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白關節的大手捏碎手中玉簡。
垂落下來。
玉簡碎片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黑暗中,映照亮一雙淡綠色的神眼。
目中盡是凝重。
半年前他遣秋長老往東荒穩定局勢,沒想到現在會得到這樣一個消息。
走下道場來到森羅殿。
高座上的巫融下令:“傳溯間道君。”
左右陰影有了些許動作。
少頃。
溯間道君踏入大殿行禮道:“拜見府主。”
“免禮。”
巫融看向一旁。
光影之中走出一位身著五氣衫頭頂三花冠的羽扇儒雅中年,拱手道:“府主,羅網節點已經調試好,隨時都可以出發。”
“很好。”
巫融微微點頭,沉聲說道:“請溯間道君和都指揮使往東荒接個人回來。”
“府主要接誰?”兇間尊道君神色詫異,他又看向那位儒雅中年。
此人他見過幾回,名叫遁一,是地府緝事要務的司長,代號青龍,手下番役無孔不入,有監察百官的權力,其本身更是府主跟前紅人。
自地司成立以來,此人的威名也漸漸在群臣中傳開。
兇間尊是冥族的大人物和遁一并沒有交集,不過他行事還算磊落,也不太喜歡和這樣的修士打交道。
“這是地府絕密,大道君一看便知。”
說著巫融將一塊玉簡遞給兇間尊。
兇間尊神識一掃,目光猛然凝住,沉吟道:“竟這么厲害。”
“既然如此,我親自走一趟便是不用勞駕遁司長。”兇間尊大包大攬。
他自從和涂山君斗過后就覺得還是孤身一人的好,這樣他大道可以完全展現。
如果帶著一個人,反而容易被拖累。
巫融拒絕說道:“大道君有所不知,他乃是辦案的好手,與大道君同去可以進行查缺補漏的勘察。”
遣溯間道君也頂多是幫襯遁一。
能夠安然將人接回來也好,如果沒法接回來,也得保證遁一活著回來。
兇間尊不是傻子,巫融話里話外的意思分明是讓自己協助遁一。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沒有回絕的道理。
拱手應下。
遁一近前行禮道:“在下還要仰仗大道君。”
“客氣,都是為地府辦事。”兇間尊面帶微笑。
兩人這就離開森羅殿。
兇間尊說道:“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出發。”
遁一也是這么想的。
鬼門關。
兇間尊看向身旁的遁一,問道:“你不怕嗎。”
“對方可是連秋龍訣都能隨手抹去的存在,憑你的低微修為都不是秋龍訣的對手,我勸你留在這里。”
遁一笑了笑。
兇間尊是三花聚頂的大道君,一身修為強橫無匹,可以力抗涂山君,自身又是穿梭大道,哪怕是對上古帝也能抵擋一二。
他自然不會怕。
但就像是他說的那樣,自己就不夠看了。
可惜,這一行,靠的并不完全是強大的道行。
“未知存在出手有跡可循,秋長老還能有所反應并且保下羽人族修士,說明他的實力并非大神通。當然,那個存在只出手一次,并沒有覆滅羽人族,我猜對方是故意這么做的,就是讓府主知道。”
“其實我覺得前輩甚至不需要跟我一起去,我也建議府主讓我獨自處理,只是府主不想冒險。”遁一有條不紊的解釋著,至于害不害怕,以及要不要去的問題,他甚至都不需要直接說。
兇間尊頓時刮目相看:“遁司長果然有勇有謀。”
很多人都能看出對方的意圖,可是敢在看出意圖后前去,光是這份膽量就足以稱‘大善’。
“前輩覺得會是誰出的手?”
兇間尊思考起來。
“猜猜就是。”
“我們都大膽一點,猜錯了又沒什么。”
遁一打了個樣子道:“我首先就懷疑萬法宗。”
“你不覺得是佛門嗎?”
兇間尊有些意外的問道:“跟萬法宗有什么關系。”
“佛門不會明目張膽的在東荒出手。”
“東荒是玄門的地盤。”遁一飛身越過鬼門關踏入羅網。
兇間尊頓時露出一副傲然,笑著說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東荒是玄門的地盤不假,可是玄門又是怎么來的。”
“玄門是后起之秀,憑什么可以稱宗做祖,與道佛并為三教,這就要說起玄門的蛻變。”
“愿聞其詳。”遁一虛心請教。
兇間尊說道:“玄門的前身是荒古生靈,靈祖統帥萬類。”
“自伐天大戰之后,萬類生靈遭受神庭的重創于東荒修養,后漸漸蛻變為玄門,也就頗為有代表性的古仙樓、御獸宗、合歡宗……,哪怕是萬法宗也是有底蘊在身,不是憑空崛起。”
“東荒那些宗門、大族,不管是提起還是沒提起的,都或多或少的摻著血脈。”
“最為出名的就是四大靈皇,也就是世人常說的四靈,即青龍、白虎、朱雀、玄武。”
“四靈皇的血脈也都能東荒尋到蹤跡。”
“據說東荒有古帝墓。”遁一想起這個事兒,那時候他年紀不大,也聽說過這些傳說。
“死沒死都不知道。就算真有,古帝墓也沒人敢闖,還是那樣的玄門古皇。”兇間尊唏噓感嘆,伐天之后玄門是從萬類生靈身上爬起來的,現在那些出眾的玄門宗門和大族確實強大,卻怎能不讓人發出感慨。
遁一眼珠子一轉:“那御獸宗是人御獸,還是獸御人?”
“你管他們誰御誰,湊合活著吧。”兇間尊翻了個白眼,他果然沒看錯遁一,這人心眼子就是臟。
“可惜啊,荒古的圣靈如今血脈也慢慢稀薄。”
兇間尊撕開面前的域壘空間。
“既然是荒古的生靈,他們的血脈按理來說會天然分出優劣,我覺得他們搞錯了問題……”
“什么問題?”兇間尊好奇道。
遁一堅定的說道:“混血會漸漸失去原來的優勢。”
“通俗點講就是一代不如一代,通常第二代和第三代會表現出令人稱贊的表現,后來漸漸就不行了,甚至有可能連尋常人類都不如。”
“要么剔除血脈從頭開始,要么壯大血脈,血脈壯大無異于渡劫。”
駐足羽人族上方虛空的兇間尊一臉錯愕的看著遁一:“你……”
“我研究過。”
“我特別年輕的時候曾創過一個微型血靈殿被萬法宗端了,雖然也是我自己設計,后來我又深入研究,雖也四處被人端……”
“你……”
兇間尊拍了拍遁一的肩膀,長嘆道:“有前途,你要是生在東荒,說不定東荒生靈還能迎來復興。”
“我就是生在東荒。”
“啊?”
“后來被人打的戰略性轉移。”
“誰?”
“他呀!”
兇間尊從遁一的臉上看出答案,頗為惋惜道:“不冤,連我也不是他的對手,我要是贏了就會不跟你苦哈哈的一起來東荒接人。”
巫融起身走出深宮。
身形如霧氣淡淡消散。
不多時。
人已經出現在九天。
殿內。
爐火正旺,高聳如山岳接觸天際云霞的丹爐流轉著灼灼靈機,交織成大道之理。
爐前的扇火魔頭一見入殿之內,趕忙走上前。
拱手行禮道:“公子怎么來了。”
魔頭有些奇怪,往日里倒也能看見公子前來請安,怎么今日如此匆匆,再觀面容凝重,眉頭緊鎖,該是有什么難纏的事情。
“老師呢?”巫融徑問。
“老爺正著手將巨艦的內燃丹爐壓縮,前幾日就閉關了。”
“這卻如何是好!”巫融嘶的抿嘴,背手踱步。
“出事兒了?”
魔頭張大嘴巴,他還是頭一次看到巫融這么六神無主。
“進來吧。”空靈而沙啞的大道雷音緩緩傳來。
玄門開啟。
道光仿如玄息在神光的縈繞下流轉,也同時看到那站在巨艦丹爐前的高大身影,以及形如陰陽磨盤的巨大器物懸于上空。
巫融大喜,拔腿前行,行禮道:“老師,出大事兒了。”
看到涂山君的目光,巫融心中的些許慌亂漸漸淡去。
沉道:“半年前我讓秋長老去東荒掌控局面,彼時羽人兄正要處理內部,本來這事兒很容易,只要秋長老出面,武力彈壓便可。”
“縱然那羽人族的族老聯系三族修士,并一十六玄門也不是秋長老的對手。”
“但是,在秋長老出手后,不知被誰憑空抹去。”
涂山君面露詫異,側眸問道:“人還活著嗎?”
“還活著,我親自去看過,地府的命燈并無異樣,就是有些飄忽。”巫融神情凝重道:“秋長老遇險,宗門不多時就會知道。”
“介時怪罪下來倒也罷了,二是擔心長老性命,三是懷疑有人針對。”
“我已經讓遁一和溯間道君去東荒把人帶回來。”
巫融的眉頭并未舒展。
涂山君思考道:“對方是故意的。”
“他們原本應該是打算讓你去,如果他們利用羽人鉞和你的友誼,說不定你真的會孤身前去,因為地府這邊還需要我坐鎮,不容易走開。”
“你行蹤隱秘,修為強橫,面對三花道君也能從容。”
“好險!”
這只是理論上的事,實際上涂山君道好險是被人算計而未察覺。
他其實并不會讓巫融獨自前去。
巫融凝重點頭。
他本來正有此意,后來是想擴大宗門在東荒的影響才派秋長老去。
“你安排的非常好。”
“讓兇間尊和遁一去是最合適的。”
得到老師的夸獎巫融才說出自己真實目的:“我此舉也是試探冥族”
“希望他們此行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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