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栩來了,看著滿地提燈郎的尸體,武栩雙眼血紅,拎起一個四品蠱士,一通亂刀剁成了肉泥!
又有兩名蠱士一起沖上來,武栩踢翻一個,用刀刺穿一個,一個六品蠱士偷襲武栩背后,徐志穹看出這是個蜈蚣,破解方法記得真切,陰氣三分,陽氣五分,入谷道,手腳盡脫。
他提著殘刀,一招千年殺,正中靶心,那人身上幾十條蟲足全部脫落,只剩下一個軀干,武栩回身一刀,砍了他腦袋。
劉旭行沖向了徐志穹,六品的血顎蚰蜒,滿身都是關節,想要擊敗血顎蚰蜒,得砍斷第四條關節。
說起來容易,廝殺之間,這關節不那么好找,徐志穹豎著砍下來一刀,蚰蜒一扭身子往左閃避,刀在半空變向,突然變成橫掃,徐志穹砍中了第三道關節,將蚰蜒斬為兩段。
第三道關節也管用?
不管用,斷了的蚰蜒身子長了回去,接著和徐志穹打。
二十多條長足圍攻,徐志穹好不容易又找到一次還手的機會,準備砍第四道關節,武栩突然沖上來,刀鋒翻滾之間,砍斷了蚰蜒的所有關節,劉旭行散落成了滿地肉塊。
原本陷入絕境的提燈郎,士氣大漲,喬順剛高聲喊道:“跟著武千戶沖呀,殺光這幫雜種!”
戰局頃刻逆轉,不到兩盞茶的時間,蠱士被趕殺殆盡。
還有四名四品蠱士藏在地窖里,向梁玉明發出了訊號。
雙生蠟燭滅了,梁玉明知道了戰況。
武栩太強悍了,其余蠱士已經陣亡。
梁玉明點燃雙生蠟燭,讓四品蠱士出去迎敵。
蠟燭的火光沒有顫動,那四名蠱士沒做回應。
咀赤慨嘆一聲:“外道蠱就是如此,要么蠱蟲逃了,要么蠱士喪了膽,這個叫武栩的人屬實厲害,看來你的計策拖不住他!”
“無妨!再拖片刻足矣!”梁玉明神色從容,另一排雙生蠟燭火光耀眼,蒼龍殿一戰打的非常順利。
“該請老祖宗出來了,只要掀翻了蒼龍殿,殺了那昏君,武栩趕到也無濟于事,這是皇家事,他不能干預,況且他也不在意誰做國君。”
梁玉明和咀赤同時跪在地上,向一座神像祈禱。
神像不是人形,而是一條盤曲在云端的蠕蟲。
蠕蟲的背上好像有細密的鱗片,如果看的仔細些,才會發現那不是鱗片,而是密密麻麻的建筑,有南疆獨有的宮殿和樓閣。
這條蠕蟲,背負著屬于蠱門的王國。
祈禱過后,蠕蟲的雙眼慢慢閃光。
一座華麗的宮殿之中,沉睡的蠕蟲緩緩睜開了眼睛。
蠕蟲緩緩蠕行出宮殿,俯望著人間。
他向著云端踏出一步,轉眼之間,一名慈祥的老者,出現在了望安京城東街頭。
老者背著手,看著行色匆匆的路人,露出了笑容。
這些路人都是趕著回家的,他們聽說城外在打仗,城里也在打仗,他們只想回家躲災。
一個推車的青年男子,從老者身邊經過,腳下突然一軟,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城東街窄,他一倒地,后面的馬車必須停下來,車夫沖上前去,拍了怕那年輕人的臉,半響不見回應。
“這是怎地了?這人是……”
話說一半,車夫倒在了年輕人身上。
那年輕人死了,車夫也死了,老者少了兩根白發。
一名婦人等不及趕路,繞過馬車,沖到前面,沒走兩步,也死了。
老者咀嚼著婦人剩下的半生陽壽,就粘牙的怡糖一樣,嚼了幾口,吞了下去,他臉上的皺紋減少了一條。
死去的人越來越多,但凡見過這位老者的人,眨眼間就倒下了。
人們看到道路上死了許多人,驚叫聲迅速蔓延開來。
整條街驚呼聲震耳,很快又恢復了寂靜。
整條街的人,都死光了。
老者變得年輕了許多,他一邊咀嚼,一邊舔著嘴唇,緩緩朝著蒼龍殿走去。
他經過的地方,先是一陣喧鬧,很快又歸于寂靜。
陰陽司里,太卜看著星象盤,身邊的燈火在不停抖動。
來了,邪星進城了。
蠱門二品星官,蠆元厄星,進入了大宣望安京。
此前蒼龍殿開戰,太卜已經收到了消息,蒼龍三長老久疏戰陣,被打個措手不及,一位長老受了重傷,余下兩位長老苦苦支撐,麾下弟子死傷過半。
城頭戰事,太卜也收到了消息,一萬叛軍攻城,軍械不足,正在城頭與武威營僵持,鐘參、楚信和苦修坊主都在,城門不會有失,但他們也不敢離開。
還有誰能保護昭興帝?
算來算去就剩下一個宦官陳順才了。
陳順才擋得住蠆元厄星嗎?
他擋不住,昭興帝貌似沒有生路了。
可昭興帝死后,蠆元厄星也不會輕易罷手。
不得不承認,梁玉明做了十足的準備,他的計謀幾乎找不出任何漏洞。
太子還能守得住皇位嗎?
到時候要看武栩如何決斷。
武栩只在意蒼生,不在意皇位,蠆元厄星殺了這么多人,他會坐視不理嗎?
除他之外還有我。
除我之外,還有一位三品。
三人勠力,能擊退邪星嗎?
星盤之上,血紅一片,太卜算了算,蠆元厄星已經殺了萬余人。
這老鬼是真狠!
墻上銀鈴晃動,有陰陽師來報:“韓宸與童青秋擅自離開陰陽司,說是要去救人。”
太卜怒道:“魯莽!把他們抓回來!”
韓宸和童青秋已經到了劉旭行的外宅,這是何芳給他們的消息——提燈郎在此苦戰,死傷慘重。
武栩在地窖里砍殺了最后一名四品蠱士,外宅一戰到此結束。
此役,提燈郎陣亡七十三人,傷九十六人,其中有二十一人重傷,本已命在須臾,被韓宸和童青秋搶回來二十人,只有一個搶不回來了。
新任掌燈衙門千戶陳元仲,五臟俱遭重創,各臟器皆染劇毒,已回天乏術。
韓宸還想再試一次:“童師弟,我記得你有一副秘藥,叫絕續散,再給他吃一副,讓他多支撐一個時辰,我還能想到辦法。”
童青秋搖頭道:“已經給他吃過一副了,絕續散藥性太猛,他是六品修為,至多能吃一副,否則立刻命絕。”
陳元仲喘息許久,笑了一聲:“六品修為,原本就不該當千戶,我是那沒福的人,兩位醫師不必勞心,讓我和武侍郎說句話。”
武栩蹲在身邊,陳元仲在他耳畔,艱難說道:“千戶,我不中用,我把你的臉丟盡了……”
“莫胡說,你現在是千戶,是掌燈衙門當家的,能支撐到現在,沒讓這群蠱人跑出去,你沒丟了本分,也沒丟了咱們衙門的面子,要怪只怪我來晚了。”
“千戶,我在衙門干了一輩子,當了這幾天家,我知足了,也知道自己真是不中用,
我知道這地方有蠱蟲,我想去陰陽司請人幫忙,太,太卜都不見我……
我既沒本事,也沒面子,卻還想做當家的,我死的活該,可不該連累這些弟兄,
千戶,我光棍一根,撫恤的銀子不要了,都,都分給他們吧……”
陳元仲聲音越來越小,小到了所有人都聽不到他的聲音,他的嘴唇還在動。
自從他當了千戶,徐志穹對他所有的印象,就是碎碎念念說個沒完。
如今他說完了,再也不能說了,想聽也聽不見了。
武栩起身道:“順剛,帶人把兄弟們拾掇拾掇,不管死的活的,都帶回衙門去。”
喬順剛抹了抹眼淚,對武栩道:“千戶,咱們死了這么多弟兄,這事不能就這么過去了,這些蠱人肯定是梁玉明那狗賊養的,千戶,你帶我們去找那狗賊,咱們砍了他腦袋,梁大官家就算怪罪下來,我們兄弟擔著,我就不信梁大官家能把掌燈衙門殺絕!”
“別特么給我扯淡!”武栩喝道,“回了衙門都給我老實待著,今晚不準出門,別以為我去了禮部就管不了你們,誰特么敢離開衙門一步,我打斷誰的腿!”
說話間,武栩臉頰一陣抽動,陣陣噩兆涌上心頭。
好重的殺氣。
武栩的殺氣讓所有人膽寒,可這一次,就連武栩都覺得這殺氣瘆人。
武栩抬眼看向了東邊,隱約聞到了一絲腥風。
轉過頭再看,徐志穹正盯著滿地的尸體發呆。
尸體當中,有不少人的罪業過了兩寸。
蠱門的罪囚不用說,徐志穹自然不會放過。
徐志穹不想讓掌燈衙門的兄弟受苦,但判官有判官的本分。
安淑院,昭興帝睜開了眼睛。
眼前一排蠟燭逐一點亮,證明蠆元厄星正在朝著蒼龍殿靠近。
蒼龍殿里,兩名長老重傷,只剩下粱季雄還在和兩條血顎蚰蜒死戰。
梁玉明高估了這三位長老,本以為三條血顎蚰蜒會把三位長老拖到強弩之末,如今看來,這三位長老很可能直接死在三條蚰蜒手上。
陰陽司里,太卜做好了準備。
等蠆元厄星殺了三位蒼龍長老,再殺了陳順才,太子上位的機會就來了。
太卜感受到了久違的興奮,他很久沒有渴望過戰斗了。
梁玉明穿好了龍袍,替昭興帝準備了好遺詔,帶上蠱士和他募集的私兵,動身前往皇宮。
在他看來,這場戰爭已經沒有懸念,他只需要做兩件事,先給昭興帝一家收尸,然后坐上龍椅。
安淑院,又一盞蠟燭亮了起來,蠆元厄星距離蒼龍殿已經不到一里。
皇后柴秋慈打開了內院的鐵鎖,扯下了生銹的鐵鏈,推開了沉重的大門。
內院中央,粗壯猙獰的槐樹咆哮一聲,伸出無數根須,沖向了昭興帝。
可根須碰不到昭興帝,也碰不到隋智和皇后柴秋慈,他們身上好像有一道特殊的屏障。
柴秋慈抓住根須,長嘯一聲,槐樹一陣顫抖,萬千哀嚎之音震耳欲聾。
皇后在吸取槐樹的力量,槐樹試圖掙脫卻無濟于事。
直到槐樹上有接近三成的枝葉枯萎,皇后才放開了根須。
她走到昭興帝面前,輕輕觸碰著昭興帝眼前的蠟燭,原本點亮的蠟燭,忽然熄滅了一根。
蠆元厄星沿著大路走向了蒼龍殿,身邊的路人逐一癱倒,轉眼殞命。
走到路口,距離蒼龍殿不足百尺。
大殿之中,重傷的兩位長老受殺氣侵蝕,開始劇烈顫抖。
粱世祿顫抖著聲音道:“這,這是,這是什么……”
粱功平看著粱季雄道:“咱們劫數到了。”
粱季雄獨子面對兩條蚰蜒,顫抖著聲音道:“大宣的劫數到了。”
蠆元厄星又走一步,忽然感覺情勢不對。
“這是,混沌?”
話音未落,蠆元厄星消失了。
殺氣消失了,蒼龍長老不再顫抖。
太卜在星象盤也看不到蠆元厄星的位置。
他去哪了?
太卜的額頭冒出一層冷汗。
武栩對徐志穹道:“我知道你要盡本分,可這事沒有緩和么?”
徐志穹把提燈郎的罪業單獨收在了一個包袱里,對武栩道:“七品議郎,能主是非,我寫一紙賞善書,帶他們去賞善司,只要生前罪業不是太重……”
話沒說完,武栩臉頰又開始抽動。
血腥味好重!就在附近!
徐志穹也聞到了!
喬順剛正打算帶著提燈郎離開宅院,卻聽武栩喝道:“站在原地,都別動!”
武栩提著長刀走到了院子外面,但見一個年輕男子,正在往遠處走,在他身后,躺著一路尸體。
安淑院里,昭興帝笑了:
“武栩,你只在意蒼生,蒼生已遭涂炭,你管是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