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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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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方子,抓藥,熬藥,忙活了小半天,一小瓶藥湯終于弄成了。

  段士云把藥湯交在徐志穹手上,叮囑道:“這藥要不了人命,要是要了人命,咱們可就犯了咱們道門的規矩,三天之內,這藥能加重病癥,就三天,三天要是沒得手,咱們得另想辦法。”

  徐志穹笑道:“不用三天,明天就差不多了。”

  徐志穹拿上藥瓶,回了客棧,拿出藏形鏡,讓自己進入了隱身狀態。

  做這事,不能用老鼠。

  吳家老太太每天吃兩次藥,早上一次,黃昏一次。

  婢子蹲在灶臺旁邊,小心熬藥,寸步不離,老太太時不時過來看著,這要突然竄出來一只老鼠,那還了得!

  黃昏時分,藥熬好了,隱身在暗處的徐志穹,把一小瓶藥湯混在了老太太的藥罐里。

  老太太這兩天咳的厲害,喝下了這碗湯藥,肺里一通暢,咳的更厲害了。

  一聲接一聲,咳嗽止不住,喉嚨咳破了,咳出些血絲來。

  “啊!我這是嘔血了!”老太太放聲嚎哭,呼喚婢子道,“把那不孝子給我叫來!”

  不多時,吳自清跑過來了,老太太捂著胸口道:“孽障,你給我跪下!”

  吳自清京城聞名的大孝子,母親讓跪下,立刻就跪下!

  老太太上前左右開弓,扇了吳自清十幾個嘴巴子,罵道:“你娘嘔血了,你看見沒?你瞎了么,你看見沒!”

  就一點血絲,不仔細看,確實看不見。

  吳自清連聲應承著:“娘,你保重,你別動氣,你歇息著。”

  “我還動氣?”老太太捶著胸口哭道,“我都快斷氣了,我還動什么氣,我把你拉扯大,我容易嗎?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知道嗎?

  一個妮子你都舍不得?你不孝啊!我明前就出去說去,讓天下人看看,你算個什么孝子!”

  這是要害,吳自清真怕他老娘出去亂說。

  吳自清寬慰道:“她馬上就不行了,就這一兩天的事,娘,你再等等。”

  “我等不了,不能等了!”老太太氣的直咳嗽,上前又扇了吳自清幾巴掌。

  徐志穹在旁邊,掐著念心牌,開始念經:這都是騙人的,那妮子有用嗎?根本沒用!就是死了也沒用!

  一連念了幾遍,老太太的眼珠轉了轉,盯著吳自清道:“那妮子真有用嗎?”

  吳自清低頭道:“方子上不就這么寫著么?”

  徐志穹在旁念叨:你看見了?你看見方子了?那方子上寫著那妮子名字么?

  老太太盯著吳自清,惡狠狠道:“你把那方子拿來再讓我看看!”

  這老太太也是大家出身,認得字。

  吳自清小聲說道:“娘,這方子您不是看過一次么?兒早就把方子燒了。”

  “你燒了它作甚?”

  “娘,這方子可不能讓別人看見,這不毀兒的名聲么?”

  徐志穹在旁念經:都是騙你,那方子是假的,你得自己聽聽那高人怎么說!

  老太太喘息半響,點點頭:“行,你走吧,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快滾吧,你老娘早死,你早解脫!”

  吳自清悶悶不樂走了,回到房中,找了個茬,扇了黃氏幾個耳光,稍微出了點氣,可心里還是覺得不痛快。

  從枕頭底下拿出那本《禮訓》,吳自清翻了兩頁:

  夫無怒,家則無規,無規,則教化無存……子在血中方知孝,婦在血中方知順,仆在血中方知畏……

  每當讀到這里,吳自清總覺得神清氣爽,經脈通暢。

  教中不少人說,他是天生的怒夫,有大天賦。

  等這事完了,他也該入品了,老太太也該不鬧了……

  正當愜意之際,忽聽婢子來報:“太夫人咳的厲害,又在后院罵上了!”

  “罵,讓她罵!讓她張狂!她個老……”吳自清忍住了沒往下說,孝子的名聲可不能受損。

  吳自清強吞一口怒火,早早睡去,第二天,剛到寅時(凌晨三點),吳自清就起來了。

  吳府有規矩,吳自清醒了,要是有其他人還敢睡著,一律挨鞭子。

  一家上下,除了老太太,都得趕在寅時之前起床。

  吳自清前院后院走上一遍,看著一家老小都忙活著,找不著人撒火,心里有些煩躁。

  他來到大門外,趁著周圍沒人注意,往地上撒了幾個銅錢,然后到暗處待著,且看有沒有人來撿。

  這招以前很是管用,可現在這幫仆人學乖滑了,沒人上當。

  吳自清在門前等了小半個時辰,獨自把幾個銅錢又撿了回來,心里這口氣憋得越發不痛快。

  回到屋里吃了些粥,吳自清去御史臺點卯去了。

  老太太原本在后院歇著,聽說兒子走了,一翻身坐了起來,簡單收拾一下,獨自一人出了宅院。

  一個婢子追上來道:“夫人,您這是要去哪?”

  老太太回身一拐棍,打的婢子直咧嘴。

  “賤骨頭,輪得到你管!滾遠些!”

  別看一直咳嗽,老太太身子健朗,腿腳也快,在外邊兜了一圈,悄悄去了常記藥鋪。

  段士云趕緊迎上前去:“太夫人,您怎么來了?”

  老太太淚落連珠道:“常掌柜,我這身子熬不住了,昨夜都嘔了血了!”

  “這是怎么回事呀,太夫人,您里邊坐。”

  段士云趕緊把老太太請進了后院,老太太哭訴半響:“我那兒子不孝啊,他就這一個娘,為了娘這條命,卻連個妮子都舍不得呀!”

  段士云故作驚訝道:“太夫人,您說的什么妮子?”

  老太太擦擦眼淚道:“常掌柜,您之前不是給我兒子開個藥方,說至親之人,絕食而亡,感應神明,就能延壽十年么?”

  段士云皺眉道:“太夫人,這話可不能亂說,段某哪敢開這樣的方子?段某有本上古醫經,給吳大人看過一眼,就一眼,段某什么都沒說,而且這醫經上和您說的也不一樣啊!”

  老太太兩眼放光,問道:“那醫經能不能給我看一眼?常掌柜,我絕不虧待您!”

  說完,老太太拿出一吊錢來。

  “太夫人,您這見外了,見外了!”段士云推辭幾番,把錢收下,從書房里拿出醫經,交給了老太太。

  老太太找到那一頁,上面寫的清楚:孝子心頭二兩肉,為藥引,延壽二十年。

  二十年的壽數!

  老太太一哆嗦,看著常掌柜道:“這,這,不是那妮子?”

  段士云皺眉道:“這可讓我怎說呢,孫女都隔著輩呢,哪還能算至親?”

  “可您當初開的方子……”

  段士云連連擺手道:“太夫人,我可沒開方子!什么時候都沒開過這樣的方子,想必是吳大人不知從哪弄了個偏方吧?”

  “我就說,我就說這孽障騙我,他騙我呀!”這老太太咳的越發厲害。

  段士云道:“您少坐,少坐片刻,我跟您弄點梨子汁。”

  老太太擺擺手道:“喝那個沒用,這,這可怎么辦呢?這心頭上的肉,是不是得要了他命啊!”

  老太太很糾結,就這一個兒子,要了他命肯定舍不得。

  可這是二十年的壽數啊,能多活二十年呀!

  取舍之間,得仔細斟酌一番。

  “就像圖上畫的,胸口這一處,割下一片肉,二兩足夠,要不了命,養兩天就好了。”

  要說要了吳自清一條命,老太太還真得猶豫一下。

  如今就要二兩肉,老太太眼睛立刻放光了。

  老太太盯著圖畫看了半響,低聲對段士云道:“這刀子,不好下,我也不懂用刀,您看能不能幫幫我?我虧待不了您!”

  段士云搖頭道:“這我可幫不了您,書上寫得明白,要么您動手,要么孝子自己動手,這才叫心甘情愿。”

  “他哪能情愿呀!”老太太這叫一個著急,想了片刻,眼珠一轉道,“以前那個酒,您這還有么?”

  一聽說酒,段士云心下一笑,一會告訴徐志穹一聲,他省事了。

  按照兩個人原來的計策,徐志穹得蹲在吳自清家里,給吳自清下藥,把他放倒,這才方便老太太動手。

  如果老太太真按照圖上畫的,切下一塊肉來,吳自清會血如泉涌,而且還止不住,勢必一命嗚呼。

  這就是他們倆的計策。

  現在徐志穹不用給吳自清下藥了,老太太打算自己把她兒子放倒。

  “什么酒呀?”段士云還故意裝了個煳涂。

  “就是三年前,砍那潑賤時,您給我們的酒。”

  當初吳自清砍他發妻一條手臂,也從段士云這買的藥酒。

  段士云連連擺手道:“您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就是賣給您一些藥酒,鎮痛用的,您說這些事,可和我沒什么干系!”

  老太太連連點頭:“沒干系,和您沒干系,我就是想買點酒!”

  段士云故作為難:“這么多日子過去了,這酒也不知道有沒有了……”

  “我不虧待您的!”老太太又掏出一吊錢。

  “罷了,我給您找找去。”段士云回到藥房,故意找了許久,拿出了一小瓶酒出來。

  “太夫人,咱可把話說明白,我敬重您人品,也敬重吳大人人品,這酒本來不該給您,但我給了您了,出了門,我可不認賬!”

  老太太連聲應承:“我今兒就沒來過您這,您放心吧!”

  拿上藥酒,老太太又在附近轉了幾圈,悄無聲息回了府上。

  段士云站在門口,輕嘆一聲,心里連連贊嘆。

  徐志穹和商量計議的時候,段士云還擔心不靈,他覺得老太太不會對自己親兒子下手。

  沒想到,這老太太貪生到這種地步。

  馬尚峰啊,馬尚峰,難怪你年紀輕輕就能到八品,你還真不是凡人,你能看穿人心!

  可惜你看不穿我的心思。

  年輕人吃點虧,才能長進,你可千萬別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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