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獠牙血斗開始,徐志穹就感受到了熟悉的視線。今天見證這場血斗的是武栩。沒查清真相之前,徐志穹力求謹慎,不錯過任何一個細節。而今事情查清了,徐志穹力求讓事情簡單起來,事情還真就變得非常簡單。有武栩作證,徐志穹不需要顧忌太多,他直接殺了這對父子,武栩也沒有過分計較規則。但武栩的視線沒有離開,他很想知道徐志穹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圍觀的路人看傻了。他們的首席武君,蒼鸮郡的主人,此刻少了半張臉,和蒼鸮郡的少主人一起躺在了地上。他們還能動。他們還活著么?這個人是誰?他就這么打敗了首席武君,他是不是會成為蒼鸮城今后的主人?無數疑問在腦海里翻滾,讓圍觀者無從思考。他們想要逃跑,一股奇怪的念頭忽然在腦海里浮現。不能跑,跑了就會死,死的比武君還慘!徐志穹動用了惡念,他要讓圍觀者多留一會,他要把真相留給蒼鸮郡。米格蘭和霍米頓已經死了,但身體還在抽搐。徐志穹動用意象之力,讓他們的魂魄暫時留在身體之中。接下來,他直接開始了拷問。“無根之賊在哪?”第一個問題就讓圍觀者瞠目結舌。無根之賊?幾乎血洗了蒼鸮城的無根之賊?首席武君怎么可能知曉無根之賊在哪?“我不知曉!”霍米頓的回答在徐志穹的意料之中。徐志穹將意象之力變成無數利刃,臠割著米格蘭的魂魄。米格蘭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霍米頓的表情一陣扭曲,說了實話。“城西二十里,有一千人伏守在官道。”圍觀者面面相覷,他們沒想到,武君大人真的說出了無根之賊的下落。也許武君大人一直在查找無根之賊的下落。武君大人是想將他們一舉剿滅,為死去的蒼鸮族人報仇。他們還對霍米頓抱有最后一絲幻想。但這絲幻想很快破滅了。徐志穹問了第二個問題:“這群無根之賊從何而來?”“是我花重金招募的。”武君招募了無根之賊?圍觀者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武君為什么要做這種事?這也是徐志穹要問的問題:“為何這么做?”霍米頓答道:“樹外敵,聚人心。”“所以你就把無根之賊派到了蒼鸮城中?”霍米頓閉上眼睛,咬咬牙道:“這么做,是為了蒼鸮一族!”徐志穹早就推斷出了霍米頓的用意,對這樣的答桉一點都不意外。但圍觀的蒼鸮平民很意外。無根之賊進城的那個夜晚,他們至今依然記得。他們記得流淌滿地的鮮血,記得回蕩滿城的哭嚎。他們記得自己的親人倒在地上掙扎翻滾,被刀斧噼砍,被馬蹄踐踏。這竟然都是霍米頓做的!他們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這是他們的首席武君做的!“為何要聚人心?”“為了當上梵霄之王。”“你就那么想當國王?不惜為此賭上族人的性命?”霍米頓喃喃道:“我是為了蒼鸮人,也是為了所有梵霄人。”對于這樣的話術,徐志穹太熟悉了。像他這樣的人,無論做出多少卑劣齷齪的事情,總能找到一個高尚的理由。如果再有一個臉皮極厚狗腿子,抹抹眼淚,捧上一句:“不能怪武君,武君也是無奈呀,他都是為了咱們呀……”這場面就更完美了。可惜出于對徐志穹的恐懼,霍米頓的部下沒敢上前來捧,霍米頓只能自己往下圓場。“梵霄國,看似強大,實則只是一盤散沙,梵霄人日子過得太富足,他們只想著妻兒和親朋,他們心里只有自己的家,根本沒有梵霄國,想讓王國真正強大起來,得讓梵霄人有一個至高無上的君主,讓所有梵霄人一心一意效忠他們的君主,讓他們心里只有一個思緒,只有一個想法,只有一個念頭……”“你是不是還想讓梵霄人都只有一個長相?”徐志穹拍了拍霍米頓的臉,打斷了他的話:“都長成一樣多好,省得你區分起來麻煩。”霍米頓沒作聲,他確實覺得同一個長相挺好。徐志穹笑道:“你干脆把梵霄人都做成傀儡算了,讓他們終日為你勞作,為你征戰,為你流血,不需回報,不需索取,甚至不吃不喝的傀儡,不就是你最想要的么?”霍米頓不知該說些什么,徐志穹確實說中了他的心聲。當然,不吃不喝的難度可能有點大。但如果梵霄人能不吃東西,喝一點清水就能辛勤勞作的話,霍米頓覺得這樣的結果也是可以接受的。圍觀者目光呆滯的看著霍米頓。不吃不喝的傀儡。崇尚勇武的梵霄人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一字一句似刀子一樣扎在他們的心里。“我是為了梵霄……”霍米頓還在試圖解釋。徐志穹不想再聽他那些高尚的理由,他問起了關鍵問題:“無根之賊到底有多少人?”“只有一千。”徐志穹動用意象之力,耳邊再次響起了米格蘭的哀嚎。總數絕對不止一千人,這點徐志穹非常清楚,肯定還有其他的無根之軍,駐扎在別處。“三萬。”霍米頓咬著牙,不忍米格蘭受苦,他只能說了實話周圍傳來陣陣驚呼,霍米頓居然招募了三萬無根之賊。梵霄國境內沒有軍隊。這或許真能讓霍米頓當上國王。可徐志穹能看出霍米頓的實力。這三萬無根之賊,不完全在霍米頓的控制之下,以他的階層,都未必能擔任指揮者。“這三萬無根之賊,如何能躲過兵主的視線?”問完了這個問題,徐志穹明顯感覺到來自空中的視線帶上了強烈的威壓。這個問題,武栩也很想知道。“那是因為,因為……”霍米頓說不出來,他的唇舌像是受了某種技法,糾纏在了一起,讓他無法表達自己的想法。這種情況,徐志穹遇到過。不要嘗試讓他寫出來,也不要嘗試用讓他用別的方式表達,在他的魂魄上有某種技法,斷絕他一切表達的可能,任何嘗試都是浪費時間。趁著他的意識還在,徐志穹用傳音術問了一個關鍵問題,這個問題不能讓別人聽見:“是誰打傷了圣威長老?”“董俊生。”徐志穹的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個名字,霍米頓的思緒越發混亂,魂魄上的技法在不斷侵蝕他們的意識。徐志穹迅速摘掉了霍米頓和米格蘭的罪業,用法陣將霍米頓罪業包裹起來,讓他的魂魄陷于凝固,希望能以此抵擋侵蝕。這么做是否有效,尚且未知。徐志穹收起了兩根罪業,對著周圍人道:“我在獠牙血斗中打敗了首席武君霍米頓,按照約定,我取走了他的性命,今后,我就是蒼鸮郡的首席武君。”說完,徐志穹的身形消失不見,把霍米頓和米格蘭的尸首留在了原地。人群安靜了許久,怒火不受控制的蔓延了開來。“雜種!”一名圍觀的女子撿起一塊石頭丟向了霍米頓。“打死這雜種!”一群梵霄人對著尸首瘋狂的踢打。……徐志穹現身于街角,默默走進了深巷之中。走了幾十步,徐志穹回頭,看著身后那個高大的身影。“找地方吃杯酒?”武栩笑看著徐志穹。“我還沒去過梵霄國的酒肆。”徐志穹慢慢轉過身。“這里不叫酒肆,叫酒館,我知道個好地方,酒醇,菜正,還有歌舞。”徐志穹一怔:“那豈不是比得上鶯歌院?”武栩思忖片刻,搖搖頭道:“終究還是差了些。”兩人相視良久,忽而笑了。深巷之中,兩人笑了許久。“混小子,來了梵霄國,卻不知來找我?”“是屬下失禮了。”……城中另一間客棧里,剛剛蘇醒過來的郭貴成在伙計的照料下,正在臥房中歇息。楚禾、牛玉賢、勒比達也睡下了,林若雪去城中打探消息,楊武獨自在房中打磨傀儡。此番他做的是一具木頭傀儡,傀儡不大,五寸多高,但戰力不俗,能和七品殺道一較高下。做這具傀儡的靈感,來自近期做的紙人,和幫徐志穹做的合魂傀儡。晉升三品之后,楊武做的紙人都能自主行動,只要定期補充陰氣,待人接物皆有應對,也能應付一些簡單的戰斗。經常幫徐志穹修整壞種傀儡,楊武學會了氣機混合之術,反復推敲之間,楊武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從楚禾身上汲取一部分殺氣,結合自己的陰氣,模彷楚禾的身體特征和戰斗特點,制作了一具傀儡。楚禾的戰斗特點就是簡單,出招簡單,戰術就更簡單,這很適合傀儡。楊武將戰術和招數全都附著在傀儡上,這樣能給他增添一個近戰的利器。正在給傀儡勾畫眉眼,左邊眉毛畫下去了,右邊的眉毛怎么也落不下去筆。不是楊武擔心畫錯了,是他的手不靈了。來自冥府的陰氣包裹住了楊武的手臂,他中了畫地為牢之技。多荒唐。楊武是三品修者,竟然被冥道九品技困住了!這些年,一直跟在徐志穹身邊,跟冥道真是混熟了,卻讓楊武忘了一件事,忘了他的天敵是誰!雖說修煉出了血肉,體魄越發完整,可他終究是個陰人。他毫無防備被冥道修者定在了原地,那冥道修者現身于近前,年紀看著五十上下,身形矮胖,唇腮無須,臉頰圓潤飽滿,身穿一襲黑衣。黑無常?不是。比黑無常修為要高。是個閻君?比閻君還要高些。難不成是鬼帝?楊武一陣慌亂,越是急躁,越無法掙脫術法。楚禾睡在隔壁,這邊來了這么大個人物,他居然全無察覺?牛玉賢住在對門,他卻指望不上了,墨家原本就遲鈍。勒比達?這個更指望不上,楊武甚至懷疑他是內鬼。林若雪也不知去了何處,這卻如何是好?那冥道對著楊武打量一番,連連搖頭道:“一個役人,怎么會有這等修為,把你留在世上終究是禍害,還是讓你灰飛煙滅吧。”冥道說灰飛煙滅,可不是恐嚇,他們有湮滅之技,舉手之間,真能讓楊武變成飛灰。怎么辦?楊武看到了唯一的幫手,那具不到五寸高,尚未完成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