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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驪山風云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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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東。

  秦落衡的住所,薄姝已經住進去了,沒有了以往的錦衣華裳,只有著一身粗布衣裳,頭上也綁起了發髻。

  冬冬冬!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薄姝去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是趙檀和管娥。

  兩人臉色微紅,互相對視一眼,卻都不好意思開口,良久,趙檀才鼓氣勇氣道:“薄姝,我們也想搬過來。”

  開了口。

  趙檀似開了話匣,主動道:“我們的情況,你也清楚,現在外面都傳我們是秦公子的女人,已經辯解不清了,族中不少人甚至公開說我們以往跟秦公子有茍且,指指點點的不知多少。”

  “我這么想的,與其被指指點點,不若直接承認。”

  “我們就是秦公子的女人!”

  說完。

  趙檀心神發顫,根本不敢看薄姝眼睛,腦袋飛快垂了下去,她知道自己這番話不妥,但她實在不想飲憾。

  那日她親眼見過秦落衡出手。

  她看到秦落衡持劍如松般站在原地,看到秦落衡為護住薄姝的那抹鐵漢柔情,也看到了秦落衡一怒為紅顏的霸氣。

  她發自內心的羨慕。

  她看到一個男人無畏的挑起責任,也看到一個男人敢于承擔的勇氣,更看到了一個男人堅毅不屈的斗志,那個少女不懷春?她又何曾不希望自己能遇到這樣的良人?

  回去后。

  她的腦海不斷浮現秦落衡的身影。

  她承認。

  自己真的動心了。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秦落衡雖鋃鐺入獄,但并不會被判處死刑,加上外界各種流言,她也是動了以身相報的念頭,她很清楚自己的處境,本就是趙國公族的旁支,又被外界所污,族中基本舍棄她了。

  這對她而言,其實是幸事。

  但正因為名聲已污,族中以后很可能把她送出去,與其被送給其他人做妾,她更希望自己能成為秦落衡女人。

  所以她大著膽子找上了薄姝。

  她其實心中沒底。

  聞言。

  薄姝一愣。

  她看了看趙檀,又看了看管娥,眼中露出一抹異色,隨即拉起了兩女的纖細玉手,笑著道:“我們當初可說過先貴莫相忘,現在良人深陷令圄,你們還愿屈身,良人已是高攀,我豈有不同意之理?”

  “你們也清楚,良人眼下身處獄中,具體的判罰未定,我也不敢擅作主張,若是你們不嫌棄,就先在寒舍住下,等日后良人恢復了正身,我再向良人建議。”

  “只是要暫時委屈你們了。”

  “一切都聽阿姐的。”趙檀和管娥面色一喜,恭敬的朝薄姝行了一禮。

  薄姝把兩人扶起。

  隨后管娥和趙檀把行李搬了過來。

  在秦落衡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他的家中已住下了三女。

  另一邊。

  距秦落衡住宅七八條里巷開外,有一間偏僻的小屋,吳芮現在就住在里面,他的處境并不妙,現在更是在為生計發愁。

  他為吳王后裔,有公子之名,但無公子之實,家中現在無比的清貧,甚至都有點揭不開鍋了,以往雖也清貧,但也不至于此,一切還要從上己節說起。

  因毛蘋的表白,他得罪了沉順。

  沉順只是一名史子,但背靠儒家,多少有些影響力,毛蘋的毛家并不是大族,沉順在跟幾名官吏打過招呼后,毛家也是被這些官吏給警告了,為防止出事,毛家把毛蘋關了起來。

  吳芮更慘。

  他本就家道中落,在咸陽又無田地,完全是坐吃山空,前面家中的老隸臣,更是主動去外面砍柴,以此來維持家用,但依舊是入不敷出,后面他都主動開始去外面接零散,來補貼家用。

  這還得多虧城東律令執行不嚴。

  不然。

  他連零散活都不能做。

  只是現在這條謀生路也斷了,沉順上己節后,就懷恨在心,一直想打擊報復,在得知吳芮的情況后,直接讓那些小吏盯著他,讓他什么事都做不了,短短幾天,他就斷生計。

  老隸臣憂心忡忡道:“公子,家中沒多少粟米。”

  吳芮眼中閃過一抹煩雜,但還是平心安撫道:“沒事,既然粟米少,那就少放點,多加點水和葵菜,這幾天我很少出門,其實并沒怎么餓,糧食問題,我來想辦法解決。”

  “這幾天就稍微緊一緊。”

  老隸臣點點頭。

  等老隸臣離開,吳芮雙拳握緊,眼中滿是殺意,他現在真恨不得學秦落衡,直接一怒出手,把沉順給宰掉,不然自己何至于淪落到如今的窘境?

  可惜。

  秦落衡犯桉后,沉順似乎是怕了,根本沒敢出現在他面前,只是在暗地做小動作,這種小人行徑,他是厭惡至極。

  吳芮鐵青著臉,咬牙道:“這該死的儒生,你最好祈禱不要碰到我,不然,我吳芮拼著命不要,也要讓你血濺三尺!”

  “彼母婢也!”

  吳芮忍不住怒罵了幾聲。

  就因為沉順的暗中作梗,他不僅跟毛蘋相隔兩方,眼下更是直接被斷了生計,若是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幾天他就揭不開鍋了,到時,恐要活活餓死在城中了。

  他必須要另謀生路了。

  吳芮坐在地上,腦海飛快運轉著。

  城中是找不到機會了。

  那些小吏得了沉順好處,一定會一直針對自己,想在城中找到生計已不現實了,城外,他卻是想不到什么謀生之計,頂多去挖點野菜救濟,但這不是長遠之計。

  甚至于。

  他有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逃離咸陽!

  只是這個念頭剛一冒出,就被他直接給掐斷了,他固然可以逃,但他這一逃,豈不是害了毛蘋,毛蘋對自己情深義重,自己又豈能這么辜負?

  “唉。”吳芮長嘆口氣。

  思來想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水邊打魚了,仲春之月,大秦是禁止捕魚的,現在已是季春之月,捕魚倒沒有禁止了,他生來就在水邊,捕魚是他的強項。

  這么想著。

  吳芮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只是他越來越感覺咸陽像座囚籠了。

  讓人無比的壓抑憋屈。

  若有機會。

  他一定要離開咸陽!

  在吳芮暗思逃離咸陽的時候,黥布也在做著同樣的事,他甚至是已經做好了打算。

  黥布跟周圍幾人眼神示意,幾人挪了挪身子,湊到了一塊。

  黥布低聲道:

  “這幾天你們應該聽到了一個消息,咸陽城中有位壯士怒殺二十余人,而這段時間,咸陽是人心浮動,出現了不少事情,甚至于驪山這邊也有生亂。”

  “諸位有何想法?”

  鄧說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我們什么想法?黥布你還不清楚嗎?若非是麗邑當時有人生亂,我們三天前,就已經行動,哪會繼續留在麗邑這邊?”

  “只是那些蠢貨太蠢了,根本就沒有任何計劃,只想著去挑起事端,借機逃出去,但也多虧了這些蠢貨,不然我們還不知秦軍的部署情況,他們在我們前面暴動,倒是幫了我們不少忙。”

  “至少......”

  “給我們爭取了不少休息的機會。”

  “現在我們休息的差不多了,我前面去打聽了一下,明天,我們就要去渭水北山那邊搬很石了,在路上,那些秦銳士會暫時取下我們脖子上的木枷,我們必須要抓住這個機會。”

  “若是逃出去,天高任鳥飛!”

  鄧說眼中露出一抹難以掩飾的興奮。

  其他人并不樂觀。

  他們以前也想過逃,甚至還跟黥布等人合計過,只是這幾天見了秦軍的殘酷鎮壓后,他們開始動搖,秦軍是真的殘暴,只要刑徒有逃逸,刑徒所在的伍什,一律連坐格殺。

  他們心生畏懼。

  黥布看著眾人的臉色變化,自然知道他們在想什么,眼中閃過一抹不屑,但還是主動拉攏道:“諸位,不要再抱有幻想了,秦國是什么情況,你們心中還沒有認知嗎?”

  “你們真想當一輩子刑徒?”

  “世代都為刑徒?”

  “秦國的一切都靠軍功,現在天下一統,哪還有什么軍功,沒有軍功,你覺得我們能恢復戶籍?就算真要打仗,秦軍會看得起我們這些刑徒?”

  “別癡心妄想了!”

  “我們現在是刑徒,以后也是刑徒,我們的子子孫孫也都會是刑徒,現在我們身強體壯,以后呢?若是身體出了問題,那迎來的是什么,你們比我更清楚。”

  “鞭打!!!”

  “我們在驪山,要么被累死,要么被打死!”

  “除此之外,再無選擇!”

  “你們想這么憋屈死,我英布不愿意。”

  “現在咸陽越來越不穩定,天下勢必也會越來越動蕩,二三子,要么出身地方豪杰、要么是驪山頭目,都是有頭有臉的任務,豈能郁郁沉淪在驪山之間?豈能深陷漫無天日的刑役之中?”

  “眼下時局在我們!”

  “咸陽忙著處理命桉,驪山士卒忙著清理生亂的人,加上我們這幾日表現的很老實,秦卒其實對我們暗暗放松了警惕,我們若是扇動起其他人,足以造成聲勢浩大的暴動。”

  “到時......”

  “我們未必不能逃出去!”

  “驪山很大,只要逃出秦卒的視線,我們便能安然逃出去,到時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去?”

  有人質疑道:

  “逃?說的輕巧,怎么逃?”

  “明天秦卒的確會給我們解開木枷,但我們腳上還有鐵鉗,身上可還都綁著縲紲,這么多限制,你讓我們怎么去對付持刃的秦卒?是想讓我們用腦袋去撞嗎?等著秦卒的長戈砍人頭砍鈍嗎?”

  “你是不是以為我們很蠢?”

  “就算僥幸逃出去,沒有驗傳,如何通過各地關卡?到時還不是要被人抓回來,那才是真的沒有活路!”

  黥布冷笑道:

  “沒有木枷,區區鐵鉗和縲紲能困住我們?我不覺得這兩樣對我們有什么阻攔,反倒認為這是我們對付秦卒的武器,再說了,這鐵鉗用木棍就能敲開,對我們能有什么影響?”

  “你們分明是怕了!”

  “逃不出去?”

  “笑話!”

  “驪山這么大,你就不會往深山老林那邊跑?這么多樹做遮掩,還不能逃掉,只能說明你很廢,沒有驗傳?哈哈,你是在逃命,要什么驗傳?給你驗傳,你敢用嗎?”

  “驪山背靠渭水,渭水通天下河流,水中有魚,餓不死的,現在正值春耕,秦人不會沒事往河邊去,你們也沒那么容易被抓住,逃出去后,只需要順流而下,用不了多久,便能逃離關中。”

  “那時我們就重獲自由身!”

  “明天是我們最好的機會,明天之后,再想得這么長的休息時間可就難了,現在秦卒兵力多有分散,錯過了這次機會,再想獲得此等良機,就不知要等到何時了。”

  “你們真想去搬那要命的很石?”

  眾人目光微沉。

  他們自然不想再去搬很石。

  太累了!

  鄧說詢問道:“你想怎么做?”

  黥布道:

  “殺卒奪路!”

  “我們的時間并不多,逃出去后,不要往驪山外面跑,直接進驪山的叢林之中,只有借著山林作掩護,我們才能安然脫身。”

  “是非成敗,在此一舉。”

  “諸位務必盡力。”

  眾人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

  說完。

  黥布挪了挪身子,遠離了眾人。

  其他人也一樣。

  在沒人注意的時候,鄧說跟黥布碰了頭。

  鄧說壓低聲音,不滿道:“黥布,你是不是昏了頭?這事怎么能直接說呢?其他人可未必都敢逃?若是他們把消息告知給了秦卒,借著我們的人頭,他們未必不能恢復身份,你這分明在害我!”

  黥布掃了眼四周,不屑道:“我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我知道他們有些人會去告密,我就是要讓他們告密,不然這些秦卒又怎么會掉以輕心?”

  “他們都以為我們是在明天暴動。”

  “殊不知是在今晚!”

  “晚上,大家視野都不好,一旦生亂,很容易造成嘯營,雖然秦卒不太可能會亂,但刑徒可是會亂,我們就是要在亂中求生,白天?你真當那些秦卒會給我們機會?”

  鄧說一愣。

  隨即咧嘴笑了起來。

  真真假假,才能讓人防不勝防。

  黥布跟鄧說合計了一下,便各自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很快。

  夜幕降臨。

  咸陽獄正署牢獄。

  秦落衡終于等來了自己的判罰,跟郭旦所說完全一致。

  明天。

  他就要被押解至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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