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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禍福,孰知其極?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大秦嫡公子

  臘月時分。

  關中近日已停止下雪,但寒氣卻一天比一天重。

  在驪山深處的一處幽靜民宅內,卻是傳出了敦敦的讀書聲。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

  “無名萬物之始也,有名萬物之母也。故:恒無欲也,以觀其眇;恒有欲也,以觀其徼。”

  “兩者同出,異名同謂。”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

  屋中青年將窗戶微微打開一點縫隙,在屋中生起一盆爐火,加上些干木柴,隨后拿起放在案幾上的道德經誦讀了起來。

  爐火撲騰,煙霧繚繞。

  屋外寒風隨門窗滲入,卷起縷縷發絲,配上青年誦讀的道文,倒是給他周身平添了幾分飄逸、超凡脫俗之姿。

  青年身著厚重衣裳,年紀在十七八歲,眉清目秀,膚色略顯黝黑,但體態并不單薄。

  房間里的擺設很簡單。

  除了一排排書架,就只剩一個看書的案幾,以及燒火的火爐,火爐是泥鑄的,里面燒的也不是少煙的木炭,而是從附近山林撿拾回來的枯木。

  青年名為秦落衡。

  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他十年前穿越到這里,睜開眼,自己正身處高墻深宮之中,但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聽到耳畔傳來陣陣金鐵交擊之聲,以及兵馬嘶嘯的聲音。

  他當即只感覺腦袋一疼,瞬間昏死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

  已經身處荒林,渾身破爛。

  此后他便一直在附近流浪,在瀕臨餓死之際,他被一名流浪的夫子相救,而后兩人相依為命,一路磕磕碰碰,來到了驪山,并隱居在了這里。

  秦落衡這名字是夫子給他起的。

  他想不起前身的名字,也想不起任何相關的記憶。

  他問過夫子,為何給自己起這個名字,又有何寓意,夫子只是笑著說:“秦為國姓,天下大勢已成,你今后注定為秦人,落衡則是取自‘人生如棋,落子無悔。”

  不過。

  秦落衡卻明顯的感覺到夫子提到‘秦’時,語氣總是帶著幾分薄涼、幾分無奈、幾分困悶,遠沒有嘴上說的那么灑脫。

  他也曾數次問過夫子的名諱,夫子只是笑笑,從來都不作答。

  在夫子身邊,秦落衡學會了識文斷字。

  也知曉了自己身處何世。

  大秦!!!

  在知道自己身處大秦時,他起初還頗為雀躍,尋思著憑借自己后世的智慧,怎么著也能在大秦有所作為。

  但跟著夫子下了幾次山后,他才后知后覺,電視里的情節都是騙人的。

  他別說去入仕。

  就算是去種地、經商,都沒有資格。

  他是黑戶!!!

  秦朝有著極為嚴格的戶籍檔案制度,即‘編戶齊民’之籍。

  每名秦人都有‘驗’、‘傳’。

  而秦落衡完全記不起前身的記憶,也意味著無法坐實自己現世的身份。

  在秦國一統天下前,他還能以‘邦亡罪’重新獲得戶籍,而且只需承受較輕的刑罰。

  但隨著秦國一統天下,天下臣民皆為大秦子民,‘邦亡罪’就已經名存實亡了,像他這種無法坐實身份的人,只會被罰為刑徒,刑期結束歸為‘私奴籍’。

  在大秦,私奴籍的隸臣、隸臣妾并不算秦人。

  家長有權‘謁殺’奴、婢。

  大秦的戶籍制度森嚴,給社會各類人士劃分了籍貫后,就明文規定了什么籍貫的人,就做什么本職的事。

  敢僭越,就會被獲罪。

  而秦落衡一旦入了‘私奴籍’,那就意味著他的后代也將世代為奴為婢,除非獲得軍功,不然都無法變更戶籍。

  甚至于……

  他都不敢離開咸陽附近,因為沒有‘符’‘驗’‘傳’,一旦被人發現,就會被直接五花大綁送去見官。

  這是一個階層劃分分明的社會。

  在知道了大秦的相關律令之后,秦落衡當即就斷絕了離開咸陽的想法,也斷了在秦入仕的念頭。

  他在等。

  等秦末的楚漢爭霸!

  在他原本的記憶中,楚漢爭霸持續的時間并不長,等到楚漢爭霸結束,劉邦建立漢朝,而漢初主要推行的就是‘黃老思想’。

  即道家主張的‘清靜無為’。

  驪山隱居十年,他從學會識文斷字之后,主要看的就是黃帝內經、道德經、莊子、列子等道家典籍。

  舞臺廣大,大有可為。

  不過道家典籍并不是他主動看的,而是夫子強行要求的。

  夫子親歷了戰國末年的戰火紛飛、爾虞我詐,不愿他再卷入其中,所以嚴厲杜絕他看兵法韜略權謀相關的典籍。

  只希望他能避世無為,追尋天地大道。

  夫子根本就想不到,強盛一時的大秦帝國會在未來十幾年間轟然崩塌,新建立的漢朝在初期會力行道家的‘清靜無為’。

  但這事,他沒跟夫子講。

  正是這種陰差陽錯,秦落衡待在驪山修行了道家典籍十年。

  收回心神。

  秦落衡繼續翻閱起竹簡,大聲誦讀著。

  “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

  幽山空寂。

  他的讀書聲朗朗傳出。

  驪山很大,他所處的位置又極為偏僻,方圓一里內,幾乎沒有人影出沒,只有崧崧白雪垂落枝頭,形成一片又一片的霧凇。

  誦讀間,秦落衡感覺自己對道德經有了更深的感悟。

  他略作停頓,在腦海微微思索片刻,又繼續誦讀起來:“其政悶悶,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禍兮,福之所倚;”

  “福兮,禍之所伏;”

  “孰知其極,其……”

  就在秦落衡誦讀之時,屋外突然傳來了回應。

  “禍?福?”

  “但問我這次前來,對你是福是禍?”

  聽到聲音。

  屋內的讀書聲瞬間戛然而止。

  整個居所陷入死寂。

  來人長身而立,雙眸冷清的掃過屋院。

  “驪山為帝王禁苑,其幽僻處竟還藏有一處私宅,若是傳出,豈非要讓天下人笑話?”

  “大秦律令,非法闖入禁苑者,當行‘棄市’之刑。”

  “你可知罪?!!!”

  來人話語冷酷無情,懾人膽魄,聲浪所至,震的枝頭霧凇層層掉落。

  不過……

  屋內依舊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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