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
秦落衡沒再去咸陽。
博士學宮沒有那么多事,朝堂給他們的職能便是看書。
所以往日都很清閑。
家中,薄姝跟趙檀在織布,管娥依舊在照料種子,秦落衡也是難得偷閑,沒有看書,而是跟幾女聊了起來。
他把躺椅搬到后院,一邊曬著太陽,一邊輕松的看著。
看到已經冒出大一截的蔬菜,秦落衡揉了揉眉心,他現在對這玩意實在頭疼,既不叫好也不叫座,根本賣不出去。
他問道:“娥,吳芮送過來的種子,有沒有說是什么蔬菜種?”
管娥道:
“說了。”
“有冬瓜、黃瓜、兒菜”
管娥對這些很熟悉,很輕易就答了上來,邊說著,還邊向秦落衡指了指對應的蔬菜苗。
說完。
管娥又指向了另外幾株。
說道:“吳公子聽良人喜歡黃花,因而也找了一些花芯為黃色的花種,像這個黃花蒿,還有這”
聞言。
秦落衡嘴角一抽。
他什么時候喜歡黃色的花了?
那分明是院中殘余了幾朵黃色菊花,后面他曬干拿去泡茶了,結果吳芮誤會了,以為自己喜歡黃花,然后投桃報李的給自己送了一些黃色花芯的種子。
他是哭笑不得。
他對花沒有任何興趣!
不過。
對冬瓜和黃瓜他還是挺有興趣,至少,可以改善一下伙食,他現在頓頓不離蘿卜和白菜,實在有些吃膩了,不過南方本土的冬瓜和黃瓜跟后世不同,都是毛瓜,外面有一層白白的霜。
聊了會。
秦落衡便看向了管娥。
管娥不著粉黛,穿著毫無修飾的白麻衣裙,這幾月不知為何,管娥的身材突飛勐進,原本還有些單薄的身材,此刻已是線條圓潤,就算隱在寬大麻衣下,依舊顯得十分玲瓏誘人。
見秦落衡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管娥不由羞紅了臉,艷麗鵝蛋臉頰上露出兩抹腮紅,雙瑞鳳眼也是露出了幾分羞澀笑意,情意綿綿,叫人如沐春風。
薄姝、趙檀、管娥三女性格各不相同。
薄姝落落大方,趙檀有著一股英氣,管娥顯得很是溫婉,三女性格不一,卻是相處的格外融洽。
不爭不搶。
這讓秦落衡也是不由稱贊。
咕咕!
院中響起水沸的聲音。
管娥聞聲,連忙去了后廚,不一會,她就端著一碗熱湯,去到了秦落衡面前,雙手小心的放在一旁的桉板上,秦落衡伸手接了過去,嘴上沒說,但動作上表示了謝意。
兩人的手指輕輕一觸。
管娥便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十分的明亮,兩人天天見面,其實已經很是熟悉,不過相比薄姝跟趙檀,秦落衡對管娥其實沒有太多的親近,稍有一點肢體接觸,眼神便露出了幾分異樣。
秦落衡看向管娥。
只見管娥細膩雪白的脖頸一下變得粉紅,臉上平白又增添了幾分羞意。
秦落衡心頭一熱。
他把熱湯重新放到桉板上,拉著管娥去向了臥室,管娥臉徹底變得羞紅,嘴中低聲喃語著,卻是聽不清說了什么。
接連數日,秦落衡都待在家里,也是一飽了溫柔鄉。
這幾日。
達和安把地里的白菜蘿卜全部賣掉了。
賣的價格都不高。
甚至可以說是虧本賺吆喝。
不過,秦落衡也不在意這些,他現在的注意力都在造紙上,他泡在河邊的樹皮、麻皮早已泡爛,在把白菜蘿卜賣掉后,他便開始倒騰起了造紙。
他其實不會造紙。
也只知道一個大致的流程。
一切全靠摸索。
櫟縣的屋子里,眼下已是另幅模樣。
經過一番努力,終于有一張像樣的紙,不過這紙實在有點磕磣,通體發黃,也絲毫不光滑,用手摸在上面甚至有點割手。
秦落衡把紙鋪在桌子上,拿出筆墨,點墨,在上面寫了一個字,不過墨汁剛點下去,墨水便迅速散溢開來,瞬間污了一大塊,根本就不能用于書寫。
秦落衡搖了搖頭道:
“不行。”
“這紙太糙了,根本用不了。”
“下次把麻皮、樹皮再春的細一點,還有抄紙的竹簾,也要編的更細一些,現在的紙根本不能用于寫字,就算是拿去擦屁股,都會感覺刺撓。”
“你們還發現什么問題?”
秦落衡看向了達和安。
達遲疑了一會,開口道:“家長,這紙只能一張一張的弄,不能堆一起,若是堆在一起,很容易就粘連上,不然不僅很難撕開,就算真的撕開了,也會直接斷裂。”
秦落衡略一遲疑。
當即道:
“這個很好解決。”
“用一些粘液作為紙張與紙張間的阻隔。”
“這個東西應該不難找,最便宜的就是葵菜,葵菜里面有很多這種粘液,你們下次再弄的時候,可以弄一下,若是不行,便換其他的試試。”
安猶豫道:
“家長,我感覺這紙沒什么用。”
“而且過程太多了,先是放在水里泡數月,又是用草木灰泡,又是春,還要用葵菜液,這里里外外花銷大了,我們種白菜和蘿卜,本就虧了不少錢,再折騰這東西,只怕虧得會更多。”
“家長,要不算了吧。”
“而且寫字不是有竹簡嗎?這‘紙’東西輕輕一撕便斷了,又不防火,還不防潮,流程還繁瑣,關鍵不像是能弄出來的。”
秦落衡道:
“你們又知道些什么?”
“現在只不過是沒有制造出來,等制造出來,清楚了流程,那還會那么繁瑣?書寫的確有竹簡,但竹簡的造價太高了,而且大部分人也用不起。”
“你們識點字,應該很清楚,初學者想識字之難。”
“若是有了紙張,雖然造價同樣不菲,但一張紙,能書寫的東西卻是比竹簡多了太多,世人總夸什么‘學富五車’,但五車的知識能有多少?放在竹簡上是五車,放到紙張上或許不過幾百頁。”
“紙張的確有各種問題。”
“但相比竹簡,無疑還是好不少。”
“繼續弄!”
“什么時候造出的紙張,寫字不會跑墨,什么時候才能結束,你們眼下做的是惠及天下人的大事,若是成功,我親自給你們請功,到時你們或許就能恢復民戶籍了。”
聞言。
達和安一怔。
他們卻是沒想到,秦落衡還惦記著自己,他還真的想讓自己兩人恢復民戶籍。
達眼眶一下紅了。
點頭道:
“多謝家長。”
“我定會造出紙張,以報家長信任之恩。”
秦落衡搖搖頭。
說道:
“我不需要你們報答。”
“你們的確是隸臣,但也只是隸臣,并非是刑徒,雖不知你們因何成為的隸臣,但隸臣非是不能恢復戶籍,我當初還被貶為了刑徒,你們那時卻不離不棄,我又豈會對你們置之不管?”
“你們只管大膽嘗試。”
“就算花銷過大,那也是我承擔。”
“等紙張造好,你們可以借此來學習,到時,你們就知道紙張是多么的便利了。”
說完。
秦落衡去梳理起了造紙流程。
他要把造紙期間發現的問題,都一一記錄下來,造紙之事,容不得半點馬虎,這可是關系十分深遠。
而且。
他有一個想法。
八月份,大秦便會舉行一場盛大的士人盛會。
大秦這邊單論學問,沒多少人拿得出手,真正能拿得出手的,大多都已經晉升到了朝堂,他們也不屑去參加。
大秦為主辦方,必須要有出彩的地方。
而紙張無疑是個好辦法。
所以。
他才對造紙這么上心。
而且造紙的確對大秦利大于弊,大秦現在的教學成本太高了,高到一般官吏家庭都承受不住,若是有了紙張,無疑會讓大秦的授學成本下降很多,雖然依舊很高昂,但相對會下降不少。
降低授學成本,對大秦而言,已是迫在眉睫。
半月后。
在各種嘗試之后,他的紙終于造成功了。
說是成功,倒不盡然。
只能說是落筆不會輕易跑墨了。
望著紙張上那清晰的一橫,達和安也是神色振奮。
這半月,他們就沒有睡過好覺,滿腦子都在想著如何改進造紙,各種方式都嘗試過,但一次又一次的結果都是失敗,他們真的差點崩潰,好在最終還是成功了。
達激動道:
“家長,成功了。”
“我們真的造紙成功了!”
說著。
秦落衡笑著點點頭。
他這半月,也是累的夠嗆,基本都待在這邊,整天天不亮就起來進行各種嘗試,眼下見到紙張能正常書寫,也是如釋重負。
不過。
他沒有表現的太興奮。
他把同一批次弄出的黃紙,一一鋪到桌上,拿起毛筆在上面逐一寫了幾個字,確定都沒有跑墨,這次終于放松下來。
他笑著道:
“是啊,終于成功了。”
“埋頭苦干這么久,總算有了收獲,不過不要志得意滿,現在再照著這次的流程,繼續造紙,把剩下的紙漿全部制成紙張,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八月的盛會召開之時,便是紙張傳名天下之日。”
“你們隸臣的身份也該到頭了。”
達和安對視一眼,跪拜感激道:“多謝家長賜功,我等感恩。”
“這都是你們應得的。”秦落衡笑道,隨后也揶揄道:“不過想恢復戶籍,至少還有兩月多,這兩月多,你們可莫要給我偷懶。”
說完。
秦落衡便走出了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