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與其說是玩伴，倒不如說是玩具。
陰涼的夜風微微吹過，掀起額間胡桃色的發絲，女孩的笑容轉瞬即逝。
她重新垂下面目，一半沉浸于花叢的陰影，被紅光勾勒出的神情晦暗不明，只是眼中隱隱透露出落寞與哀戚。
“阿勒克斯……”
忽然，她輕輕叫了聲他的名字。
空幽的聲音如同在心靈深處響起，震顫他的意識，讓他油然生出一絲怪異的心季，并伴隨著不知所謂的茫然。
阿勒克斯，這是他的名字。
但是好像有什么，在剛剛改變了？
緊接著，旅行詩人又回過神來，看向前方的女孩，卻見對方已經提著裙擺走下花壇轉身。
“陪我走走？”她嘴角微微揚起弧度。
“好。”旅行詩人頓了頓回應。
兩人離開城堡前的花壇，邁步走上飛扶壁，從外墻上到城堡的城墻過道上。
用于觀覽性質的城墻也寬敞無比，半圓形的拱券上凋刻著好看的花紋，在油燈的光芒下若隱若現。
漆黑的夜晚，昏暗的燈光，讓兩人的影子也顯得很不出挑。
旅行詩人抬頭看向掛在束柱上的燈盞，思維驀地跑偏了一些——他記得城堡大廳的宴會上使用的還是華麗的水晶吊燈。
他再側頭看向外面，這個高度已經可以遙望布拉格莊園里的景色，但除了在燈光下搖曳的紅色薔薇，基本上看不到多余的美麗風景。
就連白天的田野與葡萄藤架，都淹沒在了深沉的黑暗中。
遠遠望去，這個世界似乎唯有這座城堡在散發著光源，城堡之外便是一望無際的黑暗深淵。
莊園的大門看起來并不遙遠。
甚至他現在都已經來到了城堡外面，而這里沒有任何的防守。或許加把勁就可以直接躍出整個布拉格莊園了。
但是，如果任務真的那么簡單就好了。
旅行詩人并不認為自己逃離莊園的任務，只是普普通通的跑出去。
外面還有座詭異的黑暗森林呢。
在他們跑出森林后——甚至就是剛進入森林的那一刻，闖入的并不僅僅是一個莊園，而是一個名為“布拉格傳說”的領地。
“你想離開這里嗎？”
忽然，走在前面的女孩站定身子，轉頭問向他這句話。
旅行詩人目光回神，落在前方的女孩身上，那雙漆黑的眸子正定定的看著他，沒有絲毫多余的情緒，似乎只是普通的詢問。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在這座城堡待了這么久，有想過離開這里，去更遠的地方走走嗎？”
聽到這話，女孩愣了愣。
她轉頭看向遠方，接著道：“姐姐說外面很危險……”
“你必須要聽她的話嗎？”旅行詩人打斷她的話。
“是的。”女孩垂下眉眼：“在布拉格城堡里，姐姐對于我們來說就是至高無上的存在，沒有人會想要去忤逆姐姐的意愿。”
“瑪格麗特·格林？”
“嗯。”
“綺麗絲……我可以這樣叫你嗎？”旅行詩人似乎本來打算繼續說的，但接著想起了什么，后半段轉而問向面前的女孩。
“當然可以。”女孩笑了笑。
旅行詩人面上的表情波動幅度依舊不大，但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童認真的看著她說道：“那么綺麗絲，你之前為什么要‘忠告’我離開這里，因為對于你來說，我是你姐姐請來的‘客人’吧？”
城墻上，陰冷的微風在兩人之間掠過，女孩那雙黑色童孔微微放大，隨后，她立刻撇開了視線。
——這人真上道。
許朔往旁邊走了幾步，欲蓋彌彰的拉開和旅行詩人的距離，接著低聲說道：“你不屬于這里，阿勒克斯，你不該被困在布拉格城堡里。”
“我為什么會被困在這里？”旅行詩人不依不饒的追問。
“你的問題太多了。”
許朔轉身，輕提裙擺繼續往前方走去，步伐略微加快。
愣在原地的旅行詩人手指輕抵眉梢，他本想緩下剛才腦海深處再次季動的異常，然而抬頭就見到女孩轉身快步離開，他又下意識連忙提步跟上。
“綺麗絲，我并沒有如你所說的那樣在天黑之前離開，并且還參加了晚上的宴會。”
旅行詩人跟在后面說道：“那么你覺得我還有離開的機會嗎？”
話音落下，前方的女孩果然停下了匆忙的腳步。
她站在飛扶壁的階梯上，驀地轉過身，居高臨下看著過道下方的旅行詩人，微微皺起眉頭，神色猶豫。
“你真的不可以告訴我嗎，綺麗絲？”旅行詩人抬頭看著她。
許朔眨了眨眼，垂下頭后什么也沒說，轉身繼續往上走，而后方也不出意外的傳來了跟隨的腳步聲。
他嘴角勾起笑容，兩人通過外墻的階梯，來到了城堡的更高處。
這里的風似乎更大了些，往遠方眺望，隱約還可以看到森林里層層疊疊的影子，那些樹叢看起來就像是張牙舞爪的怪物。
女孩深吸了口氣，這才轉頭對他說道：“阿勒克斯，沒有客人能在參加宴會后再回去的。”
旅行詩人再次莫名恍忽了下，他反應過來問道：“為什么，你們的管家說，明天會派人去城里請城主派遣騎士團來接我們離開。”
然而女孩卻是疑惑的看著他：“騎士團？不，我沒有在布拉格城堡見過騎士團。”
“那么你們的管家說謊了嗎？”
“我不知道……”女孩捋了捋額前的頭發，避開他的視線說道：“阿勒克斯，請你不要再問我這些問題了。”
“好吧。”
旅行詩人站在旁邊，陪她看了會城堡外面漆黑的景色后，又突然轉身指著不遠處那座高塔說道：“那我能問問那是什么地方嗎？”
這個位置，可以非常清晰的看見高塔外圍的走廊與彩色花窗。
夜色下，高塔被點綴的很是明亮，紅色的薔薇花花藤纏繞在墻壁外側與束柱上，幾乎將高塔覆滿了。
“那是姐姐的住處。”
許朔目光微閃，解釋道：“姐姐經常獨自待在那里面，她并不喜歡別人打擾她，所以我們很少會過去。”
旅行詩人若有所思：“你進去過嗎？”
“沒有，姐姐從不讓我們接近。”說這話的時候，他是特地低下頭避開目光的。
“那么瑪格麗特·格林現在真的不在城堡里嗎？”旅行詩人又問道。
“姐姐的行蹤我向來不清楚，她既然說自己不在，那應該就是不在吧。畢竟整個布拉格城堡，只有她才能離開。”
這話好像有點邏輯問題。
旅行詩人仔細想了想，事實上，管家說主人邀請他們去城堡里過夜但最后卻又說主人根本不在莊園里，邏輯也挺奇怪的。
不過這種詭異的邏輯就不要深究了，容易讓自己鉆牛角尖。
旅行詩人凝視著眼前的女孩，再次認真問道：“既然她不在，那你有想過自己離開這座城堡，到外面去嗎？”
女孩睫羽微顫，有些慌張地抬頭看他。
——啊，真是太上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