,經你們這么一說,我卻不能放走饕餮,我再去極寒之地,無論如何都要查到他下落。”……辭別了薛運和武栩,徐志穹徑直去了南土陰司,用武四給他的石頭,上了奈何橋。奈何橋上的孟姑娘已經恢復了大半,雖然傷痕依舊,但肢體已經完整。她一勺接一勺,給過往的亡魂喂湯,原本在望鄉石上哭的不成樣子的亡魂,待喝了一口孟婆湯,神情立刻呆滯,渾渾噩噩朝著橋下走去。他們有自己固定的路線,這些路線是都官按照他們生前所作所為,留給他們最后的記憶。見徐志穹站在橋上,孟姑娘吩咐都官不要再押送亡魂上橋。送走了最后一個亡魂,孟婆抬起頭道:“馬判官,來此有何貴干?”“想問你幾件事情,那天襲擊你的人,是什么模樣?是什么道門?”孟姑娘搖頭道:“模樣沒有看清,道門也不知曉,那人的身手極快。”“把你打成這樣,都沒能看清?”孟姑娘嘆道:“我與他相差懸殊,雖說廝殺了幾合,我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能在奈何橋上完全壓制孟婆,證明對方很可能不是星宿,而是從神。徐志穹想當然的把從神當做了云應,卻沒想過還可能另有其人。更重要的是,這個兇手,很有可能和襲擊西土孟婆的,是同一個人。這就印證了薛運的想法。這個人才是真正的強者,他迅速襲擊了兩位孟婆,把袁成鋒從奈何橋上送了出去,而不是袁成鋒自己逃了出去。這個人會是誰呢?思索之間,徐志穹站在望鄉臺上看了一眼。他又看到了那個臉上畫著油彩,身上穿著蠱族衣衫的男子。咀赤,為什么總會看見他?我和他到底算哪路親戚?他還在極寒之地。風雪和濃霧之中,徐志穹只能看清他的輪廓,卻發現他的身上,似乎有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孔洞。他被誰戳了個窟窿?那孔洞好像是從腦袋上生出來的,一直往腦后延伸,居然能延伸到嵴背。等等,那不是孔洞,那好像是他的嘴。徐志穹見過這樣的嘴,洪俊誠就有這樣的嘴!這是饕餮的技法,他在吞噬什么東西。徐志穹看不清那東西。極寒之地……吞噬……難道被吞噬的是饕餮本尊?不好!徐志穹迅速下了奈何橋,向薛運禱祝。……蒼龍殿前,梁季雄正在舉辦盛大的祭禮。這是出征之前的祭禮,梁季雄在祈求蒼龍真神的庇佑。蒼龍殿外站著兩千多名蒼龍衛,他們身著戎裝,牽著戰馬。京城幾乎空巷,城中所有居民都來觀禮。“蒼龍衛要去淵州打仗了。”“淵州?打誰?打妖族么?”“打什么妖族?你沒聽說么,怒夫教那廂鬧起來了!”“怒夫教算什么東西?除了欺負女人打孩子,那群廢物能有什么本事?打他們,還用得著蒼龍衛?”“你可不知曉,這群怒夫教來歷不一樣,淵州州府都被他們占了。”“還能占了州府,那可真是厲害,你說這群紈绔,上了戰場真能行么?”“行不行,他們都得上,誰讓他們是皇家的根呢!”人群之中,韓辰壓低斗笠,默默看著祭禮。一陣狂風襲來,圍觀的百姓連聲驚呼:“來了,蒼龍真神來了,這是真有回應了。”在真神氣息的震懾下,在場所有人都低下了頭。梁季雄面露喜色,梁玉申神情肅穆。蒼龍衛備受鼓舞,圍觀的百姓也頗為激動。韓辰暗自咬牙。偽神!想讓這么多無辜之人人做你祭品!他還記得來自大乾舊土之下的囑托。絕不能讓他辦成祭禮。只要讓他無法完成祭禮,這個偽神就登不上神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