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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 十公子當迷途知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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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昌面露訕訕之色。

  但也沒有再言。

  尚書司眾官吏繼續處理起手中的政事,馬上就時值秋收了,他們的工作量并不會有任何減少,或許農家、墨家等百家弟子,在這段時間可以輕松了,但他們是不能的。

  各種對比實驗數據,都是需要記錄在冊。

  李成坐在席上,目光不時瞥向不遠處的屋舍,哪里正是尚書司的政事堂,也是以往他們辦公的地方,只是現在政事堂成了秦落衡一人的辦公之地。

  他心中略顯不安。

  但在腦海中細想一番后,又漸漸的平靜下來。

  尚書司的賬簿太厚了。

  僅是他一人登記的,就足有一百多頁之多,加上其他官吏的,少說也有一千多頁,這么龐大的數據量,僅憑秦落衡跟陳平兩人,又怎么可能那么快核查清楚?

  再則。

  尚書司的政事跟外界不同。

  他們大多是跟數據打交道,整理歸納上來的,也大多是墨家設計好的圖紙,以及改良器物跟之前的實際數據比對,這些數據,若非他們是一直在跟著,恐也會一頭霧水,不知所云。

  只是陳平畢竟是一個名士。

  也曾在天下士人盛會上揚名,多少讓人不禁有些高看。

  李成暗道:

  “十公子或許托大了。”

  “這么龐大的數據,豈是短時能審核好的?就算通體看了一遍,沒有深入的去到地方,也很難知道這些數字背后蘊藏的含義,光看數據又怎能看出問題?”

  “而且要從數以萬計的數據中找到問題。”

  “這難度太高了!”

  李成非是輕視秦落衡,而是認為這非人力能為。

  若是十公子這次帶了上計司的官吏,讓他們幫著一起核查,或許還有一定可能,但現在,僅憑兩人之力,連通盤看完都很難,更別說還要從中發現端倪了。

  李成搖搖頭。

  心中不僅浮現一抹陰云。

  當初郭旦舉薦自己到尚書司任職,他其實有些猶豫,只是郭旦之妻,也即是他的姨,一直在族中勸說,最終他才點頭,同意去尚書司任職。

  在尚書司的這段時日,屬實超出了他的想象。

  每天都是處理不完的文書,以及登記不完的數據,還有下不完的田地,去不完的工坊,有時若是人手緊張,還要去那很是危險的煉鐵爐、熔礦爐,他甚至感覺自己不是官吏,只是一名瓦匠,哪里需要往哪里去。

  不過好處也是顯而易見。

  他們這批人的工作經驗得到了極大豐富,就算剛開始來時什么都不懂,在這種高壓環境下,也早就耳濡目染、觸類旁通之下,一一學會了,現在若是不考慮各官職的工作量的話,他們是完全能獨自處理整個官署的政事。

  換句話說。

  他們早已成了處理政事的好手!

  而跟李成一般對秦落衡的這做法,費解的大有人在,因為秦落衡現在就像是在賭氣,想要靠自己去找到問題,然后解決問題,似乎對他們根本就沒有信任。

  這種感受讓他們頗為難受。

  但他們也清楚。

  尚書司的事,十公子看的很重,眼下傳聞出了紕漏,十公子又豈會不上心?而且本就是尚書司出了事,自然是不會輕易讓尚書司的人參與審查,以避免‘監守自盜’‘官官相護’。

  政事堂。

  秦落衡全身心放在了賬簿上。

  他將上面的數據,一一的列下,然后再仔細比對,試圖找到這些數據的問題。

  就在這時。

  一名小吏進到了大堂。

  躬身道:“稟公子,許辛、徐升等百家人士求見。”

  聞言。

  秦落衡停下了筆。

  他眼中露出一抹異色,他自然清楚百家找自己是為什么,只是依舊驚異于他們做決斷的速度,他前面才把一些事情,明明白白的告訴給許辛,就是想讓許辛下去多考慮考慮,結果才半時辰不到,許辛就找上門了。

  秦落衡輕笑道:

  “我還是小瞧了百家的果決。”

  “也是。”

  “或許在我看來,這其實是有糾結的必要,但對他們而言,其實沒有所謂的二選一,因為他們猜不透我的心思,擔心會因此讓我生出不滿,進而給農家、墨家帶來滅頂之災。”

  “再則。”

  “人一生所求,不過名與利。”

  “呂卓、相晁等人已經死了,若是繼續固執所謂的正義,不僅得不到聲張,反倒會讓他們費盡心血弄出來的成果,被我所強取豪奪,所以他們其實沒得選。”

  “這么一想,倒也不快。”

  秦落衡抬起頭。

  說道:

  “讓他們去偏室等著。”

  “我等會就去。”

  “諾。”小吏應聲答道。

  秦落衡將手中的賬簿放下,看向陳平,最后把目光看向了隔壁的屋舍,思索了一陣之后,對外道:“讓固過來。”

  不多時。

  固到了政事堂。

  秦落衡道:“固,你曾跟著張御史,也曾為上計吏,對數據的審核有一定的經驗,眼下賬簿繁多,恐需要你跟著費心了。”

  固面露難色。

  說道:

  “下吏不敢接下。”

  “下吏為尚書司官吏,而今尚書司驚現丑聞,下吏理應避嫌,以免引起非議,豈能在這時審理賬簿?請公子收回成命。”

  秦落衡笑道:

  “你固我信得過。”

  “若是連你都變節,亦或者跟其他人沆瀣一氣,那我大秦的官吏只怕無人能信了。”

  “你盡管去查。”

  “若真是你所為,也是我識人不明。”

  聞言。

  固神色微動,胸膛起伏。

  他自然清楚十公子這句話的分量。

  固拱手道:

  “下吏定替十公子嚴格審理,絕不會容許出現任何問題。”

  “請十公子監督。”

  秦落衡笑道:

  “好。”

  “你跟陳平待在殿內審核數據。”

  “陳平,等下,你將數據的審核方式,告訴給固,我還有點事,就去偏室了。”

  陳平連忙起身應諾。

  秦落衡把自己整理的數據用賬簿蓋住,而后起身離開了政事堂。

  固并不托大。

  也不以自己官職高于陳平而輕慢,反倒頗為好奇的詢問起秦落衡所說的審核數據的方式。

  他曾為上計吏。

  自對數據考校有一定了解。

  但自古以來查賬都是用的順查的方式,即按照事務的先后順序,逐級審查,而且大多以原始憑證為依據,核對并檢查記賬憑證,根據記賬憑證核對檢查日記賬、明細賬目、總分類賬。

  最后再跟總賬簿進行核對。

  大秦少府一直以來就是用的這種查賬方式,因而每年的九月十月都被稱為上計月,這兩月不僅是官府官員要向朝廷匯報情況,他們這些上計吏同樣也在這一個多月內,核對各郡縣呈報上來的數據。

  這些數據也將作為考核官吏的一種方式。

  當然順查法的缺點顯而易見。

  費時費力。

  任務量異常巨大。

  因而每年上計月時,都有不少上計吏,因為太過勞累,心力交瘁猝死的情況發生。

  但這種順查法基本只有全國上計時才會做。

  其余時候。

  則普遍用的是逆查法。

  即是官府查到那個官署或官員出了問題,再通過獄衙,或者廷尉府審問出問題所在,繼而直接對相應的可疑賬項,和其中重要項目進行逐項核對,找出問題的原因和結果,在跟對方招供供詞做比對。

  這也是官府目前最常用的查賬。

  只是這種一般是清楚問題所在,對相關情況有一定問題線索,按理而言,這次查賬,是該使用逆查法的,只是十公子并沒有明說,究竟是那個環節出了問題,也不曾直說是何人出了問題。

  他們不敢多問。

  所以只能采用通盤全查。

  陳平自不敢怠慢,連忙將秦落衡告訴的方法,告訴給了固,聽到這種查賬方式,固眉頭一皺,他本能的覺得這種核查方式不靠譜,但眼下十公子已去了偏室,他也不好反對。

  再則。

  十公子似乎的確偏好這等法門。

  從最開始的破桉,再到后面,幾乎都不按常理,但又奇怪的往往都能有效,正是想到這,固也是摒棄了自己的偏見,開始主動嘗試起來,不過在內心里,固已想好去勸諫了。

  十公子乃大秦公子。

  理應堂堂正正的去處理各類事務。

  豈能不斷取巧?

  現在十公子只是掌管一個官署,自然可以這樣行事,但日后十公子若為大秦儲君,為大秦皇帝,做事還這么取巧,成何體統?

  這又如何能行?

  固認為秦落衡已誤入歧途,該重新走回正道上,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十公子身份不比當初,一言一行,都應該行端正之道,不若,落到陛下眼中,落到朝臣眼中,豈不會顯得輕佻虛浮?

  固神色堅毅。

  他翻開一卷賬簿,又取來一張紙張,在上面仔細的登記起來,室內當即只有沙沙的落筆聲。

  另一邊。

  秦落衡自不清楚固的想法。

  他已去到了偏室,許辛、徐升早已入座,見到秦落衡到來,兩人絲毫不敢有造次,連忙起身道:

  “臣等參見十公子。”

  “十公子前面的肺腑之言,對我兩家如撥云見霧。”

  “臣等多謝公子為我等點明前路。”

  “臣等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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