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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唯一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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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長道:

  “有這么嚴重?”

  “新任獄正長到位不到半年,他是因修建靈渠有功,從而從監御史擢升到的獄正,以往從沒有在朝堂任職,也不認識什么朝中官吏,一個新晉官吏能查出什么?”

  “你這分明是在自己嚇自己。”

  “我覺得還是當跟以往一樣,只要廷尉府拿不到確定勝兒淫掠的證據,那么勝兒就沒有‘淫掠’,到時反告秦落衡污蔑造謠,秦落衡殺性如此之重,本就該死,他只要死了,所有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徐長對這事不以為然。

  黃天瓊冷聲道:

  “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

  “這事是廷尉府在查,不是御史府!我們都插手不了,若是有人出來告發,黃勝罪行確立,那他就是犯的奸淫,按律殺之無罪,只要任一一次出事,廷尉府就能順藤摸瓜查出其他案子。”

  “到時。”

  “我們想有所動作都晚了。”

  “我也不希望大家出事,所以才想未雨綢繆。”

  “我們必須以防意外。”

  “其他事也要跟著做,像重利賄賂那些受害者,讓他們閉嘴,還有拿走告官者留下的爰書,讓廷尉府那邊查無可查,但我們必須也要選出一個替罪羊,若是真的事不可為,讓這人替我們扛下所有。”

  眾人對視一眼,也都點了點頭。

  徐延遲疑道:“柱下史孫狄,以往勝兒的事,很多是由他經手,出了事,可以往他身上推,不過想讓他擔下來,恐怕要費些力氣,再則,他只是一個柱下史,恐擔不起這么大的責。”

  黃天瓊冷笑道:

  “他擔不擔得起重要嗎?”

  “只要我們一口咬定,是孫狄為討好我們,自作主張,借著我們的名號去幫助黃勝,從而致使黃勝愈發肆無忌憚,我們對此根本就不知情,即便他擔不住,也就擔下來了。”

  “我們兩家在朝堂還是有些人脈的,到時讓其他人幫著說幾句,陛下頂多治我們個不察、御下不力之罪,削幾級爵位,罰幾年俸祿,此事便過去了。”

  “等風頭過去,我等還是朝臣。”

  “主要他會擔嗎?”

  徐延沉聲道:“這不用擔心,他有把柄在我手上,為了不禍及家族,他別無選擇。”

  眾人點了點頭。

  躺在榻上黃景修急。

  他聽半天,只聽到這些人在撇清自己身上的問題,根本就沒有想去懲治那秦落衡,急聲道:“那小子怎么辦?!”

  黃天瓊冷哼道:“你還是先擔心一下自己吧,若是黃勝的事被坐實,整個黃氏都會被你們父子牽連,那小子能不能出事,全看我們如何操作,若是廷尉府查不到證據,自然就洗清了黃勝的‘冤情’,若是不能......”

  “你們父子多少也要認些罪!”

  “你......你們......”黃景修心中怒極。

  徐長不屑道:“你什么你!你有什么資格在這說道?就因為你兒子的事,害得我們兩家都提心吊膽,你當初若是把他管教好,那會有今天的事發生?”

  黃景修怒道:

  “你少在這血口噴人!”

  “勝兒這幅德行全是我的問題?”

  “若非是你們一味的將就,勝兒至于落到如今的下場?”

  “你們身為勝兒的舅父、叔父,不想著幫他洗清冤屈,不想著為他報仇雪恨,只想著明哲保身,你們還有臉說我?”

  眼見室內氣氛越發尖銳,黃天瓊開口道:

  “好了。”

  “不要再說了。”

  “先把這事掩蓋下去。”

  “只要我們不出事,報仇是早晚的事。”

  “希望廷尉府適可而止,不然這次還真有點棘手,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正所謂法不責眾,若是廷尉府把我們查出來了,大不了把其他人的事也捅出來,他們若是不保我們,那大家就都別想活。”

  黃天瓊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幾人合計了下細節,便先后離開了。

  黃景修躺在榻上,臉頰又青又紅,神色無比氣憤,他自然明白這些人的心思,他們根本就不想替黃勝出頭,只是怕卷入到這次風波,把自己給害進去。

  他讓人把自己抬到大堂。

  那里擺著一副棺槨。

  不過是空的。

  黃勝的尸體,還停在廷尉府。

  上巳節本是一個歡樂的日子,可他的兒子死了啊。

  黃景修望著棺槨,淚水止不住的流。

  這是他的兒子啊。

  而今卻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黃景修抽泣道:

  “兒啊。”

  “你死的好慘啊!”

  “都怪阿翁沒本事,把你害了。”

  “黃徐兩家全都是些白羊狼,當初若非我幫忙,他們能位列朝堂?現在竟想不管我們父子了?”

  “他們好狠的心啊!”

  “但阿翁不靠他們,我已經通知了姚賈,我對他有引薦之恩,他答應出手幫忙,他是長公子的人,有長公子出手,你一定能洗清身上的冤屈的,一定能干干凈凈下葬的。”

  “至于那該死的秦落衡。”

  “他一定會死!”

  “我要讓他死前受夠各種酷刑,恥辱刑、肉刑、死刑,各種刑罰都會給他來一遍,我要讓他生不如死。”

  “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兒子都已經死了。”

  “我只想讓這小子死!”

  “死!!!”

  黃景修面色從后悔,變成了狠毒決然。

  廷尉府的監獄很壓抑。

  秦落衡在昏睡之后,醒了過來,他茫然的望著四周,面色并沒有太大驚慌。

  他之所以出手,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他很可能不會死!

  他在對黃勝下手之前,刻意問了下黃勝的隸臣,黃勝之前是淫掠過其他女子的,秦始皇因趙太后的緣故,對這類事情無比厭惡,甚至特意更改過律令。

  夫為寄豭(jia),殺之無罪!

  如果男人像公豬似的鉆進別人家被窩,那么殺了他不用承擔任何責任,這樣不檢點的人,當人人得而誅之。

  黃勝是可以殺的。

  他現在唯一需要擔心是,黃勝的事被遮掩下來,所以他才對華聿說了,他愿當這出頭鳥,去看一看大秦朝堂的水有多渾,是不是真有人能一手遮天。

  若黃勝被認定為清白,而他被判處死刑。

  那大秦顯然是沒救了。

  當亡!

  若律令認定,黃勝為犯奸罪。

  他不會死。

  他的確殺了不少隸臣,但這些人本就身份低下,知情不報,甚至是成為幫兇,一律會被視為黃勝同黨,所以他殺這些隸臣,甚至還沒有傷黃景修的罪高。

  按照律令,他要麼被流放,要麼被判勞役,當然也會受肉刑。

  這對他而言,都是能接受的。

  他可是記得歷史上黥布就是刑徒,還是在驪山服役,最后不僅成功逃了出去,而后更是成為項羽大將。

  只要不死。

  他自認自己也不會差到哪去。

  大不了,苦上幾年,等到天下大亂,到時未必不能翻身。

  秦落衡在腦海中仔細想了一下,確定自己的出手沒有任何問題,也是沒有再多想,他已經身在獄中,想再多,都無濟于事,現在他的命運懸于大秦律法的權衡上。

  律令公正,他不會死。

  律法不公,他也算為大秦覆滅添了一抔土。

  而此時,驪山內,一名刑徒,正被秦吏取下木枷,但他身上依舊被捆著粗大的黑色縲紲(leixie),腳下也被一個大鐵鉗夾著,這些械具都是為防止他逃跑用的。

  這名刑徒臉上被刺了‘囚’字。

  他穿著褐色的刑徒制服,正跟著其他刑徒去修建帝陵,在路過一個水洼時,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的面容,望著臉上的‘囚’字,眼中竟露出了一抹瘋狂之色。

  他掃了眼一旁的秦吏,又看了看四周的環境,神色十分的不屑。

  就在他愣神之際,一道鞭子狠狠抽了過來,他身上當即被抽出一道烏青痕跡。

  身體吃疼,但他咬牙硬挺著,并沒有吭出聲。

  一旁的秦吏怒道:

  “愣著干什么?還不跟上!”

  這人握了握拳,并沒有發作,而是忍了下來,邁步跟了上去,但眼中的怒意早已化為實質,只待最終爆發。

  他去到自己的工作地點。

  望著眼前的高大佷(hen)石,逃亡心思越來越迫切,他來到驪山已是一年有余,因身材高大的緣故,他被安排搬運佷石,這是一塊天然巨石,高達一丈八尺,周長十八步。

  驪山少石料,因而需要從渭水北山,運石到驪山。

  一路下來,不知累死了多少人。

  這時。

  其他刑徒已經開始唱著號子。

  “運石甘泉口。”

  “渭水不敢流。”

  “千人唱,萬人謳。”

  “金陵余石大如塸(ou)。”

  英布跟著其他人一起,費力的搬運著這龐大石料,但目光卻不時跟其他人交匯,來到驪山這段日子,他并沒有閑著,一直在跟這邊的罪犯頭目及里面的英雄豪杰來往。

  他們受夠了!

  沒日沒夜的搬運,實在過于勞累,即便身體強壯如他,都有些吃不消,何談其他人,他們不想跟其他刑徒一樣,要么被鞭子抽死,要么被累死,按照慣例,這塊佷石搬運到驪山之后,第二天就用重新去往渭水北上,繼續周而復始的搬石。

  為了縮短趕路時間,他們會被暫時取下木枷。

  而這就是他們的機會。

  唯一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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