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快斗雙手緊握住刀柄和刀把，用力去拽。
可就算是他憋到太陽穴的青筋凸起，也無法將這把刀拽出來分毫。
見狀，秦智博將牦牛的速度放緩，幾乎與黑羽快斗并駕齊驅，問道。
「要不我來試一試？」
黑羽快斗將古刀遞給了秦智博。
然而秦智博在搗鼓了一陣后，也沒有將刀拔出來。
「有可能那個酒館老板的保存方式不妥當，里面可能生銹了。」
「或者是這把刀本來就是拔不出來的……」
秦智博內心更偏向于后者，因為這把刀從外面來看，并沒有銹蝕的痕跡。
至于黑羽盜一為什么要給兒子留一把拔不出來的古刀，秦智博也猜不到。
黑羽快斗將古刀收好后，和秦智博繼續專心趕路。
在黃昏的時候，二人才在一座黑色山脈前停下，準備在背風的峭壁下安營扎寨。
這一天的時間里，他們連續路過了十幾個縞瑪瑙采石場。
因伽諾克有人煙的地方也似乎到了盡頭，剩下的盡是難以翻越的灰色尖峰，陰險而又荒涼地聳立在北方。
秦智博一邊將牦牛拴在道邊凸出來的石墩上，一邊望向那更加遙遠的北方深處。
那里的山峰依舊被終年不散的云層籠罩著，云層中閃爍著北極光般的微妙磷光，充滿魔幻又神秘的氣息。
根據今天遇到的采石場礦工的描述，那些被云層籠罩的山峰才是「冷原」。
而想要抵達冷原，就必須先翻過眼前的灰色尖峰。
不過那些礦工也警告過二人，千萬不要往北走得太遠。
除了地勢過于險要，那些灰色尖峰之中存在著一座廢棄礦石場。
里面有著比人類更加古老的雙手開鑿出來的無與倫比的巍峨石塊。
還有恐怖的石頭修道院，明明方圓數十公里都杳無人跡，怎么會有一座古老的修道院開在那種地方？
那里面居住的一定不是人類……
還有尖峰頂部的夏塔克鳥巢穴，也是足以令每一位朝圣者聞風喪膽的存在。
這一樁樁，讓秦智博意識到前方的路并不會好走。
「要是有滑翔翼就好了……」
旁邊的黑羽快斗也在望向北方，口中喃喃道。
雖然滑翔翼需要一定的起始高度，但只要能爬上其中一座尖峰，就能一口氣飛過整個灰色尖峰區域，抵達最深處的冷原。
只不過他沒有黑羽盜一的造夢者資質，不能憑空在幻夢境里創造物質。
而現實里的滑翔翼，也不可能帶到這個世界來。
「還是早些休息吧，明天先試著找一條可行的前進路線……」
因伽諾克的天黑得很快。
秦智博和黑羽快斗剛將牦牛綁好，撿柴、升起篝火，天色就徹底暗下來。
僅篝火附近的10米內還算能看清楚，稍遠處則是一片漆黑。
秦智博從口糧帶里拿出兩塊梆硬的馕餅，以及咸肉干，分給了黑羽快斗。
對于兩名擁有優渥條件的現代人來說，這種食物實在是難以下咽。
但不知道是因為所處的環境所致，還是想要前往秘境卡達斯的決心，二人很快就在水的幫助下，將這些食物咽下去了。
填充了胃部，接下來就該休息了。
秦智博早上在因伽諾克城的集市上買了兩張毛氈墊，以及兩張羊毛毯。
至于帳篷什么的，秦智博在集市上逛了半天，確實沒有找到。
連替代物都沒有。
要是在野外碰到刮風下雨，只能祈禱能找到一個沒有主人的洞穴了。
「晚安。」
「晚安。」
劈啪作響的篝火旁，秦智博和黑羽快斗互道了一聲晚安，便合上了眼睛。
由于白天精神消耗了不少，二人很快便睡著了。
其實在幻夢境里活動，在現實世界里相當于正常的深眠。
哪怕整晚都在幻夢境里做劇烈運動，回到現實世界也不會受到太多影響，最多就是休息得不太好。
并且，入夢者在幻夢境里也同樣會做夢。
不過幻夢境里做的夢要不就是毫無背景，要不就是在幻夢境的背景下。
此時，秦智博就在做夢。
他夢見了遙遠的烏撒鎮，那些慵懶的小貓正在搖籃里打著瞌睡。
他夢見了狄拉斯琳港口，渾身漆黑的商人游走在大街小巷、船工坐在碼頭的木箱子上飲酒唱歌。
他夢見了地下世界的辛之墓群，食尸鬼正在平原上自由奔跑、跳躍。
其中仿佛有松本良平和南希的身影。
最后，他夢到了在冷原的深處，一座座美輪美奐的白色高塔在云層中聳立。
那些巨大的高塔頂部仿佛雙重王冠，上面那蒼白縞瑪瑙發出耀眼的白光，猶如燈塔一樣照亮整個天穹。
還有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笙歌在天地間回蕩……
秦智博正沉浸其中。
突然間！
一個砂礫摩擦的細碎響動在耳畔響起，伴隨著牦牛異常的「哞哞」聲。
秦智博從睡夢之中猛然驚醒，趕緊環顧四周。
只見微弱了許多的篝火照映出不遠處的巖石旁，幾道漆黑的人影正鬼鬼祟祟、又有些笨拙地往營地這里靠近。
「什么人！」
秦智博心下一驚，大腦困意頓時全無，朝著人影的方向大喝一聲。
而這一聲，不僅激了一下那幾道人影，也將旁邊睡著的黑羽快斗給喚醒了。
「什么事啊？大叔……」
黑羽快斗擦著睡眼惺忪的眼睛，抬起上半身看向秦智博。
秦智博目光緊盯著那幾道人影，回道：「有人來了……」
他確信那些影子是屬于人類的，因為只有人類才會有那種鬼祟的動作。
而這時，站在巖石旁的人影見自己被發現了，便也不再遮掩，直接光明正大地走進篝火范圍內。
「桀桀……」
「我們又見面了。」
躍動的火光中，一共五個人走了出來。
秦智博一眼辨認出來，這些人中的三個，就是曾經在狄拉斯琳港的酒吧里遇到的那三名包頭巾的黑衣商人。
若不是這些人的錯誤指引，自己和黑羽快斗也不會坐上那艘被月獸操控的黑色大帆船。
「是你們？」
秦智博一只手放在毛毯下面，隨時準備抽出守誓劍。
而此時黑羽快斗也消除了困意，如臨大敵般注視著這五個人，卻也不敢立刻起身反抗。
五人之中，為首的是一個長著斜眼的矮腳商人。
他將臉沖向其他地方，惡意十足地咧嘴笑著，嘴里的牙齒不僅焦黃、還少了幾顆。
「桀桀……」
「我們家主人想請你去坐一坐。」
話音剛落，從巖石后面又走過來一個人。
這個人同樣是黑衣打扮，不過手上牽著一根細長向上的韁繩。
再往后一看，赫然發現他的身后居然牽著一群長著翅膀的……馬 那不是馬，而是一種鳥。
因為秦智博在向下看的時候，看到了那一雙雙踩在砂礫地上的巨型鳥類腳爪。
這是長著馬頭的怪鳥，身后展著一雙狹長的蝙蝠翅膀。
在火光的映襯下，能看到怪鳥的身上有呈斑點塊的反光，是光滑的鱗片。
秦智博立刻想到了白天路過采石場時，礦工提到的夏塔克鳥，就是一種身上長著鱗片的怪鳥。
這些是夏塔克鳥？
「好了，現在坐上它們吧！」
「只要坐上它們，就能飛到主人那里去了！」
長著斜眼的矮腳商人語氣有些亢奮，他那副嘴臉將什么叫「丑惡」展現得淋漓盡致。
而他身后的四名隨從，手里拿著彎刀，絲毫沒有留下商量的余地。
黑羽快斗趕緊瞥了一眼秦智博，想要從其眼神中尋求應對眼下狀況的辦法。
是打？
還是跑？
在黑羽快斗的思維中，肯定不能順從這些人的提議，騎上那些巨大的怪鳥。
因為這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們侍奉的主人就更加不靠譜了。
還有那些馬臉怪鳥，正常人怎么可能會騎上它們？
我寧可用戳了個洞的滑翔翼繞著東京飛一圈，也絕不騎上這些怪物！
可就在黑羽快斗內心篤定接下來必然談判破裂的時候，秦智博卻面帶微笑地從毛氈墊上站了起來。
「既然你們家主人盛情邀請了，我們也不能怠慢了……」
「我們接受你們的提議。」
什么？！
黑羽快斗面色一怔，內心無比震驚。
「大叔……」
還不等他問出來，秦智博就伸手做出一個安撫的手勢，「沒關系。」
「既然人家安排‘專車"來接我們了，肯定會保證我們的安全。」
「我們只需要坐上去就行了……」
聽到秦智博的話，斜眼商人的嘴角瘋狂上揚，連連附和，「對對對……」
黑羽快斗看到這一表情變化，心里更加吐槽了。
這反而可疑了好吧！
然而，秦智博的眼神卻依舊堅定，甚至已經走向那群怪鳥了。
這些夏塔克鳥和它們的主人一樣，斜眼睥睨著相對矮小的秦智博，模樣十分令人嫌惡。
秦智博略微皺了下眉頭，來到其中一只夏塔克鳥身邊。
他舉起雙手撐在夏塔克鳥的后背上，準備翻過去，可是上面的鱗片很光滑，實在不容易抓牢。
這時，一名黑衣人從后面推了一把。
在他的助力下，秦智博算是穩穩當當地坐到了夏塔克鳥的后背上。
可是他向下一瞅，黑羽快斗還杵在篝火旁，不知道該怎么辦。
「過來吧……」
「相信我的判斷。」
看著秦智博認真的表情，黑羽快斗心中有些觸動。
這一路走來，都是靠著大叔的判斷才能化險為夷，找到新的出路。
說不定這次看似危險的舉動，也是為了……
心中思量一下后，黑羽快斗也決定跟上去。
但他又回頭多看了一眼行李，這些行李可是之后冒險的重要物資，不能放棄。
「那行李和牦牛呢？」
「主人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一切……」斜眼商人咧著嘴回答。
緊接著，他又催促一句，「趕緊上來吧，主人正等著你們呢！」
不得已，黑羽快斗 只能將父親留下的古刀揣進懷里，跟著秦智博坐上了同一只夏塔克鳥。
隨著二人的落座，夏塔克鳥振翅一揮，將翅膀上沾的硝石灰掀起來不少。
一只夏塔克鳥最多承載兩個人的重量，剩下的六個人則分別乘在了其他夏塔克鳥身上。
就這樣，一支險惡的夏塔克鳥隊出發了。
冰冷又陰暗的天空中，一只只巨鳥富有節奏地扇動翅膀。
它們先是攀升到極高的空中，又往東飛翔，企圖繞過那些高度無法逾越的灰色尖峰。
秦智博的身體盡量趴在鳥背上，雙手按住光滑的鱗片，腦袋從夏塔克鳥的身側伸出去，朝著下方俯視。
透過下方的高空渦流，能看到在灰色尖峰之間，是跌宕起伏的層層山巒。
這些山戀看似十分矮小，卻也是十分難走。
嗯……
看來與預料的一樣，想要走到冷原幾乎是行不通的。
除了要騎著行動不快的牦牛繞很遠的路，還要面臨食物補給的問題 但這片區域幾乎是無人區，加上是寒冷的高原地帶，能找過作為食物的動植物少之又少。
黑羽盜一是造夢者，可以憑空創造出食物，所以他可以毫無顧忌地前往 但自己和黑羽快斗不行。
所以秦智博決定冒一次險，乘坐這些人主動送上門的夏塔克鳥。
至于他為什么確定這些人的夏塔克鳥一定是飛往冷原的，是因為夏塔克鳥基本都生活在這片區域。
這些人能大量馴服這些邪惡的怪鳥，說明他們也是當地人。
至于他們口中的「主人」，秦智博猜測很可能與礦工們提到的石頭修道院有關。
如果能乘坐夏塔克鳥，飛到距離冷原更近一些的地方，那就相當于搭順風車了。
或者，如果能直接進入冷原的范圍內，情況就又不一樣了……
在秦智博趴在鳥背上觀察下面的時候，黑羽快斗也緊張地環視著周圍。
那六個人所乘坐的夏塔克鳥呈包圍之勢，將他們夾在了圓圈的正中心。
況且這種鳥沒有韁繩，似乎也不聽乘坐者的命令。
在這萬米高空之上，黑羽快斗從未有過如此受限制的感覺。
此情此景，黑羽快斗的心中不由發出一陣感慨。
要是有滑翔翼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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