瘧疾?!
嬴騰聞之當即色變。
他自然聽說過瘧疾,這是一種可怕的瘟疫,以往華夏沒少發生,每次都死傷慘重。
但瘧疾多是天下動蕩時爆發,眼下天下安定,為何會突然爆發瘧疾,而且還是在陛下身上發作?
嬴騰臉色凝重道:“你可知自己在說什么?”
夏無且道:“下官豈會在這種事情上說謊?我剛來到偏殿,見到陛下,就隱隱有些察覺,因而立即叫宦官去通知宗正了,眼下陛下身染瘧疾之事還未傳出,宗正當慎重處理。”
嬴騰冷冷的看著夏無且,確定夏無且沒說謊之后,臉色依舊充滿了不信任道:“陛下近日都沒有出過皇宮,怎么可能染上瘧疾?”
夏無且搖了搖頭:“下官不知。”
“不過還請宗正離遠一點,瘧疾是有傳染性的,宗正年歲已經上去了,陛下而今身體狀況堪憂,還需宗正主持大局,我為醫生,自當會為陛下全力施治。”
嬴騰還想再問,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不管夏無且說的是真是假,陛下的確是身體出了問題,眼下這事是不能外泄的,一旦為外界知曉,必定會遭至四方動蕩,這是大秦現在不能容忍的。
嬴騰身居高位多年,處事也是十分果決。
當即就下令封鎖消息,同時讓侍衛拱衛陛下所在偏殿,嚴禁任何人進出,更嚴禁任何人泄露陛下的實情。
在一連串舉措之后,嬴騰才重新進到大殿。
雍宮。
胡亥伸了個懶腰,將手中毛筆扔到一旁,準備去休憩一會,他練了大半個時辰的字了,也是有些乏了。
就在胡亥朝寢室走去時,突然有宦官來報。
趙高求見。
胡亥眉頭一皺。
他都囔了幾句,神色有些不耐煩,但還是起身去了偏殿。
一進到殿內,趙高便急不可耐的走了上去,隨即恭聲道:“公子,臣現在有要事相商,請公子速速屏退四周侍女宦官。”
胡亥揮了揮手,示意四周侍女宦官退下。
確定四周無其他人之后,趙高終于抬起了頭,開口道:“公子,陛下出事了。”
原本有些昏沉的胡亥,此時一個激靈,彷佛是被趙高的話嚇了一跳,雙眼閃過一抹不悅,厲聲道:“趙高,你在胡說什么?!”
趙高面不改色。
凝聲道:
“公子,臣豈敢在這事上說謊?”
“陛下的確出事了!”
“臣為宦官,在宮中也有一些親近之人,就在前面,臣突然驚聞了一個消息,陛下染疾了,而且染上的是重疾,眼下咸陽宮已被侍衛團團圍住,宗正已去到了咸陽宮,大量醫生也已趕往了咸陽宮。”
“陛下恐情況不妙!”
胡亥臉色徹底變了。
他滿眼驚駭的盯著趙高,似乎沒有想到,趙高竟這么膽大包天,竟敢妄議父皇。
趙高不為所動。
冷聲道:
“公子,臣為陛下近臣,豈會盼著陛下出事?”
“但事無絕對,若陛下真出事了呢?”
“臣要為公子考慮啊!”
胡亥根本沒聽進去。
怒喝道:
“趙高,你給我閉嘴。”
“父皇不會有事的,父皇乃萬金之軀,乃天下之主,乃大秦至高無上之皇帝,定會受大秦歷代先王護佑,又豈會真的出事?”
“趙高,我以往視你為老師,因而對你忍耐有加,但你若還敢對父皇口出不遜,甚至是惡語中傷,就休怪我胡亥不留情面,我胡亥雖年幼,但也知當恪守孝道,身為人子,豈容你惡語咒罵父皇?”
“趙高,誰給你的膽子?!”
胡亥難得動怒。
他已經是出離的憤怒了。
他雖沒什么主見,但對父皇還是發自內心的尊敬和尊重,眼下趙高的話,已然引起了胡亥極大不滿。
被胡亥噼頭蓋臉一陣呵斥,趙高的臉色有些掛不住。
趙高眼中閃過一抹怨毒,但這時也只能將這口郁氣壓下,等胡亥發泄的差不多了,趙高這才開口道:“公子,臣一直服侍公子,又豈會不知公子對陛下的拳拳之心?但事已至此,人當朝前看。”
“臣當然不希望陛下出事。”
“只是公子不能再這么輕率了,一切當以大局為重,而今陛下生死難測,公子作為陛下最疼愛的公子,理應出面主持大局,維持宮中秩序,而且公子當為自己考慮考慮了。”
“公子或許有所不知。”
“陛下的身體其實已大不如前了。”
“這次染疾之后,就算能夠恢復,恐再難恢復當初,而且想恢復也需要很長時日,但天下政事繁急,是不能有片刻耽擱的,因而朝廷急需一位穩定人心的公子。”
“臣想請公子出面穩定朝堂!”
胡亥臉色微變。
他自然明白趙高是何意。
冷聲道:
“趙高,父皇現在尚且不知有沒有出事,就算真的出事,穩定朝堂之事也當由大兄長來主事,何意輪得到我?”
“再則。”
“大秦還有宗正。”
“宗正在朝堂處事數十年,什么事沒見過,就算父皇真的染疾,宗正也能將其處理的井井有條,何以輪得到我們這些公子去執掌?”
“趙高,你究竟想做什么?!”
胡亥已經對趙高產生了一絲戒心。
他已意識到趙高有些不對。
趙高面色微凝。
他也是沒有想到,以往對自己言聽計從的胡亥,在面對始皇染疾時竟能變得這么理智,但他自然不可能放棄自己的想法。
他咬牙道:
“臣想讓公子當儲君!”
“而且公子眼下只有當儲君一條路了。”
“這非是危言聳聽。”
“公子眼下只認為陛下是染了小疾,算不得什么,但我聽那邊傳來的消息,陛下病發的十分突然,而且十分迅勐,這非是一般體質能支撐的下來的。”
“就算陛下是感染了風寒。”
“但風寒的致死率,公子可真知道?”
“尋常百姓若是感染了風寒,十不存一,就算陛下有太醫救治,但想要徹底醫治,也不是易事,若是陛下真那么好救治,咸陽宮那邊又豈會如臨大敵?”
“公子......”
“陛下恐真撐不過去了!”
趙高已跪在了地上,額頭更是緊貼在地,話語中更是帶起了一些哭腔,情緒已是十分的感傷悲慟。
“你閉嘴!”胡亥再次大喝。
趙高卻是沒有理會,繼續道:“臣斗膽要繼續說。”
“臣知道公子宅心仁厚,沒有爭奪儲君的欲望,但公子是生在帝王之苑,公子沒有其他選擇,若是不爭奪儲君之位,到最后,公子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會被奪走。”
“公子就真的甘心嗎?”
“公子以為不爭不搶,便能夠安穩的度過余生?但公子的想法實在是荒唐可笑,公子難道真以為長公子是好相處的人?”
“長公子背靠的可是楚系一脈,這些人一向心狠手辣,做起事來更是無所不用其極,不然也不會遭至陛下如此厭惡,楚系一脈的人尚且如此,何況領頭的長公子?”
“世人皆言長公子寬仁,但誰知不是長公子裝的呢?”
“公子難道敢把自身交到他人手中?”
胡亥面色一滯。
反駁道:“就算大兄長是個虛偽之人,但眼下大兄長本就為父皇不喜,大兄長成為儲君的機會不大,而且真論起來,儲君之位最合適的當是十兄長,而且在我看來,大兄長比不過十兄長。”
趙高冷笑一聲。
嗤笑道:
“公子豈非是在說笑?”
“若是十公子上位,還有我等活路?”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胡亥眼中露出一抹疑色,他對秦落衡的確是有些小情緒的,但只是一些牢騷不滿,而且他過往跟秦落衡幾乎沒有碰過面,為何會沒有活路?
趙高冷聲道:
“其他公子繼位,公子或多或少都有一線生機,唯獨十公子繼位,公子是沒有半點活命機會的,公子的確跟十公子沒有太多接觸,唯一的接觸便是在王府,但事實并非如此。”
“只不過公子忘了!”
“公子可還記得十一年前,我有一天急忙跑到了雍宮?”
胡亥想了一下,沒有記起來。
十一年前,距離現在太久遠了,那時他僅僅三四歲,突然間又怎么可能想得起?
胡亥譏諷道:
“公子看來是真的忘了。”
“但臣沒忘。”
“而且臣也不敢忘。”
“前段時間衛肆伏誅,公子一定是聽說過了,但公子可知我其實是衛肆提拔上來的?當然這算不得什么,因為朝廷早已查清,而我后面跟衛肆的確沒有太多交集。”
“但公子或許有一事不知。”
“這次官府之所以查的這么謹慎小心,其實是因為衛肆身上還牽扯著另外一件事,便是十一年前,十公子‘遇刺身亡’之事,公子現在應當記起一些東西了吧?”
趙高臉上浮現一抹戲謔。
胡亥一愣。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
隱隱間,似乎記起了什么。
良久。
他勐的看向趙高,眼中露出一抹驚駭,道:“我想起來了,十兄長出事那天,你突然來雍宮,說你當時身體不適,便溺不止,害怕官府查到你偷懶,因而想讓我替你作證,說你當時一直跟我在一起,我一時心軟,就真答應了。”
“而你在撒謊!”
“你根本就沒有身體不適。”
“你實則是在參與‘謀害’十兄長!”
胡亥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