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之中,童青秋滿頭汗水,割開了長樂帝的傷口,取出了一枚箭鏃。
箭鏃帶著血腥味,還有一絲血腥味之外的味道。
藥學奇才童青秋,一下就聞出這箭鏃有毒。
好在這毒藥沒超出他的學識范圍,判斷出毒性后,童青秋立刻對癥下藥,待初步解毒之后,長樂帝睡了過去。
皇帝遇刺,這件事情自然屬于絕密,但童青秋還是趁機把消息告訴給了徐志穹,他隱約覺得對方不會就此罷手,因為這事情來的太過蹊蹺,很可能和梁玉申有關。
梁玉申最近不停征召宗室成員進蒼龍殿,京城的宗室男丁,幾乎被昭興帝趕盡殺絕,梁玉申連女子也沒放過,不斷擴充蒼龍衛的隊伍,他還接連送出書信,大量召回了一批京城之外的宗室。
蒼龍殿人丁稀薄,梁玉申此舉無可厚非,可長樂帝受不了他上躥下跳,處處與他爭斗,這些日子過得身心俱疲。
難得這日天氣甚好,長樂帝想出宮散散心。
他輕車簡從慣了,不想出動靜,也不想給百姓添羅亂,且穿了身便裝,帶了幾名內侍,離開了皇宮,在京城閑逛。
走到望安河畔,正好遇到有人講學,長樂帝想上前湊個熱鬧,卻聽到了怒夫教那一套邪說。
那講學的先生不僅宣揚著“夫無過”之謬論,還親身示范,帶上來幾名女子和孩童,當眾責打。
長樂帝本就對怒夫教極度厭惡,而今又趕在氣頭之上,卻沒顧及身份,揪住那講學先生的頭發,拖到地上講他打了個半死。
呂運喜一邊護著長樂帝,一邊聯絡官差,將這講學之人抓捕起來,萬沒想到,十幾名圍觀者突然上前,各執弩箭,對著長樂帝齊射。
長樂帝還真沒當回事情,他自己有霸道六品修為,身邊的內侍至少也是宦官五品,對付幾個刺客,應該不在話下。
可這十幾個刺客都有修為,而且站位非常奇特,他們用其他圍觀者做掩護,不易被抓捕,射箭的角度又很刁鉆,讓內侍們無從防御。
長樂帝后背中了一箭,呂運喜大驚,背著長樂帝回了皇宮,刺客也沒抓住,就連那講學先生都逃走了。
徐志穹收到消息,對靈正則道:“我有些事情要處置,三天之后再與靈兄會和。”
約定好會和地點,徐志穹帶著楊武從罰惡司回了京城。
得知長樂帝傷情穩定,徐志穹沒有輕易露面,他先去調查怒夫教在京城之中的狀況。
從千乘國回來之后,徐志穹一直關注著怒夫教,不料梁玉申突然出現,轉移了徐志穹的視線。
看來梁玉申與怒夫教有關。
不光徐志穹在找怒夫教,皇城司、刑部、京兆府都在搜尋怒夫教線索,可他們沒找對地方。
深夜,三十出頭的俏娘子張九姑,從集市上收了攤子,回了住處。
她是怒夫教的重要的成員,這兩年來,徐志穹一直沒動她,是因為總覺得能在她身上找到些關鍵線索,而今她能派上用場了。
張九姑回到家中,看院子門前站著一位俊美姑娘,提著燈籠,沖著她笑。
這姑娘面相有幾分眼熟,可穿著有些陌生。
“九姑,不認得我了?”
“施雙六?”張九姑一驚,接連后退好幾步。
徐志穹結識張九姑,是通過施雙六。
當年施雙六家里開染坊,她父親加入了怒夫教,常對家人施暴。
張九姑是她家的主顧,經常來染布,贏得了施雙六的信任,在施雙六身上下了血顎蚰蜒。
施雙六被她爹打到昏死過去,蚰蜒在她身體里蘇醒,直接操控施雙六滅了滿門。
施雙六因此獲罪,等候凌遲處死,后來被徐志穹用傀儡換了出來。
得知施雙六沒死,張九姑曾和肖松庭聯手,差點殺了施雙六,沒想到這妮子能活到今天,還敢自己找上門來。
“雙六,你還活著?”
雙六笑道:“托九姑的福,沒死。”
張九姑點點頭道:“看你這身穿著,是過上了富貴日子。”
施雙六這些年追隨徐志穹,功勞立了不少,有了官身,銀子賺了不少,也有家業,滿身綾羅綢緞,自然不是以前那個省吃儉用的可憐丫頭。
“九姑,我等你多時了,還帶了禮物給你,好歹讓我進去坐坐。”施雙六舉了舉手里的禮盒。
她想來做什么?
是尋仇,還是來商量事情?
張九姑點點頭:“好,咱們進去說話。”
進了院門,張九姑向施雙六釋放了些許惡念。
能嚇走她最好不過,縱使嚇不走,讓她心生膽怯,再拾掇她也容易些。
可惡念施展過后,施雙六毫無懼色。
是她藏得深?
還是因為修為太高,惡念之技傷不到她?
張九姑加緊了戒備,到了正廳,笑吟吟問道:“雙六富貴了,卻還沒忘了我。”
施雙六笑道:“九姑給了我恁多恩情,我怎么能把九姑忘了。”
“說什么恩情,生分了不是?我給你沏杯茶。”
張九姑起身,準備對施雙六下手。
惡道修者從不輕敵,張九姑不想和施雙六硬拼,她準備用移花接木之技吸干施雙六的氣機。
可走到施雙六近前,張九姑突然覺得自己的氣機在以極快的速度流逝。
有人吸我氣機?
她也會移花接木之技?
隔著這么遠,也能吸的走?
這妮子修為有多高?
張九姑大駭,一陣虛汗涌出,雙腳發軟有些站不穩。
更讓她害怕的在后邊。
施雙六從懷中拿出一枚玉牌,在張九姑面前晃了晃。
張九姑臉色一白,轉身想跑,玉牌之中散發出一陣氣機,當即把張九姑掀翻在地。
這是徐志穹在窮奇門下星宿九娘手里拿到的玉牌。
九娘曾經說過,張九姑是她門下弟子,見了這玉牌,張九姑會聽從吩咐,若是敢反抗,玉牌會直接要了她的命。
施雙六走到張九姑近前,陰森笑道:“還跑么?”
張九姑連連搖頭道:“不跑,不敢跑了。”
“這玉牌,是一個友人送給我的,她說見了這玉牌,讓你做什么,你都得聽話。”
張九姑點頭道:“我聽,你說什么我都聽。”
施雙六點點頭:“地上跪著,衣裙掀起來,我先打你一百棍子。”
“你說甚?”張九姑愕然看著施雙六。
“怎地了?一百棍嫌多?你當初害我進了刑部衙門,我被判了凌遲,光是判下來的刀子都不止一百!”
張九姑辯解道:“我當初是為了……”
施雙六冷笑一聲:“你還敢頂嘴,那就打兩百!”
張九姑不敢多說,當即跪在地上,掀起衣裙,老實挨打。
施雙六咬牙道:“兩百棍子,你自己數著,數錯了一棍,加你一百!”
說完,施雙六舉起了燈籠。
徐志穹一驚,連聲傳音:“你自己找個木棍去,不能用我!”
“哥哥,就一會,我忍不住了,先讓我出了這口氣!”
走在路上,徐志穹帶著滿身的脂粉香,惡狠狠看著施雙六。
施雙六捂嘴笑道:“這張九姑身上的脂粉真是好聞,哥哥若是喜歡,明天我也抹一些。”
桃子上的脂粉……
徐志穹怒道:“當真跟我混熟了是吧?且等日后好好教訓你一頓!”
施雙六吐吐舌頭道:“哥哥莫惱,答應你的差事,我一定辦好。”
怒夫教的事情先交給施雙六,明面上有皇城司相助,暗地里有判官幫忙,張九姑也被她喂了蠱蟲,徹底聽命于她,挖出來怒夫教,應該不是難事.
若是施雙六遭到報復,徐志穹也有后手。
給施雙六留下一張拍畫,徐志穹去了望安河畔,找到了長樂帝遇刺的地點。
搜集了些碎石和樹枝,徐志穹回到星宿廊,復現了當時的場景,記下了刺客的站位。
把站位全都畫了下來,又觀察了他們走位的順序,徐志穹看出這是一道陣法。
刺客雖說人數不多,但他們有一套精密的軍陣。
軍陣之中的玄機一時難以看破,徐志穹得找個行家一起研習。
他去了武威將軍府。
余杉睡得正熟,被仆役叫醒,也不知是誰這個時候登門,沒好氣的到了前廳。
徐志穹用了易容術,余杉也沒能認出來,相視片刻,徐志穹提起食盒道:“香醪,熏肉。”
憑著兩樣東西,余杉認出了徐志穹。
支走了仆役,余杉問道:“你不是去梵霄國了么?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徐志穹道:“我來找你娘子。”
余杉點點頭:“好。”
徐志穹徑直走向臥房,余杉喝道:“且住!深更半夜,找我娘子作甚?”
“辦正經事!”
“辦什么正經事?”
“研習陣法。”
徐志穹打開了記錄下來的陣法,余杉久經戰陣,聽過徐志穹的描述,果真覺得這陣法非比尋常。
余杉叫來了白子鶴。
白子鶴揉著睡眼怒道:“大半夜的,你和他要作甚?”
余杉一臉無奈道:“我和他能作甚?有一道陣法,我和他都看不明白。”
白子鶴沉著臉,整飭衣衫來到前廳。
她有兵道五品修為,軍陣看過無數,待看過徐志穹畫下的陣法,不禁吃了一驚:“這陣法果真厲害,且看這十幾個人,彼此互相照應,卻又沒有牽絆,一人遭遇反擊,其余眾人都能支援,
若到絕境,也可從容逃去,所有人的逃竄線路彼此并無重疊,卻也難以追捕,
縱使有人落網,其余人也能將其射殺滅口,憑我手段,卻找不出絲毫破綻。”
“連你都找不出破綻?”
白子鶴搖頭道:“莫說是我,就算是我兄長,也未必破得了這軍陣。”
連楚信都破解不了?
這陣法到底從何而來?
怒夫教里何時出了兵道高手?
難道說,又是那個假的穆邦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