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獄曹,三人連忙行禮。
獄曹狎目光陰翳的看著三人,眼中有著說不出的膈應。
若是可以,他更希望秦落衡三人不要回來,到時,他還可以把斷不了案的事,推到是三人貽誤了時間。
結果。
三人偏偏都回來了。
這也讓他的心中無比郁悶。
但秦落衡三人畢竟是站自己這邊的,何況鄭安還在一旁,他更加也不可能當場冷臉色,只得皮笑肉不笑道:
“回來了?”
“案件偵察如何?”
“可已經抓住了犯罪之人?”
秦落衡作揖:
“多謝上吏關心。”
“案件已經有了十足的進展,前面已讓旬鄉的亭卒,把罪犯押解到了獄衙,這次回來就是要把罪犯繩之以法。”
“哦?”聽到秦落衡的回答,獄曹狎雙眼一亮,心中也是期待起來,立即催問道:“可寫好了《封診式》?還是已經有了確鑿的定罪證據?若是如此,我當向學室為你們請功。”
秦落衡面露尷尬之色。
拱手道:
“回上吏。”
“這些暫時都還沒有。”
秦落衡正說著,奮似乎想起了什么,臉色一變,朝著獄曹狎行了一禮,就飛速朝著獄衙外跑去。
獄曹狎的臉瞬間陰沉下來。
一旁。
鄭安卻是大笑出聲。
“哈哈。”
“獄曹,這就是你看好的人?”
“他們可能不只是沒寫封診式,更可能的是,他們根本就不會寫封診式,甚至根本就不知封診式為何物。”
“封診式,封診式。”
“何為封,何為診,又何為式?”
“你們真的懂嗎?”
“也罷,我鄭安今天心情好,就做個善事,給你們上上課,給你們三人講講,什么是封診式。”
“‘封’即查封,‘診’是勘查、檢驗,‘式’是司法規范,這是大秦律法執行的一套程序規范。”
“會寫‘封診式’是為吏的基礎!”
“看你們這樣子,恐怕根本就不知道這些,所以根本就不存在寫封診式的情況,更何談按照流程規范審案斷案了。”
“連‘封’‘診’都沒有做,你們說的破案豈不是兒戲?”
“這如何能讓罪犯理屈詞窮?”
“我還以為獄曹讓你們三人來破案,是因為你們三人確實有點能耐,但我還是高看了獄曹啊,你們三人還真就一無是處。”
“但你們和獄衙真的很配!”
“都百無一是!”
對于鄭安的嘲諷,秦落衡直接無視了。
他現在也才后知后覺。
他們破案似乎真的沒有在乎過‘封、診’,全程都一直抱著告官書在啃,但還真讓他們誤打誤撞找到了罪犯。
秦落衡有點哭笑不得。
他也不知自己三人是運氣好,還是‘達’的運氣實在背,反正他們這野路子沒準還真能把這案子給破了。
被鄭安當面嘲諷,獄曹也有點掛不住臉。
但他忍著沒有發作。
只是快步進到了大堂,在堂內找了個位置坐下,隨后兩眼一閉,開始調整自己的情緒狀態,希望自己不要失態。
他心里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只希望秦落衡等人能快速宣判,不要拖太多時間,不然對他而言,實在過于煎熬了,尤其鄭安這小人得志的面容,更是讓他心中恨的牙癢癢,恨不得直接將他轟出獄衙。
但現在形勢比人強!
見狀。
鄭安眼中也是露出一抹快意。
他反正不在獄衙呆了,自然不用再擔心其他,還跟認識的幾個獄吏打了聲招呼,隨后才邁步進到大堂。
閬低罵道:
“這廝真是狗眼看人低。”
“我們不會寫封診式怎么了?誰說不會寫封診式就不能斷案了?等會我們把案子破了,我倒要看看,他還能不能笑的出來。”
“母婢的!”
“秦兄,這案子沒問題吧。”
“要是最后定不了案,那我們真要成笑話了。”
秦落衡目光微沉。
沉聲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
“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達’犯錯,他要是一直死咬著不放,我們今天肯定是斷不了案的。”
“不管了。”
“先進去開審!”
秦落衡跟閬兩人進到了大堂。
秦朝的獄衙,并不會對外開放,甚至為了防止外人觀看,還會在審案時刻意在外面放一面‘罘罳(fusi)’,不過‘明鏡高懸’這塊牌匾卻是始終如一。
明鏡高懸的典故出自秦朝。
傳說秦宮內有一面鏡子,這面鏡子能照出人的內臟,人如果生有邪念,鏡中的肝膽都會張開,因而就能判斷這人有沒有問題。
到后面。
就演變成了官吏的明察秋毫。
秦落衡坐在正中間的案牘旁,閬則在旁邊站著,獄曹狎和鄭安則坐在兩邊的案牘旁,一人臉色沉重,一人滿臉輕松。
沒多久。
華聿也來了。
他依舊如往常,穿著一襲黑衣,頭戴獬豸冠,一絲不茍的坐在案幾旁,不言不語,就這么正襟危坐的坐著。
良久。
秦落衡都沒有發聲。
他跟閬大眼瞪小眼,卻是不知該怎么開始,兩人都有點抓瞎,都不知道正常的審案流程。
見狀。
華聿眉頭微皺。
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
提醒道:
“按律令,先要傳喚自告,讓其陳述案件,再讓其與所告之人對簿公堂,說明案發經過,互相列舉人證、物證,再相互詰問舉證,直到雙方說出‘毋它解’后,獄吏才能有針對性的提出質疑。”
“獄吏可一直詰問到對方認罪為止。”
聞言。
秦落衡一愣。
秦朝審案是這么的?
讓原被告在衙門里自己辯,獄吏只負責在一旁聽,等聽完,才能開始正式的詰問,直到問到嫌疑人無話可說,只能認罪后,那時候才能真正的結案判刑。
這跟他看的電視劇完全不一樣。
秦落衡正色道:
“來人,傳自告‘鈴’。”
不多時。
鈴和家人就出現在了獄衙。
鈴的傷勢還沒好,傷口還被包扎著,隱隱間,空氣內還彌散著一股藥草味。
“見過上吏。”
秦落衡微微額首道:
“現在你告的‘盜竊傷人案’正式審理。”
“你可先向眾人講述一下案件的發生經過,以及你要告......”
話到嘴邊。
秦落衡一下子卡殼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沒有給鈴說過,她要告的人是誰,而且她也全程不知道他們三人的調查取證情況。
這讓她如何稱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