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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大秦嫡公子

  冬冬冬!

  一陣不緊不慢的敲門聲響起。

  剛回到家的秦落衡眉頭一皺,他雖然不知是何人來找自己,但還是起身開了門。

  入眼。

  是個身材魁梧、面向俊朗的男子。

  不過此人穿著吊服。

  在秦落衡打量郭旦的時候,郭旦也在打量著秦落衡,在對視了幾眼之后,郭旦才笑容可掬道:

  “你就是秦史子吧。”

  “我是廷尉府獄正署的郭旦。”

  秦落衡連忙行禮道:

  “見過上吏。”

  他對大秦官職不是很了解,但初略的還是知道一點。

  廷尉府是秦法的實際運轉軸心,也是秦法的威權凝聚之所,大秦立國之前,在朝、在野、乃至整個天下,基本上人人都知道廷尉府是秦國的標志,猶如戰場標有姓氏的統帥大旗。

  沒有秦法。

  秦國就不成其為秦國。

  沒有廷尉府。

  秦法就不成其為秦法。

  當時的廷尉府內轄六署,分明是廷尉署、憲盜署、司寇署、國正署、御史署、刑徒署,會商行法涉法之國策方略,皆由廷尉府會同六署會商。

  立國后。

  始皇把廷尉府的職能大削。

  現在的廷尉府只是一個純粹的執法機構,內轄左監、右監、獄正三署,側重受命于御史大夫府,因而地位在三公之下,僅僅是位于九卿之列。

  即便如此。

  廷尉府依舊是大秦朝堂核心。

  只是秦落衡有些不解,對方穿著一襲吊服,不該是去王府嗎?來自己這是干什么?

  他看著郭旦。

  費解道:

  “郭長吏,你來寒舍所為何事?”

  郭旦神色頓時肅穆。

  肅然道:

  “武成侯病逝,我心中哀痛。”

  “王氏正處悲慟之中,我郭旦是感同身受。”

  “只是喪禮之事,我官微家薄,卻是拿不出什么像樣之物,又唯恐在大喪之日,出丑落了笑話,驚擾了武成侯亡靈,聽聞秦老弟送了一副花圈,心中所感,也想贈送一副,只是不知門道,特來向秦老弟討教一番。”

  “還請秦老弟不要吝嗇。”

  “驚聞武成侯逝世,我也是精神震怖,倉促出門之下,也沒帶什么好東西,嗯,就隨手拿了一塊玉扳指,都是些不值錢玩意兒,秦老弟沒事拿著把玩就行。”

  說著。

  郭旦就從袖間掏出一個小錦盒。

  他還很謹慎,特意看了下四周,然后飛速塞到秦落衡手中。

  望著手中精致錦盒,秦落衡嘴角微微一抽。

  隨手送一枚玉扳指。

  這叫家底薄?

  他雖對大秦朝臣家財不了解,但能這么隨意送出玉石的,全咸陽也找不到多少家吧?

  這么珍貴的玉石,到郭旦這就是不值錢?

  還只是個把玩之物。

  關鍵。

  郭旦說的是云澹風輕。

  秦落衡都有點佩服這位長吏了,說話是好聽又得體,也絲毫不擺官架子,說著說著,就很自然的叫上自己為秦老弟,這份口才,郭旦要是沒在朝中左右逢源,他打死都不信。

  郭旦微微瞥了一眼秦落衡,見秦落衡眼神陰晴不定,好似在思索著什么,也不由心中一驚。

  自己難道哪里說錯了?

  不應該啊。

  郭旦暗暗收回目光。

  心中也是對秦落衡下了判斷。

  這小子,不簡單!

  他來到咸陽之后,因為老父是郭開的緣故,導致他在朝堂、在民間的名聲一直都不好,所以他做事向來謹慎,從不敢擺官架子,也不輕易因對方身份低微而輕視對方。

  這些年,他就靠著一手嘴皮子,一手軟磨硬泡送東西,硬生生把自己的名聲挽救了回來,而今在朝堂上是長袖善舞,左右逢源,誰也不得罪,也不主動惹事。

  眼下的風評還算不錯。

  他算是很會察言觀色的人了,但面對秦落衡,也是有些摸不清底細,換做其他人,自己主動上門,恐怕早就笑臉迎了上來,秦落衡卻顯得很澹定,完全不為所動。

  自己主動送上玉扳指。

  他也反應平平。

  秦落衡不是公族貴族出身,他只是一個普通出身的史子,但卻擁有這份驚人的心性和定力,就已經是很驚人事了。

  郭旦在心中。

  把秦落衡的地位又拔了一截。

  臉色越發和藹可親。

  靜默間。

  兩人也都對對方有了個大致評價。

  秦落衡道:

  “長吏,這玉扳指,我不能收。”

  郭旦笑盈盈道:“秦老弟,你這就見外了,都是一些身外之物,有什么不能收的?何況我還有求于老弟。”

  “你就好好拿著!”

  “秦老弟,你若是覺得不妥,等會弄花圈的時候,幫我弄得精致一點,順便也幫我寫一幅挽聯。”

  正說著。

  郭旦就目光一沉。

  哀嘆道:

  “唉。”

  “秦老弟說的沒錯。”

  “悼念武成侯在天之靈的喪禮,豈是一個玉扳指能換的?”

  “這豈不是在輕視武成侯?”

  “我......我湖涂啊!”

  郭旦滿臉悲慟的跺腳,急的眼淚都快掉下來,好似真是因為自己的玉扳指過于廉價,從而怠慢了武成侯的亡靈。

  秦落衡嘴角一抽。

  他徹底服了。

  要不是知道死的是王翦,他還以為是郭旦的父死了,郭旦在這又急又跳的。

  不過。

  他也看出來了。

  郭旦是真想送一幅花圈。

  秦落衡略作沉思。

  點頭道:

  “花圈我可以教你。”

  “但你對武成侯情感這么深沉,我若是替你編,卻是有些不合時宜,所以長吏還是自己上手吧,心誠則靈,武成侯若是知道你的至誠之心,一定會倍感欣慰。”

  “至于這玉扳指......”

  “我就先幫你保管,以免你睹物思人,等武成侯的葬禮結束,你若是想拿回去,隨時可以過來取。”

  說完。

  秦落衡便進了屋。

  只余郭旦驚愕的張大嘴。

  “啊?”

  “要我自己編?”

  秦落衡回過頭,認真的點頭。

  說道:

  “長吏對武成侯的至誠之心,凡事只有長吏親自動手,才能體現出來,武成侯也才能感知到你心之誠、心之切。”

  “唉。”

  “長吏真是有心了。”

  郭旦身子微顫。

  終日獵鷹,今日卻被鷹啄了眼。

  他前面一直表達著自己對武成侯的緬懷,結果反倒把自己給套了進去,關鍵他還不好反駁。

  郭旦也是欲哭無淚。

  秦落衡卻沒管這么多,直接給他抱了大捧白的黃得菊花,得虧已經立春有些時日,不然還真找不到這么多菊花。

  望著滿地的菊花。

  郭旦人麻了。

  秦落衡簡單給郭旦做了個示范,隨后便徑直走向了書房,獨留郭旦一個人在院中編著花圈。

  日失時分。

  郭旦扛著一個花圈走了出來。

  秦落衡并未跟隨。

  郭旦哭喪著臉,不知是在哀王翦,還是在哀自己。

  等他去到王府時。

  大部分朝臣都到了,府外更是擺滿了花圈。

  見到郭旦這副哀色,眾人也是嚇了一跳,王平趕緊迎了上去,悵然道:“郭長吏你......有心了。”

  “來人。”

  “把郭長吏送的花圈接下。”

  郭旦搖搖頭。

  眼中充滿了悲傷與悼亡。

  隨后高聲道:

  “開疆拓江土先鞭作我三軍氣,揮戈思勇決信史傳茲百世名。”

  “我郭旦今天來送武成侯最后一程。”

  “武成侯走好!”

  郭旦高聲大喊著,聲色響亮,音傳九幽。

  說完。

  郭旦朝著王府深鞠一躬。

  這才扛著花圈去到了最末端,然后把花圈放下,但也未急著走。

  這時王賁聞聲走了出來。

  看到郭旦神色憔悴,手中更是一片青綠。

  當即也是猜到,花圈是郭旦親手制成的,心中十分感激,朝著郭旦一拜。

  郭旦扶起王賁。

  動情道:

  “通武侯,下官來晚了。”

  “我本欲早來的,奈何手拙,卻是編的手慢,歷經良久,才把這花圈編好,我......我......”

  郭旦已是哽咽。

  但手卻顫抖的外翻著,手上的青綠觸目可見。

  王賁輕嘆一聲,安慰道:“郭獄正的至誠之心,家父的在天之靈定能感知到的。”

  “你用心了。”

  “來人。”

  “把郭獄正的花圈擺到正中去。”

  郭旦心中一喜。

  臉上卻依舊是哀痛悲傷。

  王賁帶著郭旦朝擺放靈柩的大堂走去,郭旦卻是走的很慢,邊走還邊哼唱起來,彷佛是在為王翦招魂。

  郭旦的聲音起始很小。

  后面大了起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聽著郭旦哼唱的秦風,王賁再也抑制不住,淚水大顆的滾落。

  這時場中也有人下意識跟唱起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很快。

  全場都唱起了《秦風·無衣》。

  唱聲一傳十,十傳百,并未多久,王府外也響起了秦風。

  滿城萬眾呼應。

  當眾人齊聲唱到‘修我甲兵,與我偕行’時,突然悲聲大起,咸陽嗚咽,所有的老秦人都哭了。

  也在這時。

  眾人對王翦的悼念達到了頂峰。

  郭旦抹著淚,卻是不知何時停止了哼唱,他去到王翦的靈柩前,恭敬的行了個長鞠躬。

  低聲道:

  “武成侯,下官就送到這了。”

  “老將軍一路走好!”

  禮畢。

  郭旦神色悲愴的走出守靈大堂。

  在這時。

  王府外卻有馬蹄聲響起。

  始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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